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东的右肘在冰面上刮擦,每一次拖动身体都像有钝器在肋骨间搅动。左掌心的灼痛已经麻木,但暗金纹路在皮肤下扭动的触感却更清晰。他爬进一片密集的冰柱群,视野被分割成无数碎片。冰晶反射的光斑在四周跳跃,如同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窥视。寒意从四面八方裹挟而来。 他停下来喘气,冰冷的空气刺得喉咙生疼。就在这时,左掌心那麻木的灼痛猛地炸开,尖锐得像一根烧红的针直刺神经!他闷哼一声,本能地攥紧左手,鹿骨手串硌着腕骨。 他抬起头,视线穿过几根交错的冰柱缝隙,望向冰层深处。七个模糊的身影无声无息地悬浮在那里。他们穿着厚重的清装,戴着高高的翎羽帽,面孔模糊不清,只有一种非人的冰冷气息弥漫开来。每个虚影手中都握着一根惨白的骨杖,杖头凝聚着一团暗紫色的光球,那光球缓缓旋转,散发出不祥的波动。 赫东的瞳孔骤然收缩。那光球的形态,那符文的流转方式……和他记忆中伊藤健公文包上浮现的诡异符文一模一样!只是更庞大,更古老,也更危险。萨满?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一股冰冷的液体突然滴落在他的左手背上。赫东一惊,低头看去。不是水滴。冰柱表面正无声无息地渗出粘稠的暗金色液体,像活物一样沿着冰柱向下蜿蜒流淌。他下意识想缩手,但太迟了。一滴暗金液体精准地落在他左手背上那道被银针刺破、尚未愈合的细小伤口上。 那液体没有滑落。它像嗅到血腥味的蚂蟥,瞬间就渗了进去!一股阴冷尖锐的感觉顺着那道微小的伤口,猛地钻进他的血管,逆流而上!比他体内肆虐的龙怨更阴毒,带着一种腐朽和诅咒的气息,直冲心脏! 赫东浑身剧震,感觉半边身体瞬间麻痹。他试图用右手去挤压伤口,但暗金液体早已消失不见,只在皮肤上留下一个微小的、几乎看不见的暗点。体内的龙怨似乎被这外来者激怒,骤然狂暴起来,冰针刮骨的剧痛再次席卷全身,与那股新入侵的阴冷诅咒感在他体内疯狂撕扯对抗。 他蜷缩在冰柱之间,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额角渗出大颗冷汗。冰层深处的七个萨满虚影依旧悬浮着,手中的暗紫光球缓缓转动,骨杖仿佛隔着厚重的冰层和时光,无声地指向他。冰柱表面,更多的暗金色液体正缓缓渗出,蜿蜒流淌,在冰面上形成一道道诡异的、缓慢移动的金色细流。 赫东盯着自己左手背上那个几乎看不见的小点,又猛地抬头看向冰层深处那七个诡异的虚影。伊藤健公文包上的符文……萨满的骨杖……还有这钻进自己血管的暗金液体……它们之间绝对有关联!长白山秘境……祖父守护的秘密……镇魂鼓……这一切的源头似乎都指向同一个地方。 这冰柱迷宫不是死路,是通往核心的路径?还是布置好的陷阱? 他艰难地转动僵硬的脖子,看向迷宫深处。冰柱层层叠叠,曲折幽深,不知通向何方。光线被折射得支离破碎,更添诡异。体内两股力量还在疯狂撕扯,龙怨的狂暴冰冷和新侵入的阴毒诅咒相互绞杀,每一次冲撞都让他眼前发黑,几乎窒息。左臂已经彻底失去知觉,像不属于自己。 继续深入?里面等着他的,是出路,还是比外面七煞锁魂阵更可怕的东西?那七个虚影和这诡异的暗金液体,显然与伊藤健代表的境外势力脱不了干系。深入,意味着主动踏入未知的险境,可能被体内的诅咒彻底吞噬,或者成为那些虚影的猎物。 驱散这暗金液体?赫东的右手下意识摸向腰间的银针包。作为医生,他本能地想清除体内的“异物”。但指尖刚碰到油纸包,一股强烈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和排斥感猛地从左手传来!仿佛他体内的某种存在在疯狂警告:不能动!那暗金液体已经与他的血液、甚至与那正在啃噬他生机的龙怨纠缠在一起!强行驱散,后果难料,可能瞬间引爆体内脆弱的平衡,让他立刻毙命。 他缓缓收回手,指尖冰冷。冷汗顺着鬓角滑落,滴在冰面上,声音在死寂中异常清晰。冰柱深处,七个萨满虚影手中的暗紫光球似乎亮了一瞬,又归于沉寂。四周只有冰层细微的崩裂声,和他自己沉重压抑的喘息。 时间仿佛凝固。每一秒都被痛苦和抉择拉长。深入迷宫,九死一生。尝试驱散,同样生死难料。祖父……如果是您,会怎么做?赫东的目光落在左手腕那串温润的鹿骨手串上。粗糙的骨珠硌着皮肤,带来一丝微弱却真实的暖意。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布满血丝的眼底只剩下孤注一掷的决绝。他不再看那些渗出的暗金液体,也不再理会冰层深处沉默的虚影,用还能动弹的右臂猛地撑起身体,拖着几乎废掉的左半边身体,朝着冰柱迷宫更幽暗的深处,一寸一寸,倔强地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