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原大火烧到寅时,火舌才“噗”地一声被雪掐灭。
黎明像半凝固的油脂,灰白里浮着暗红。
林渊踩着滚烫的冰碴走出废墟,左脸完整,右脸却白骨森森,泪痣在左眼角跳动,像第二颗心脏。
他手里攥着无面楼主化成的最后一颗冰珠,珠内封着一滴银白色的水——
“无面真髓”。
冰珠触骨即融,泪痣处传来“咚”的一声闷响,第八骨第八瓣应声鼓胀,像怀胎十月的鬼胎,随时要破背而出。
风忽然停了。
雪原上,三十六具无面楼白衣人的尸体同时坐起,面具碎裂,露出三十六张空白的脸——
没有五官,只有一条竖裂的口,像被刀劈过的白瓷。
他们齐刷刷转向林渊,竖裂口里发出母亲的声音,层层叠叠:
“泪痣归位,归墟开门。”
声音落处,雪原中心“咔嚓”塌陷,直径百丈的冰层瞬间下坠,露出黑洞洞的深渊。
深渊边缘,三十六个无脸人同时抬手,从自己竖裂口里扯出一缕银白丝线,丝线一端系着冰珠,另一端抛向深渊。
“嗖——”
三十六缕银丝同时绷紧,把林渊拖向洞口。
林渊倒插断剑,剑身“咔”地卡进冰缝,左手死死抓住剑柄,右手五指却不受控制地张开,掌心那颗泪痣“噗”地炸开,射出一道血线,线与三十六缕银丝交汇,织成一扇拱形大门——
归墟门。
门高十丈,通体由银丝与血线交织而成,门框上浮动着无数缩小的人脸,每张脸都在重复同一句话:
“弑母者,不得好死。”
门中央,旋涡深不见底,里面传出“咚咚”心跳,与林渊后背第八骨同频共振。
每跳一次,林渊右脸白骨就长出一丝新肉,左脸却开始泛出死灰,像被抽干血色的纸。
“进去,你就完整了。”
母亲的声音从门内传来,温柔得像摇篮曲,“不进去,你就永远半人半鬼。”
林渊咧开半嘴白骨牙,忽然笑了:
“完整?我要的——是终结!”
他反手一剑,“噗”地刺进自己后背,剑尖精准挑住第八骨第八瓣,用力一撬——
“咔嚓!”
整根第八骨被他自己活生生挑了出来,骨上开着一朵碗口大的白梅,花蕊处嵌着那颗“无面真髓”冰珠。
骨离体的一瞬,归墟门剧烈震荡,银丝与血线同时崩断,三十六具无脸人“砰”地炸成三十六朵纸梅花,梅花在空中自燃,火里映出母亲惊愕的脸。
林渊把第八骨高高举起,断剑一挑,“啪”地一声,冰珠碎裂,银白色“无面真髓”化作一场逆行的雪,倒卷向归墟门。
“以无面为匙,以骨为锁——”
林渊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第八骨上,白梅瞬间染成赤红,花蕊处浮现一行细小金字:
“归墟,封!”
“轰——”
归墟门被第八骨死死钉进深渊边缘,漩涡反向旋转,里面传出母亲撕心裂肺的尖叫:
“林渊!你封了归墟,就永远见不到我——”
声音未落,整扇大门“咔嚓”一声,被第八骨炸成的千万碎片生生钉成一座银白骨山,山巅插着那柄断剑,剑柄上系着一条新鲜人皮——
皮上泪痣嫣红,像一粒未干的血。
雪原恢复死寂。
林渊右脸白骨已长满新肉,左脸却彻底失去血色,变得与纸一样苍白。
他摸了摸自己空荡荡的后背,第八骨处只剩一个凹陷的骨窝,窝底结着一粒小小冰珠,珠里映着一张完整却陌生的脸——
没有泪痣,没有刀疤,像初生的婴儿。
风再起时,骨山忽然“咚咚”跳动,像一颗巨大的心脏立在雪原。
林渊最后看了一眼,转身走向北方,背影被雪拉得老长。
他没有回头,声音却飘在风里,轻得像叹息:
“娘,归墟我封了。下一刀——
我要弑天。”
第七十五章,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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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钩子
第七十六章《血榜重启》——
三日后,北境黑市贴出一张新血榜:
榜首无名,只有一张空白菜脸,左眼角被人用朱砂点了一颗鲜艳泪痣。
榜文旁,一行血字新鲜未干:
“弑母者,弑天者,同价——
十城,百金,一具无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