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粒子打在云州城的箭楼上,簌簌作响。天宇站在城头,望着下方正在集结的队伍,铁蛋正指挥重甲营的士兵搬运投石机,周校尉则带着人检查城门的门栓,在门轴处浇上桐油,确保万无一失。
“将军,这是中原防务的明细。”周校尉捧着一卷竹简快步走来,上面用红笔标注了各处的布防:狼牙关方向留三千人,云州城守军五千,粮仓和军械库各增派五百,连新垦的麦田都安排了猎户巡逻,防备散兵游勇。
天宇接过竹简,逐行细看,忽然在“青壮动员”一条下停住:“让百姓参与守城?会不会太冒险?”
“不冒险。”周校尉指着城下正在操练的民壮,他们手里拿着锄头、扁担,甚至还有李嫂家的擀面杖,“这些人都是去年逃难来的,说‘天武军给了他们活路,死也得护着’。我让他们守内城,负责搬石头、送水,不直接上阵,既能帮衬,也能让他们安心。”
天宇望向那群民壮,为首的正是李老汉,他举着根磨得发亮的扁担,正大声喊着号子,指挥大家练习搬运石块。李嫂站在不远处的土坡上,给操练的士兵递水,篮子里的豆腐脑冒着热气,在寒风中凝成一道白汽。
“张掌柜的布庄也捐了二十匹布,”周校尉补充道,“说给守城的弟兄做棉袄,西域商队留下的染料,染了五匹红布,做了旗帜,插在城头壮声势。”
天宇忽然想起刚到云州时,这里的百姓见了士兵就躲,如今却能举着扁担守在城头。他将竹简还给周校尉,郑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这里的百姓,就拜托你了。”
“将军放心!”周校尉单膝跪地,声音在风雪中格外清晰,“只要末将还有一口气,就绝不让人踏入云州城半步!”
离开城头时,老周正牵着一队骆驼往城门外走,驼峰上堆满了丝绸和茶叶——这是去沙陀部换粮的货物。“将军,五日之内,我定带三十车粮草回来!”老周勒住骆驼,从怀里掏出个羊皮袋,“这是沙陀部最爱喝的中原茶,我多带了些,换粮时好用。”
天宇看着他被风吹红的脸,忽然想起初次见面时,这个西域商人总想着怎么多赚些银钱,如今却能为了军粮冒雪赶路。“路上当心,安全第一。”
“知道!”老周咧嘴一笑,驱着骆驼消失在风雪里,驼铃声渐渐被风声吞没。
回到大营时,两万精锐已集结完毕。青狼谷的猎户背着弓箭,腰间别着剥皮刀;重甲营的士兵穿着崭新的铁铠,甲片在雪光下闪着冷硬的光;连老医官都来了,背着个巨大的药箱,正给士兵们分发冻疮膏。
“这膏子是用猪油和紫草熬的,”老医官一边往士兵手里塞陶罐,一边念叨,“晚上睡觉前抹在脚上,别嫌油,能防冻疮。受伤了别硬撑,找医兵,咱们的药够使……”
天宇走上点将台,目光扫过下方的队伍。士兵们的睫毛上结着霜,却没人缩脖子,握着兵器的手稳如磐石。他忽然想起半年前,这支队伍还只有几千人,守着座破城,如今却能拉出两万精锐,背后是云州城的炊烟,是百姓的信任,是无数个像李老汉、李嫂这样的人,用扁担和豆腐脑,为他们撑起了后方。
“弟兄们,”天宇的声音透过风雪传遍大营,“云州城交给周校尉,咱们的家交给他们守。咱们要去的地方,是黑石关,是临河镇,是被匈奴人践踏的土地!”他拔出腰间的长刀,直指北方,“告诉那些蛮子,这片土地上的人,骨头是硬的,血是热的,想抢咱们的家,先问问手里的刀答应不答应!”
“杀!杀!杀!”三万声怒吼震得雪粒子都在空中停滞,长刀出鞘的声音汇成一片金属的洪流,刺破了风雪的寂静。
出发前,铁蛋牵着一匹白马过来,马鬃上系着红绸:“将军,这是青狼谷猎户抓的野马,性子烈,却跑得快,给您当坐骑。”
天宇翻身上马,白马仰头长嘶,声震四野。他最后望了一眼云州城,城头的红旗在风雪中猎猎作响,李老汉举着扁担的身影在城楼上格外显眼。
“出发!”
马蹄扬起漫天雪尘,两万精锐像一道黑色的洪流,朝着北方奔去。风雪越来越大,却吹不散队伍里的杀气,也吹不灭每个人心头的念——身后是家园,前方是战场,他们必须赢,为了那些举着扁担守在城头的人,为了那些在炊烟里盼着他们归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