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透过拘留所高窗上冰冷的铁栏杆,在地面投下狭长而苍白的光斑。林修远蜷缩在硬板床的角落,身上换成了统一的囚服,昔日作为“林医生”、“林总助”的微光早已荡然无存,只剩下被抽空灵魂般的灰败。手铐留下的金属冰冷触感还残留在腕间,如同他此刻的心境,沉入永夜。
审讯室的灯光彻夜未熄。面对警方出示的,包括小区监控模糊影像(虽未直接拍下绑架过程,但记录了他尾随奶奶及车辆出现的时间高度吻合)、元宝气味追踪的间接佐证(以警犬追踪报告形式呈现)、以及最关键的是,在被捕仓库内提取到的他的指纹和奶奶掉落的一根银发上沾染的、与他常用发胶成分一致的微量物质……证据链在“夜鸮”团队提供的精准情报支持下,迅速闭合、环环相扣。
起初,林修远还试图保持沉默,或者将一切推给莫须有的“同伙”,幻想着晗冰或许会动用力量捞他出去,或者至少能保住母亲。但当警方冷静地向他出示了另一份文件——东南亚某国关于一家由风神投资间接控股的“疗养院”近期因“设施故障”导致数名病人转移,其中就包括他母亲的记录复印件时,他最后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
晗冰……她不仅没有救他,反而在他落网的第一时间,就切断了与他母亲的所有明面联系,甚至可能已经将母亲转移到了更隐蔽、更危险的地方。他被无情地抛弃了,成了一枚彻头彻尾的弃子。
绝望如同冰水,淹没了他的口鼻。他瘫坐在审讯椅上,涕泪横流,不再有任何隐瞒,将晗冰如何以母亲安危威胁他,指使他进行商业间谍活动、散布网络谣言,乃至最后策划并参与绑架奶奶的罪行,断断续续地和盘托出。他描述着晗冰的冷酷,描述着自己内心的挣扎,描述着奶奶心脏病发时他那地狱般的抉择……他试图用忏悔来减轻一丝罪孽,却也清楚,这不过是自我安慰,他的灵魂早已坠入无间。
“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三十九条,以勒索财物为目的绑架他人的,或者绑架他人作为人质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无期徒刑,并处罚金或者没收财产;情节较轻的,处五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致使被绑架人死亡或者杀害被绑架人的,处死刑,并处没收财产。”
“你绑架老人,致其心脏病发,生命垂危,属于情节严重。同时,你还涉嫌侵犯公民个人信息罪、损害商业信誉、商品声誉罪等多项罪名……”
冰冷的法律条文从警官口中念出,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打在林修远早已脆弱不堪的神经上。十年以上,无期,甚至……死刑?他眼前发黑,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漫长而灰暗的余生,或者那更加恐怖的终点。他完了,彻底完了。而他的母亲,失去了他这个最后的“价值”,在晗冰手中又会是怎样的下场?他不敢想,那比即将到来的审判更让他恐惧。
市中心医院,心脏外科重症监护室(IcU)外。
陆研新和金一诺仿佛两尊凝固的雕塑,守在冰冷的走廊长椅上。仅仅一夜之间,陆研新仿佛苍老了十岁,眼窝深陷,胡茬凌乱,原本专注于科研时那份沉静的气质被巨大的担忧和恐惧取代。他的目光死死盯着IcU那扇紧闭的、象征着生死界限的自动门,仿佛要将它看穿。
门上的指示灯每一次闪烁,都能让他的心漏跳一拍。
门内,奶奶身上插满了各种管线,呼吸机有节奏地发出沉闷的声响,监护仪屏幕上跳跃的数字和曲线,牵动着门外所有人的心弦。急性心衰合并心源性休克,情况极其危重。专家团队进行了紧急介入手术,暂时稳住了情况,但老人年事已高,又经历了绑架、囚禁和极度的恐惧,脏器功能严重受损,尤其是大脑供血不足导致了昏迷,能否醒来,醒来后又会是什么状态,都是未知数。
“病人情况暂时稳定,但未脱离生命危险。接下来的24到72小时是关键。”医生每一次出来沟通病情,语气都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金一诺紧紧握着陆研新冰凉颤抖的手。她没有说什么安慰的空话,只是默默地陪伴,在他几乎要撑不住的时候,用力地回握他,传递着无声的支持。她去打来温水,强迫他喝下;她去买来简单的食物,哪怕他只是机械地吞咽几口;她联系金曼如,调来更顶尖的医疗资源待命。
“研新,奶奶一定会挺过来的。”在一次医生短暂离开的间隙,金一诺轻声说道,她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她那么坚强,还要看着你功成名就,还要听晗晗拉二胡,她舍不得走的。”
陆研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看向金一诺。在她清澈而坚定的眼眸中,他看到了疲惫,看到了担忧,但更看到了一种与他共同承担一切的决心。在他人生最黑暗、最无助的时刻,是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孩,撑起了他即将坍塌的天空。
他反手紧紧握住她的手,仿佛那是茫茫大海中唯一的浮木。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最终只化作一句沙哑的:“一诺……谢谢你。”
没有更多的言语,但彼此都明白,经过这次生死考验,他们的关系已经超越了合作伙伴,甚至超越了寻常的情侣。他们是彼此在对抗黑暗势力、守护珍贵之物的战场上,最坚实、最不可或缺的盟友与依靠。一种更深层次的情感纽带,在IcU外这充满消毒水味道和生死考验的走廊里,悄然滋生,紧紧捆绑。
元宝也被特许(在金曼如的疏通下)安静地趴在走廊角落。它没有吠叫,只是同样专注地看着那扇门,耳朵微微颤动,似乎在倾听着门内奶奶微弱的心跳和呼吸。它知道,此刻的守护,就是最好的战斗。
晗冰的消失与暗处的涟漪
就在林修远全面招供,警方准备对晗冰启动调查程序的同时,风神投资内部却传出消息——执行总裁晗冰,因“个人健康原因”,已于前日紧急前往海外进行“长期疗养”,暂时无法联系。
她消失得无影无踪。
办公桌清理得一干二净,私人通讯全部中断,连她常去的几个隐秘住所也都人去楼空。显然,在林修远失手、奶奶被成功救援的那一刻,甚至更早,她就已经预见到了危险,做出了金蝉脱壳的决定。她抛弃了林修远,也暂时舍弃了风神投资台前的身份,彻底隐入了更深、更暗的阴影之中。
警方的跨国协查程序已经启动,但所有人都明白,以晗冰(或者说她背后的隐锋)的手段和准备,想要短时间内将她缉拿归案,难如登天。
她的消失,并非终结,反而像是一块投入暗潭的巨石,激起了更深层次的涟漪。她带走了太多的秘密,也留下了无尽的隐患。她知道一诺工作室太多的底细,了解陆研新和金一诺的软肋,更重要的是,她掌控着晗晗,并且与隐锋那条更恐怖的线紧密相连。
她的消失,意味着斗争从明面的商业对抗和刑事犯罪,转入了更加莫测的暗处。她像一条潜伏在深渊下的毒蛇,虽然暂时隐匿了形迹,但谁都知道,她绝不会就此罢休,一定在某个角落,用更加阴毒的目光,注视着这一切,等待着下一次致命一击的机会。
IcU内,奶奶的生命体征依旧微弱但顽强地维持着。
拘留所里,林修远面对着铁窗,等待着法律的审判。
工作室的运营由金一诺远程艰难维持,“一诺金选”的项目被迫无限期推迟。
而暗处,晗冰消失了,隐锋和被他带走的晗晗,则成为了悬在所有人头顶,不知何时会落下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短暂的救援成功,带来的并非安宁,而是暴风雨来临前,更加令人窒息的死寂与等待。陆研新握着金一诺的手,望着IcU紧闭的大门,他知道,守护奶奶的生命,追查晗冰和隐锋,找回晗晗,未来的路,依然漫长而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