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辆出租车一直跟在后面,不远不近。陈涛猛踩油门,破旧的小轿车发出一阵嘶哑的吼叫,速度却提不上去。
他透过后视镜看去,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那辆出租车没有司机,驾驶座上空空如也。
“妈的,真是活见鬼了!”陈涛低声咒骂,双手死死攥着方向盘,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深夜的城郊公路像一条僵死的灰蛇,蜿蜒着伸向无尽的黑暗。
路灯昏黄,间隔很远,光线勉强照亮一小片沥青路面,随即又被大片大片的黑暗吞噬。
坐在副驾驶的李丽被急加速晃了一下,不满地嘟囔:“你他妈发什么神经?开慢点!这破路,你想把咱俩都交代在这儿啊?”她刚和闺蜜喝完酒,身上还带着浓重的酒气和烟味,脸上妆容有些花。
“你看后面那辆车!”陈涛声音发紧,眼睛不敢离开后视镜。
李丽不耐烦地扭头,透过后车窗玻璃望去。后面确实跟着一辆老旧的出租车,款式很老,像是早就该报废的那种,车顶的“空车”灯牌亮着惨白的光。“一辆破出租车而已,你慌个屁!说不定人家也走这条路。瞧你那点胆子,还不如个娘们儿!”她嗤笑一声,伸手打开了车载收音机。
刺耳的电流噪音响起,夹杂着断断续续的音乐声。陈涛烦躁地一把关掉。“不对劲!我跟你说,那车……那车里没人!”
“放你娘的屁!”李丽凑近后视镜,仔细看了看,“黑灯瞎火的,你看花眼了吧?说不定人趴着找东西呢。”她虽然嘴上强硬,但心里也泛起一丝嘀咕,因为那辆车跟得确实太近了,而且异常安静,听不到通常出租车该有的引擎声。
陈涛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也许真是自己看错了?连续加了几天班,确实很疲惫。他试着减速,想让那辆车超过去。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当他减速时,后面的出租车也同步减速,始终保持着那个令人不安的距离。当他再次尝试加速时,那辆车也立刻跟上,如同一个粘在车尾的幽灵。
“我操!它…它在学我!”陈涛的声音带上了哭腔。他看清了,驾驶座上空空荡荡,方向盘自己在微微转动,调整着方向。那辆车通体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灰白色,在昏暗光线下,不像金属,反而像是一种……纸的质感?
这个念头让他头皮发麻。
“学你妈!赶紧想办法甩掉它!”李丽也彻底慌了,酒醒了大半,尖声叫道。她下意识地抓紧了安全带,身体紧绷。
陈涛猛打方向盘,车子冲进了旁边一条更窄的小路。这条路年久失修,坑坑洼洼,车子剧烈颠簸起来。他祈祷那辆诡异的车不会跟进来。
然而,透过后视镜,他绝望地看到,那辆纸一样的出租车,以一种轻飘飘的、违背物理常识的方式,悄无声息地也拐进了小路,依旧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它的轮胎似乎没有完全接触地面,行驶起来几乎没有声音。
“它…它怎么进来的?这条路根本不够两辆车并排!”李丽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恐惧像冰冷的蛇,缠住了两人的心脏。陈涛把油门踩到底,发动机发出不堪重负的轰鸣。小路两旁的树木枝杈张牙舞爪,在车灯照射下投下扭曲的阴影,像是无数鬼怪的手臂。
追逐持续了十几分钟,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陈涛凭借对地形的模糊记忆,在迷宫般的乡间小道上疯狂穿梭,但那辆纸车如同附骨之疽,根本无法摆脱。
它甚至开始玩起了更恐怖的游戏——有时会突然消失,然后在下一个路口静静地等着他们,车头正对着他们,那空着的驾驶座像一张无声嘲笑的脸。
“老公…老公我害怕…”李丽彻底没了之前的嚣张,蜷缩在座位上,带着哭腔,“它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他妈怎么知道!”陈涛吼道,但他同样恐惧到了极点。他注意到,那辆纸车似乎离得更近了些,近到他能隐约看到车内的一些细节。后座上,好像堆着一些暗红色的、软塌塌的东西,随着车辆的“行驶”微微颤动。
在一个急转弯后,陈涛瞥见路边有一个废弃的修车厂。他心一横,直接开车冲了进去,撞开虚掩的铁门,将车藏在了一个破烂的工棚后面,然后迅速熄火,关掉了所有车灯。
世界瞬间陷入死寂和黑暗。只有两人粗重、压抑的喘息声。
“它…它跟来了吗?”李丽颤抖着问,声音小得像蚊子。
陈涛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从车窗边缘探出一点头,望向修车厂门口。几秒钟后,那辆纸出租车出现了。它停在厂门口,一动不动。“空车”灯牌的白光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刺眼。它似乎失去了目标,在原地轻轻“摇曳”,对,就是摇曳,像一张被风吹动的纸。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那辆车就停在那里,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也没有离开。这种静止比追逐更让人窒息。
“它…它是不是没发现我们?”李丽抱着一丝侥幸,小声说。
话音刚落,恐怖的一幕发生了。
那辆纸车的副驾驶车门,发出一种轻微的、类似于纸张摩擦的“沙沙”声,自己缓缓打开了。紧接着,驾驶座的车门也无声地打开。
车内灯亮着,昏黄的光线照亮了内部。陈涛和李丽看得清清楚楚——驾驶座上确实空无一人。
但更让他们魂飞魄散的是后座。那上面根本不是什么座椅,而是一堆难以名状的、血淋淋的内脏器官!暗红色的心脏似乎还在微微搏动,纠缠的肠子像肥胖的虫子般盘绕在一起,深色的肝脏、苍白的脂肪组织……所有东西都湿漉漉、黏糊糊地堆在那里,缓慢地起伏着,散发出一种甜腻中带着腐烂的铁锈味,即使隔着一段距离,也隐隐约约飘进了陈涛他们的车里。
“呕……”李丽死死捂住自己的嘴,防止自己吐出来,眼泪和冷汗一起流下。陈涛也感到胃里翻江倒海,强烈的恶心感和恐惧感几乎要将他击垮。
这时,纸车的引擎盖,也就是前车箱盖,也缓缓地、自动掀开了。里面没有发动机,同样塞满了血糊糊的、纠缠在一起的器官和组织,有些还在微微抽搐,仿佛刚刚从活体上剥离下来。
这根本不是什么车,这是一个用纸糊成的、装载着人体碎块的恐怖灵柩!
陈涛和李丽吓得几乎要晕过去,紧紧抱在一起,连呼吸都停止了。他们祈祷这怪物尽快离开。
然而,更惊悚的还在后面。那堆放在“引擎盖”下的内脏,开始像有生命般,极其缓慢地蠕动起来。
一些血管状的组织如同触手般延伸出来,轻轻搭在纸做的车架上,似乎在摸索着什么。然后,整个“车头”开始极其缓慢地左右摆动,就像一只在空气中嗅闻气味的猎犬的头。
它在找我们!陈涛的脑海里闪过这个让他血液冻结的念头。
果然,那“车头”摆动的幅度渐渐变小,最后,停了下来。它那空洞的“目光”,不偏不倚,正好对准了他们藏身的工棚方向!
“它…它发现我们了!”李丽崩溃地尖叫起来,尽管声音压得很低,但在死寂中依然清晰。
陈涛脑中一片空白,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猛地拧动车钥匙,试图发动汽车逃离这个绝地。然而,越是紧张,老旧的发动机越是打不着火,只发出了一阵无力而嘶哑的“咔咔”声。
这声音在寂静中无疑是一个明确的信号。
那辆纸车动了。它不再漂浮,而是四个“轮胎”实实在在地压在了地上,发出一种沉闷的、类似湿纸袋拖过地面的“噗噗”声,朝着工棚缓缓驶来。速度很慢,但带着一种无可阻挡的压迫感。
它穿过堆满废轮胎和垃圾的院子,离工棚越来越近。陈涛甚至能更清晰地看到后座上那些内脏的细节,看到那些组织表面黏滑的反光,闻到那令人作呕的气味更加浓烈。
“快打火!快啊!”李丽疯狂地拍打着陈涛的手臂。
陈涛再次拼命拧动钥匙。这一次,发动机在几声挣扎般的咳嗽后,终于轰然启动!他几乎是把油门踩进了油箱里,车子咆哮着从工棚后倒窜出去,撞翻了一堆废铁,然后猛地调头,冲出了修车厂。
透过后视镜,陈涛看到那辆纸车也加速追了出来。但它加速的方式非常诡异,不是引擎的轰鸣,而是整个纸质的车身发出一阵更响亮的“哗啦啦”的纸张抖动声,速度却快得惊人!
亡命飞驰再次开始。陈涛已经顾不上什么交通规则和道路了,只知道沿着能走的路拼命往前开。仪表盘上的速度指针已经逼近了红色区域,车身开始飘忽不稳。
那辆纸车紧紧跟在后面,距离在不断拉近。陈涛甚至能感觉到一股阴冷的气息透过车尾传来。更可怕的是,他听到一种细微的、持续的声音,不是来自外面,而是来自……车内?
他惊恐地发现,车内开始弥漫起那股熟悉的血腥气味!而且越来越浓!
“什么味道?好臭!”李丽也闻到了,惊恐地四处张望。
陈涛猛地看向自己的方向盘——方向盘的真皮包裹接缝处,正缓缓地、一丝一丝地渗出暗红色的、粘稠的液体!他低头看向油门和刹车踏板,同样有血珠从金属连接件的缝隙中渗出,滴落在脚垫上。
“血!车里有血!”李丽指着自己那一侧的车窗边缘尖叫道。只见车窗的橡胶密封条里,也开始有血液渗出,缓缓流下。
紧接着,空调出风口也开始吹出带着腥味的风,风中夹杂着细微的血沫。车内饰的接缝处,座椅的缝隙里,到处都在不可抑制地往外渗血。整个车厢,仿佛正在从内部融化、出血!
“是它!是那辆纸车搞的鬼!它在…在影响我们的车!”陈涛崩溃地大喊。他感觉方向盘变得湿滑粘腻,脚下的踏板也仿佛踩在血泊里。
与此同时,那辆纸车已经追到了几乎与他们并排的位置。陈涛甚至不敢侧头去看那空荡荡的驾驶座和后排那堆蠕动的心脏肠子。他用尽全身力气控制着几乎要失控的血腥车厢,绝望地寻找着生机。
前方出现了一个岔路口,一条路继续通往更荒僻的野外,另一条路则指向隐约有灯火的方向——那是城市的边缘。
“往有光的地方开!”李丽嘶喊。
陈涛毫不犹豫,猛打方向盘,冲向了有灯火的那条路。就在车子冲过路口的一瞬间,他感觉浑身一轻,那股阴冷粘稠的气息骤然消失。
他壮着胆子看了一眼后视镜——后面空空如也。那辆装载着内脏的恐怖纸车,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同时,车内渗血的现象也瞬间停止了。刚才还不断冒血的缝隙,此刻却干干净净。
陈涛不敢停留,继续往前开,直到看见了零星的房屋和路灯,才敢稍微减速。他把车停在路边一个亮着灯的小超市门口,两人瘫在座位上,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被冷汗浸透,剧烈地喘息着,久久说不出话。
劫后余生的巨大虚脱感淹没了他俩。车里一片死寂,只有他们粗重的呼吸和无法抑制的牙齿打颤的声音。车身上、方向盘上、座椅上,那些尚未干涸的暗红色血迹,在路灯下闪着诡异的光,无声地诉说着刚才那场无法用常理解释的恐怖遭遇。
过了很久,陈涛才颤抖着拿出手机,拨通了报警电话。他语无伦次地描述着经过,电话那头的警察显然将信将疑,但还是派了人过来。
警察到来后,对车辆里外的血迹进行了取样,并详细询问了情况。他们调取了部分路段的监控,监控画面显示,陈涛的车确实在疯狂行驶,时而加速,时而急转,但在他描述的被纸车追踪的路段,所有监控探头都没有拍到他所说的那辆老式出租车。
画面里,始终只有他自己的车,在道路上诡异地左右摇摆,像是在躲避着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最终,这件事被记录为一起“原因不明的疑似灵异事件”和“车辆故障导致乘客产生幻觉可能性较大”,不了了之。陈涛和李丽在医院做了简单检查,除了受到极度惊吓和一些皮外伤,身体并无大碍。
但那辆渗血的破车,他们再也没敢要。它被拖走,最终可能被拆解或报废。夫妻二人也很快搬离了那座城市,试图忘记那段噩梦般的经历。
然而,在某些深夜跑车的司机圈子里,偶尔还会流传起一个新的都市怪谈:在城郊的那些偏僻路段,如果你深夜独自驾车,有时会看到一辆老旧的、纸一样苍白的出租车,亮着“空车”灯,无声无息地跟在你后面。
如果你运气不好,或者阳气弱,它就会一直跟着你,直到你的车也开始……渗血。他们说,那是一个死于非命的出租车司机的怨灵,连同他被凶手肢解抛弃的残躯,依旧在寻找着回家的路,或者,寻找新的替身。
这个怪谈细节模糊,版本不一,但核心总离不开那辆诡异的纸车,和那令人不寒而栗的、血淋淋的内脏。它成了又一个盘旋在都市夜晚阴影下的、无法证实也无法证伪的恐怖传说。
夜路漫长,独行者当心。或许,下一个看到它尾灯的人,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