“周姨”正拿着抹布,细致地擦拭着客厅电视柜角落不易察觉的浮尘。这具身体原本就带着劳作的惯性,加上林修远刻意扮演的勤快,家里几乎总是一尘不染。电话铃声突兀地响起,打破了午后的宁静。
他(她)放下抹布,走到座机旁,看到屏幕上显示的号码,心脏下意识地一紧——是周小军。
深吸一口气,调整好面部表情,他拿起听筒,用属于周姨的、略带沙哑的温和嗓音应道:“喂?”
“妈,是我,小军。”电话那头传来周小军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带着一丝刻意的轻松,“我正好在附近办事,想着上来看看您,方便吗?”
上来?现在?
林修远(周姨)的神经瞬间绷紧。晗冰的指令言犹在耳,这次突如其来的拜访,绝不仅仅是“看看”那么简单。他飞快地权衡着:拒绝?显得不近人情,可能引起怀疑,也断绝了近距离观察和利用这层关系的机会。同意?则意味着风险,不知道周小军带着什么任务而来。
电光火石间,他做出了决定。风险,往往伴随着机遇。
“啊,小军啊……”他故意拖长了音调,显得有些意外和犹豫,目光转向正在阳台晒太阳、听着收音机里戏曲的奶奶,捂着话筒,稍微提高了声音,“老太太,我儿子小军……他说在楼下,想上来坐坐,您看……方便吗?”
奶奶闻声转过头,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这有什么不方便的?快让孩子上来吧!家里正好有水果,我去洗点。”说着就要起身。
“不用不用,老太太您坐着歇着,我来就行。”“周姨”连忙阻止,脸上堆着感激的笑,心里却冷笑着,这老东西倒是好心肠。他对着话筒说道:“小军,那你上来吧,就在……”
报完地址,挂断电话。“周姨”迅速整理了一下情绪和仪容,确保没有任何破绽,然后才去厨房准备茶水水果,动作看似从容,大脑却在飞速运转,预演着可能发生的各种情况。
不一会儿,门铃响了。周小军提着一个精致的果篮站在门口,脸上带着略显拘谨的笑容。
“妈。”
“快进来,快进来。”“周姨”热情地把他让进屋,接过果篮,嘴里嗔怪着,“来就来,还买什么东西,乱花钱。”
周小军换了鞋,目光快速而隐蔽地在客厅里扫视了一圈,最后落在阳台上的奶奶身上,礼貌地打招呼:“奶奶好,又来打扰您了。”
“不打扰,不打扰,小伙子快坐。”奶奶笑着招呼。
“周姨”把果篮放好,转身去厨房倒茶。“小军,你先坐,陪奶奶说说话,妈给你倒杯茶。”
“哎,好。”周小军应着,在沙发上坐下,位置正好是之前“周姨”精心擦拭过、靠近客厅中央的区域。
就在“周姨”在厨房背对着客厅,专注于冲洗茶杯、寻找茶叶的短暂间隙,周小军动了。他的动作快如闪电,却又轻巧得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见他身体微微前倾,左手看似随意地垂到沙发底座边缘,指尖一个比指甲盖还小、颜色与沙发木质底板几乎融为一体的微型窃听器,被他精准而迅速地吸附在了一个极其隐蔽的夹角里。整个过程不超过三秒。
当他重新坐直身体时,脸上依旧挂着那副人畜无害的、略带腼腆的笑容,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周姨”端着两杯热茶走出来时,看到的就是儿子正和奶奶聊着无关紧要的天气和城市见闻,气氛融洽。他(她)心中冷笑,面上却不露分毫,将茶水放在周小军面前的茶几上。
“妈,您别忙了,坐会儿。”周小军接过茶杯,语气“诚恳”。
接下来的时间,就在这种看似温馨实则各怀鬼胎的闲聊中度过。周小军绝口不提自己的工作,只是关心“母亲”的身体和工作辛不辛苦,偶尔问问奶奶的身体恢复情况,言语间充满了“孝心”和对老人家的尊重。
“周姨”也乐得配合,扮演着一个为儿子突然懂事而感到欣慰的母亲,言语间偶尔流露出对现在雇主(陆研新家)的感激和满意,夸赞老太太人好,主家(陆研新和金一诺)虽然忙,但都是好人,很有本事云云。这些信息,看似家常,却可能被晗冰分析出有价值的内容。
坐了约莫半小时,一杯茶喝完,周小军便起身告辞,理由充分——“一会儿还得回公司处理点事”。
“周姨”将他送到门口,母子俩又“依依不舍”地说了几句体己话,周小军这才离开。
关上门,背靠着门板,“周姨”的脸上瞬间褪去了所有伪装,只剩下冰冷的算计和一丝成功应对的疲惫。他(她)知道,窃听器肯定已经装上了。晗冰这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获取任何与金曼如、与这个家庭相关的信息,哪怕是只言片语,都可能成为金融战中判断对方心态和决策的依据。
金融战的血色棋局
与此同时,外面的世界,一场没有硝烟却更加残酷的战争正进入白热化。
曼如国际的股价如同坐上了过山车,在多空双方的巨额资金博弈下剧烈震荡。金曼如动用了几乎所有能动用的资源,甚至不惜以个人信誉和部分优质资产为抵押,筹集了天文数字的资金投入护盘。盘面上,每一分钱的波动,背后都是数以亿计资本的蒸发或增值。
空头联盟(以风神资本为首)显然也投入了重兵,卖空盘源源不断,各种真假难辨的利空消息依旧在市场上悄然流传,试图瓦解多头的信心。他们瞄准的就是金曼如的现金流,逼她犯错,逼她断臂求生。
金曼如的办公室里,电话铃声、键盘敲击声、高管急促的汇报声交织在一起,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来。她站在巨大的屏幕前,看着那根依旧在绿色区域挣扎的K线,眼神锐利如刀。她已经几天没有好好合眼了,但腰杆依旧挺得笔直。
“董事长,海外资金已经到位三分之一,正在分批入场。”
“公关部报告,新一轮的正面宣传稿已经通过几家权威财经媒体发出,试图对冲负面舆论。”
“法务部已经对三家跳得最欢的渠道商正式提起诉讼,指控他们恶意违约并散布谣言!”
一条条信息汇聚而来,金曼如的大脑如同高速计算机,快速分析,果断决策。“继续买入,托住股价!告诉我们在董事会的盟友,稳住!谁在这个时候动摇,就是与我金曼如为敌!”
这是一场意志、资源和时机的较量。谁先露出疲态,谁就可能万劫不复。
风暴外的宁静设计
而与这惊心动魄的资本厮杀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一诺珠宝工作室”角落里的那片宁静。
金一诺对母亲正面临的滔天巨浪毫不知情。金曼如有意隔绝了这部分信息,不想让女儿在事业刚有起色时再承受不必要的压力和担忧。
此刻,金一诺正伏在设计台前,窗外午后的阳光洒在她专注的侧脸上。晶宝蜷缩在桌角一团柔软的垫子上,睡得正香,毛茸茸的尾巴偶尔无意识地扫过她的手稿。
她的笔下,正勾勒着一系列新的设计草图,主题是“星尘”。灵感来源于陆研新实验室里那些在精密仪器下闪耀的培育钻石原石,它们纯净、坚韧,仿佛凝聚了宇宙的微光。她尝试用更灵动、更年轻的线条,将这份科学与自然结合的美感表达出来,定位是都市独立女性的日常轻奢配饰。
笔尖沙沙作响,线条流畅地延伸,勾勒出星辰的轮廓,月亮的弧线,或是露珠般的点滴璀璨。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创作世界里,眉头时而微蹙,时而舒展,嘴角偶尔还会因为一个满意的线条而轻轻上扬。
这里没有股价的厮杀,没有资金的恐慌,只有灵感流淌的静谧和一只猫咪安稳的呼噜声。她并不知道,一场针对她母亲帝国的金融歼灭战正在惨烈进行,而她此刻笔下这些象征着希望与美好的“星尘”,与她母亲正在守护的、那风雨飘摇的商业帝国,形成了命运交响曲中,一段短暂而脆弱的宁静间奏。
风暴在汇聚,窃听器在暗处运行,而宁静的设计台下,危机正在无声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