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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风由西北来,像一柄看不见的刀把云层一层层刮薄。

长安城在这刮薄之下,屋瓦发出细而干的光。未央城北,渭桥一带水草微黄,岸上搭起射柳的靶架,靶心用红绸缠得鲜亮。沿岸军棚支得不密,故意露出几处空当,像是懒散,像是轻敌。

吕布披一领虎文轻裘,腰间松系武带,手中把玩一管黑角酒壶,壶口封着红泥。

他立在马前,马鬃顺风,像一把被拢平的刷子。他脸上带笑,笑里有一种刻意按下去的放纵,恰似把刃收在鞘里又故意露了一指宽的光。

陈宫立在三步外,袖中铃线微颤,眼神却稳如黑石。他看着吕布,像看一块砧板上将要被大匠起出的纹路。

“将军真要‘佯狂’?”他低声问。

“狂不狂,看谁的眼。”吕布将酒壶在掌中过了两道,“他们要看我狂,我便给。”他偏头,目光顺着渭水看去,水上被风压出的一道暗线尽头,有几只小小的浮子——那是“鸩”的记号,告诉他:对岸的黑帐里,望风的人,已经换班。

“骄兵,先骄其心,再骄其眼。”陈宫唇角一挑,“第一步,渭桥演武;第二步,东市诱袭;第三步,烧断浮桥——三子落下,明日可以动身。”

吕布点头,把壶封泥掰开,壶嘴凑到唇边,喉结滚动。香气四散,近处将校闻得清楚——姜汤加少许酒,姜多酒少。看的人却只看见“饮”,不闻其味。他抬手,将空壶抛给张辽:“文远,以你手射柳,叫他们看。”

张辽会意,纵马出列。风掠披风边,披风犹若掠过刀背的火星。

他先帖靶,再远靶,最后反身回射一枝,枝发如雷,穿柳而过,柳叶抖下,堆了一地细碎的绿。围看之兵齐声喝彩。吕布更笑,手指一弹:“再来!今日不谈军纪,只谈痛快!”

“呜——”号角悠长,陷阵营也出列。高顺不笑,只吩咐“行列如水”,让士卒按队过桥,故意在桥头留出几处“懒慢”。桥下,几只浮木顺水漂,木上用暗油封着火绵,阳光照上去,平平无奇。

渭北黑帐里,李傕与郭汜靠在一处临时搭起的高台上看,身后侍者扯着半卷帐角挡风。李傕眯眼,刀疤看起来像笑:“他喝酒。”

郭汜舔了舔唇:“他不守。”他眼底亮起贪婪的光,“城里是他守,桥上是他玩。今夜……东市。”

“东市?”李傕笑出一声,“你还挂念三日前被他们打落的那几面小旗?”

“旗要回,人也要杀。今日他演武,夜里必散。城中军商杂处,兵不成阵。此时入,取其市场与马草,试其反应。试不及,再入一次就死。”郭汜压低嗓,“我有一队悍卒,惯夜斗。”

李傕不言。他的指尖轻轻叩在座边木板上,叩了三下,像在心里也画了三笔。第三笔落下时,他笑了:“好。夜袭东市。命樊稠部下,换人带。樊稠死在玄武门,他的人心不稳,换手,杀出个痛快来。”

帐外,一个披草鞋、背货篓的斥候悄无声息离开,将这个“痛快”的消息,沿着渭岸的芦苇,送进了风里。

……

申时初,渭桥演武散。吕布把虎裘丢给亲随,提戟上马,单骑沿桥缓缓而行,马蹄踏木,发出“巴达”“巴达”的节律。他似醉非醉,手中戟背不时敲在桥栏,发出细脆的“当当”,甚是无礼。他故意把这一段“无礼”送进对岸的望风眼里。

陈宫立在桥侧,袖中暗铃忽轻忽重。他看着吕布滑过去的背影,低低道:“骄心已起。”他抬头,对身边的“鸩”使吩咐,“一,放‘军饮’之谣,说将军醉;二,放‘军散’之谣,说陷阵营散回营;三,放‘东市货重、马草新卸’之谣。快,趁风。”

“喏。”

“第四件,”陈宫目光微转,“派那名‘放生’的俘虏回营,叫他捧着一只破酒盏,去郭汜那边讲一个故事:‘吕将军酒后夸口:玄武门血战,惟百人足以守城,其余皆可休。’记得,夸大,越荒唐越好。”

“记下。”使者退去。

张辽牵马近前:“他若信?”

“信也好,不信也好。”陈宫微笑,“他听见这话,就会心痒。他的‘痒’,正是我们的‘药’。”

“那东市?”张辽问。

“已清过一遍。”陈宫道,“三坊九陌半数摊户今日午时前已散去,收摊的,我们补其损失;留下的,是我们的‘民夫’——都是大汉好手。屋面水囊拉好,巷口拒马安好,屋脊上‘鹞子’伏好。你带三百,伏在猪龙巷的尾巴,见我青灯一灭,斜插。”

“陷阵营呢?”张辽看向高顺。

“门中守玄武。”高顺淡淡,“城外守渭桥。东市是你的。”

吕布从桥那头折回,听见这句,瞥了高顺一眼:“守得住?”

“守。”高顺只此一字。

吕布点头,目光掠过河面:“第三棋呢?”

陈宫道:“浮桥下油绵已布,桥中空腔里藏了蓖麻油与松脂,桥头的火引已架。若夜里他们试市,我们便断渭。明日出关,桥在,敌追得急;桥断,敌追不动。追不动,‘三辅节制’便有回旋。”

“好。”吕布翻身上马,向城里去了。他的背影在暮色里一寸寸被吞进城门,像一柄刀入鞘,鞘里却藏着火。

……

酉时初,王允府。门外风把白纸“府中之案,不取无名书”吹得簌簌响。王允在灯下亲手又重描了一遍墨,墨黑如铁。门人报:“司徒,东市已清,军巡未扰,民气略稳。”王允放下笔,向案上“太学诸生请‘不籍没’”四字看了一眼,又看一眼,才起身。

“司徒。”杨公悄声近前,“军中将开‘诱’,夜里恐有血。”

“血免不了。”王允闭目一瞬,睁开,“但要尽量不破屋,不焚市。陈宫答我,屋脊上水囊已挂,火起即浇。今夜若胜,明日午时,我去尚书台,把‘节制三辅’的副本,再钤一印,贴在宣德坊口——阳字越多,阴字越少。至于毒士之书……暂且不理。”

杨公领命。王允迈出书房一步,忽又折回,取了幅裘披上。裘温,他的心却凉。他知道今晚这棋,落得险。他也知道,险,正是当下唯一的路。

……

亥时,东市。

市门半开不闭,门楣上的灯笼有意无意地偏了一寸。街心的石板被水冲得透亮,摊位被整齐收起,只留下一排排空架子。风吹过,空架子微微摇,发出“吱呀”的细音。屋脊之上,静伏着十数道黑影,“鹞子”在瓦当间蜷身如猫,背上弩,腰间绳,袖里藏着石灰囊与火折。

猪龙巷口,张辽一手搭在马鞍上,一手握刀,眼珠静静落在街口那盏青灯上。青灯的火苗时大时小,像在喘气。

戌亥交,风忽然小了。青灯的火苗稳了半息,随即“噗”的一声灭了。

“来。”张辽像在自言自语,低低吐出一字。

同一刻,东市西端,一队人影贴着墙根涌进,脚步轻疾,刀鞘被布包着,行至市心忽分左右,入巷入廊,直取马草棚与粮架。他们的动作干净,是惯夜斗的人。带头者压声:“快取,勿恋;若遇军巡,斩。”

掠过第三个拐角,巷子深处忽亮起一点极小的光,像萤火,又像兽眼。随后,铁声一响,巷口之外,“哗啦”一串铁锁落地,拒马横出,像忽然从石里长出一排牙。

“有埋伏!”带头者猛地收步,刀出鞘。

“埋伏?”屋脊上一道黑影冷笑一声,石灰囊先落,紧接着是绳网“唰”的一张。灰迷眼,绳缠腿,脚下一滑,半数人栽倒。街两侧空架子忽然倾斜,竟是竹骨遮板,板后并州军士一拥而出,盾如墙,短戟如林。

“杀!”张辽的声音像被风削薄的铁,“斜插!”

三百甲士从猪龙巷如黑水出槽,横切敌队腰眼。张辽刀势并不华丽,快、狠、短,每一刀都找人的喉、肘、腰。带头者终究是悍勇之徒,压疼挥刀,一时竟逼退了两步。下一刻,一只“鹞子”从屋脊落下,双脚先着地,刀背一横,正拍在他额角。他眼前白光一闪,整个人瘫软。张辽不看他,刀峰转腕,把他身后一人膝弯挑断。

“后巷!后巷!”乱兵中有人叫。后巷的门却在同一刻“咔”的一声合死。门内,有人低低喝了一句:“倒水!”屋脊上的水囊成串倾泻,水如雨,浇得街心泥泞。泥泞里,敌人脚下更滑,一滑便是命。

巷外,一人持双刃,“噌噌”连挑数人。他胸前缠着一块红布,腕上有刺纹,是西凉军中的悍卒头子。张辽提刀直迎,刀光一错,他双刃交护,刀背堪堪挡住。两人连过三合,彼此都觉对方厉害。张辽心中微喜——喜的是此人有名,留他一命才好放虎归山。

他猛地变招,刀峰从横扫突转下压,拍在双刃外侧。悍卒手腕一麻,双刃脱手半尺。张辽膝一顶,顶在他下盘,腰力一绞,将他半抱过肩,“砰”地砸在湿石上。悍卒还想挣,张辽刀背已经贴在他喉窝,微微一压,压出一道血痕而不深。他俯身,在他耳边吐出两个字:“走。”

悍卒一怔,眼里先是愤,旋即是狐疑。他被两名并州军押着,似押非押,从侧巷推出去,留下一道模糊的血线。那两名并州军押到无人处,手一松,悍卒跌坐在地,大口喘息。一个军士低低道:“回去报你家主:吕将军醉,陷阵散,东市空。”另一个补上一句,“还说,张辽刀快。”

悍卒木了半息,忽然咧嘴,笑得像被大冬天的刀风割了嘴角:“好,好刀。爷回去,替你传话。”

巷内厮杀又半盏茶工夫,西凉夜贼被斩、被擒者过半,余者四散。屋脊上的“鹞子”收绳,水囊最后一滴淌尽,街石再亮一次,亮里没有火、没有焚,只有血像被打翻的墨。

“收。”张辽提刀立在市心,吐出一口浊气,“伤者抬往东庙,医官就近。”

他抬头望屋脊,见陈宫一身素衣,站在屋檐下,衣角被风吹起,像旗的一角。他向陈宫拱手,陈宫微微点头,袖中铃线轻动一下。这一下,传去了渭桥。

……

子时,渭桥。

桥身在夜里像一条伏着的兽,微微起伏。桥下水丝细,风来时却能把水面吹出细草似的纹。桥头火引藏在桥栏与木梁之间,四处,一处主,一处副,一处引,一处藏。高顺立在阴影里,眼里有火,却不是桥上的火,是血战玄武门后留在他胸中的一种沉热。

“将军命,东市已成。”有“鸩”的人来报。

“可好?”高顺问的不是胜败,是“屋”。

“民屋无焚。”

高顺低低“嗯”了一声,像重物落地:“桥头,燃。”

“得令。”

火引一触即起,蓖麻油先被点着,火头不躁,稳稳爬进桥腹,找着松脂,瞬间“哗”地一声腾起,如一条火蛇在桥中窜走。桥身先是轻轻一响,木料里的气被火逼出,随即第二声、第三声,连珠一般。火光从桥板缝隙里探出细细的舌,沿着桥身向两头舔,像两个方向同时张开的口。

高顺抬手,旗在夜里一挥,渭北岸就有箭火起。那不是攻,是“露”——露给对岸看:桥,烧了。烧得干净,烧得明白。对岸的黑帐里,有人惊起,有人怒骂,有人笑——笑的是,以为我们不敢断桥的人。

“撤。”高顺对旗官道,“桥断,守到卯时,回玄武。”

“喏。”

……

与此同时,渭北黑帐。

悍卒被两名护卫半拖半扯带进郭汜帐中,整个人像刚从河里捞出来,浑身湿,血从脖颈上那道不深的刀痕里缓缓往外渗。他一头栽倒在地,喘着道:“张……张辽放我回。”

“张辽?”郭汜的眼眸缩了一点,“他说什么?”

“说……吕将军醉,陷阵散,东市空。还……还说,张辽刀快。”

李傕坐在旁边,手指头轻轻敲在胡床沿上,像敲一面肉眼看不见的鼓。他眼里的光幽幽,嘴角却翘起:“醉,散,空。三字都好听。”

“好听就好打。”郭汜一拍案,“明日寅时,压去东门,趁他未醒,再打一遭。你看——”他话未完,帐外忽有火光一亮。他与李傕同时回头,火光从渭桥方向起,像一条红线在黑里刷开。

“桥——”郭汜“腾”地站起,“他烧桥!”

“他要走。”李傕缓缓吐出两个字,“他要走得干净。”

郭汜愤怒在胸口胀着,又被这两个“干净”消了半截。他把怒生硬压了下去,压出冷:“好。你要走,我偏不让你走得快。明日寅时,还是去——不入城,就压城。压三日,他不敢出东门,他便出西门。西门出,他必取咸阳、泾阳之道。我们不追,只掐在华阴、石鼓。凉州诸部,听闻他要走,必各有心思——不攻,光看,他就累。”

他一边说,一边用目光看李傕。李傕看着火,又回看他,心里像被一只细手悄悄弹了一下——郭汜这回,倒像变聪明了。

悍卒仍伏在地上,大口喘。有人给他灌了一口热水,他被呛了一下,眼里湿了。他想起那一刀贴在自己喉窝时的冷,心里忽然升起一种说不上来的滋味。那刀要是再进一寸,他如今就是一具烂肉。可那刀没进。没进的刀,有时比进了的刀更让人心里不安。他不知这不安是恨,还是愧。他只知道主将们已经有了新计,而他,还有命。

……

丑时将尽,王允府的灯未灭。陈宫入得门来,身上带着夜风的凉。他拱手:“司徒,东市已收,桥已断。民屋无焚,军伤可抚。”

王允长出一口气,背脊上的一线紧绷松了一寸:“好。”他看陈宫,“你们要走?”

“要走。”陈宫不绕,“明日辰时,军行队伍离城,午时出便门,未时至渭北营地起第一营,申时宿咸阳南渡古渡。晚间不扰市,沿官道而去。”

王允一怔:“午时出‘便门’?”

“佯动。”陈宫道,“东门压兵,南便门出列,西门挂市,北门守玄武。敌若乘势压东,我们从南出;若压南,我们从西出;若分兵皆压,我们便暂缓,退回城。此间每一步,都有‘看’——‘鸩’的人在他们帐中看,李儒在他们心里看。”

王允抿唇:“李儒。”

“他今夜不写。”陈宫淡淡,“他今夜等。等他们被‘骄’得更响一点,等我们走得更稳一点。”

王允沉默。他忽地道:“我在尚书台另拟一纸:‘三辅官吏,有违军纪,军中得先行拘按,后报救。’你们手里拿着,遇到我们的人拦你们,出示这纸,他们便不敢再说‘礼’。”

陈宫躬身:“多谢司徒。”

王允摆手,笑意很淡,也很真:“我不是帮你,你也不是帮我——我们都在帮‘这座城’。它要是活下去,我们再来论礼。”

陈宫胸中一动,眼里那一线冷光被春风抹平了一瞬:“谨记。”

他转身将去,又停:“司徒,还有一子。”

“何子?”

“‘暗棋’。”陈宫道,“今夜我以‘鸩’的人,把尚书曹署里那只抽屉里的无名书,按原路送回,只在封背添一笔:‘诏在阳。’明日,他们若再以纸挑,你府门对面那幅白纸再添一句:‘见而不信,信而不行。’”

王允微笑:“你这句,像骂我。”

“不是骂,是绑。把我们的手,先绑在我们自己写的字上。”陈宫一拱手,“如此,我们才不会在三月之期里走神。”

王允点头:“绑。”

……

寅时,城上风更紧。玄武门上,高顺与陷阵营换完第三轮更,士卒肩甲上结着一层薄霜。他抬目看北,北方的天像黑铁,又像未锻的刀坯。城下有动静,西凉的鼓声远远传来,不急不躁,正是“压”的节律。

“铃。”高顺从胸口取出那只小铃,轻轻一拨,铃声被风吃了一半,仍清。

“陷阵——守。”

甲士们不应。他们的回答是将短戟再往前一寸,是把脚下的步再稳半步。他们知道今夜的火在桥,血在东市,守在此地。守住,才谈得上走。

子时时,东市杀声已尽,水迹将干,屋脊上的“鹞子”们卸下弩,像猫一样顺着屋背滑下,落地无声。张辽把刀背在案几上一搭,刀身“当”的一声轻响。他给喉咙灌了一口冷茶,茶凉入腹,才觉今日的热一下散了。

“走?”他问。

“走。”陈宫笑,“以‘狂’起,以‘骄’动,以‘火’断,以‘暗’落——落子有声,明日看他们如何数我们。”

“他们在数,我们也在数。”张辽把刀入鞘,“数到哪一刻,刀该出。”

“数到一个字。”陈宫望向城外,黑,广,“安。”

……

天微白,未央宫内,貂蝉一夜未睡。她把最后一针从绣面上抽出,绣的是一轮薄云、一弯细月、一条蜿蜒的渭。她把针收入锦囊,轻轻吹了口气,似乎要把针上的凉吹暖。她抬眼,看见吕布立在门外,身后晨光像一层保不住的金。

“要走了?”她问。

“要。”吕布走进来,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凉,凉得像一把好刀。他把手心的热度按过去一点,为她,也为自己,“你留。王司徒这边更要一个懂‘听风’的人。”

貂蝉点头,眼里有水光,不是泪,是晨光照在眼底的亮。“我留。”她顿了顿,“你且狂,也要记得收。狂是戏,收是真。”

吕布笑:“我记得。狂是给他们看,收是给我们走。”

他转身欲出,貂蝉忽唤:“且慢。”她从袖里摸出一条极细的红绢,红绢上缠着一根细铃线,“你在时,我不敢动这根线;你不在时,我也不乱动。铃动一声,是我安;铃动两声,是城安;铃动三声,是你安。”她把绢系在他手腕里侧,铃极小,贴在皮上,几乎听不见。

吕布低头,看见那一点红贴在皮肤上,像火,又像血。他俯身,在她额上轻轻一碰:“三月。”

“三月。”貂蝉答。

……

辰时,军行出列。南便门外,第一队是辎重,第二队是伤兵,第三队是陷阵营的一半,第四队是市巡臂章,显眼而整齐。东门外,西凉军的“压”已至半里,鼓声不急不徐,像有人用手指轻轻在人的心口敲。西门口挂市,一排排的字牌与大字榜被风吹得猎猎,岿然如山。

“起。”吕布的命令轻得像一句闲话。

队列动了。城楼上,王允站在风里,目送。他目光越过队列,落在天边。天苍,云薄,一线光从云缝里漏下来,落在渭北烧断的桥那边,桥身尚冒着白烟。那一道光像一根笔,替谁在天上落了一笔。他不知那笔写了什么——或许写“行”,或许写“忍”,或许写“活”。

西北黑帐里,李傕、郭汜也目送。他们的目送里没有祝愿,只有算计。他们在数吕布每一步的步幅、每一次的停顿、每一个队列之间的间距。他们在心里布新的棋——华阴、石鼓、潼关。

清凉寺里,李儒也在数。他数的不是步子,是心。他数王允的“疑”,数陈宫的“曲”,数吕布的“收”,也数郭汜、李傕的“贪”。数到最后,他对着那盏小油灯笑了一下——笑得很淡很淡:“第二策,写;第三策,等。今晚我再不写,再等一等。等他们再骄一点。”

他吹灭了灯。灯灭时,窗外的风正好停了一瞬,像是天下的所有气息都在这刹那里,收拢、蓄力,然后——

放。

渭水两岸,棋子已落;城门内外,心弦已紧。佯狂之后,真收将起;骄兵之后,暗棋已布。新的行军路,在未央、在渭桥、在太学、在尚书台、在每一个读过那几张纸的人心里,一条线一条线,连到了一处。

那一处,叫——去。去,才有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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