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辆公交车总是空着来,却载着东西离开。没人知道它开往哪里,因为坐上它的人,再也没出现过。
张豹加完班已经是深夜。他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到公交站台,心里只想着赶紧回家睡觉。末班车应该快到了。夜风有点凉,街上空无一人,只有路灯发出昏黄的光。
他低头看手机,时间显示是十一点半。按理说末班车应该十一点二十就到,今天晚点了。正当他抬头时,一辆老旧的公交车无声地驶来,停在他面前。
这辆车看起来有些年头了,车身漆面暗淡无光,车窗内黑乎乎的,看不清里面。最奇怪的是,车头没有线路牌,通常显示几路车的地方一片空白。
车门嘶一声打开,里面透出微弱的灯光。张豹没多想,跨步上车。他太累了,只想快点回家。
车内很旧,但异常干净。塑料座椅没有破损,金属扶手没有锈迹,只是样式很老,像是二十年前的设计。车内灯光明亮但不刺眼,散发出淡淡的黄色。
司机穿着老式制服,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脸。他机械地指了指投币箱,没有说话。张豹刷了公交卡,奇怪的是刷卡机没有发出“嘀”声,也没有显示扣费金额。他瞥了一眼,发现那根本不是平常的刷卡机,而是一个老式的铁皮投币箱,上面有个狭长的投币口。
张豹心里掠过一丝异样,但没多想,往车厢后面走去。他选了靠窗的位置坐下,这才发现车上除了司机,只有他一个人。
公交车无声地启动,平稳得几乎感觉不到震动。张豹望向窗外,街景飞速后退,速度快得惊人。他从未坐过开这么快的公交车。
经过两站,没人上车。第三站时,车停了,站台上站着一位老人。车门打开,老人犹豫了一下,还是上来了。他和张豹对视一眼,似乎也有些惊讶车上有人,然后默默走到后排坐下。
公交车继续行驶,速度越来越快。张豹注意到窗外景色变得模糊,路灯连成一条条光带。他感到不安,这速度绝对超速了,但司机似乎毫不在意。
又过了一站,这次没人等车。但车还是停了。车门打开,外面空无一人。等了约莫十秒,正要关门时,一个年轻人匆匆跑来,跳上车。他喘着气,朝司机点点头,然后看到车上的张豹和老人,愣了一下,选了个中间的位置坐下。
公交车再次启动,这次速度更快。张豹紧紧抓住前排座椅的扶手,指节发白。这太不正常了。
“这车……一直开这么快吗?”他终于忍不住问刚上车的年轻人。
年轻人转过头,脸色苍白:“我不知道,我第一次坐这路车。加班晚了,看到有车就上了。”
张豹看向后面的老人,老人沉默地摇摇头,表示他也是第一次坐。
不安在车厢中弥漫。三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司机,那人依然保持着同样的姿势,一动不动地握着方向盘。
公交车突然减速,停靠下一站。站台上空无一人。车门打开,外面静悄悄的。等了半分钟,正当车门要关闭时,一个中年妇女抱着纸袋匆匆跑来,登上车。她看到车上的人,明显吓了一跳。
“这……这是末班车吗?”她紧张地问。
张豹点点头:“应该是,我们都以为是。”
妇女松了口气,在靠近车门的位置坐下:“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赶不上了。这车看起来真老啊。”
这句话点醒了张豹。他仔细观察车内细节:塑料座椅的款式、广告牌的样式、甚至安全锤的放置方式,都是至少二十年前的设计。但这辆车看起来崭新,没有老旧车辆常见的磨损痕迹。
公交车再次启动,这次速度慢了下来。张豹看向窗外,发现他们正在经过一片他完全不认识的区域。这座城市他生活了三十年,每条街道都熟悉,但这里的建筑布局他从未见过。街道空旷,没有车辆,也没有行人,只有路灯伫立两旁,发出惨白的光。
“我们这是到哪了?”年轻人也注意到异常,站起身看向窗外。
没人能回答。中年妇女紧张地抱紧纸袋:“师傅,这是哪条路啊?”
司机没有回应,依然保持着那个姿势。
老人突然开口:“这车不对劲。”
一句话说出了大家的心声。张豹走到车前部,小心地询问:“师傅,我们是不是走错路了?”
司机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张豹凑近些,突然闻到一股奇怪的气味——像是旧纸张和尘土混合的味道。他注意到司机的后颈皮肤异常苍白,几乎像是石膏。
“师傅?”张豹提高声音。
司机缓缓转过头来。张豹倒吸一口冷气——那根本不是活人的脸。司机的眼睛空洞无神,脸颊僵硬,嘴唇紧闭。更可怕的是,这张脸看起来像是用蜡精心雕刻而成的,栩栩如生却毫无生气。
张豹踉跄后退,撞到栏杆上。“你……你是什么东西?”
司机转回头去,继续开车,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另外三人见状立刻站起来。“怎么了?”年轻人问,但当他看到张豹惨白的脸色,立刻明白了什么。
“停车!”中年妇女尖叫起来,“我要下车!”
司机毫无反应。公交车继续向前行驶,速度又渐渐快了起来。
年轻人冲向车门,试图强行打开,但车门纹丝不动。他又寻找应急开关,却发现车上根本没有应急装置——没有安全锤,没有应急阀,甚至连车窗都是封死的。
“窗户打不开!”他惊恐地发现。
老人相对镇定,他拿出手机:“我打电话报警。”但很快他的脸色沉了下来,“没有信号。”
其他人也纷纷掏出手机,同样没有信号。他们与外界完全失去了联系。
公交车突然拐进一条更暗的道路。这里的路灯稀疏,光线微弱,几乎看不清外面的景象。只能隐约看到一些老旧的建筑轮廓,风格古老,不像现代城市。
中年妇女开始抽泣:“我们上了什么车啊?”
张豹努力保持冷静:“别慌,总会有终点站的。到时候我们就能下车了。”
话虽如此,他自己心里也没底。这辆车的诡异已经超出常理,但他强迫自己思考:车需要能源,总有停的时候;线路固定,总会到站;司机再怎么奇怪,总得换班吧?
公交车速度渐缓,似乎又要靠站了。四人紧张地看向窗外,站台上空无一人。但车还是停了。
车门打开,外面漆黑一片。站台似乎没有照明,只有车内灯光洒出去一小片区域。空气中飘来一股霉味。
这时,他们发现身体根本无法移动。
等了约一分钟,正当大家以为没人要上车时,一个身影缓缓从黑暗中走出。那是个穿着旧式工装的男人,低着头,看不清脸。他步伐僵硬地走上车,投币,然后直接走到最后排坐下,全程没有抬头。
车门关上,公交车继续前行。他们的身体又可以移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