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无剑之悟与黑沼逃亡
地底洞穴昏暗潮湿，只有岩壁缝隙中透出的些许磷光和地下河流淌的潺潺声相伴。韩小厉背靠冰冷的石壁，脸色苍白，嘴角还残留着干涸的血迹。他强忍着内腑传来的阵阵绞痛，全力运转功法，引导丹药之力修复受损的经脉。
此次受伤极重，孙毅那筑基五层的剑罡绝非易与，若非他肉身经过剑煞和地脉剑髓多次淬炼，远超同阶，恐怕那一击就足以让他筋骨尽碎，当场毙命。即便如此，没有十天半月的静养，也休想恢复如初。
但肉身的痛苦，远不及心中的焦灼。
锈剑丢了。
那柄自他凡尘时便相伴左右，助他筑基，陪他历经生死，承载着他全部剑道信念的锈剑，此刻正孤零零地插在葬剑山的某个陡坡下，与他心神联系微弱，仿佛风中残烛。
他尝试通过那丝微弱的联系去感应，只能模糊地感知到锈剑依旧存在，并无损毁，似乎在自主吸收着地脉之气，状态奇特，但具体位置和环境却无法探知。而且，这种感应时断时续，极不稳定，仿佛随时可能彻底断绝。
“必须尽快恢复，回去找它！” 这个念头如同烈火般灼烧着他的内心。锈剑不仅仅是他的武器，更是他的伙伴，是他剑道之路的起点和见证。没有锈剑，他的“三剑”意境仿佛失去了根基，威力大打折扣。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以他现在的状态，莫说回去寻找可能已被青岚剑宗严密看守的锈剑，便是走出这地底洞穴都困难重重。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韩小厉深知冲动只会让情况更糟。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和纷乱的思绪，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在疗伤和……感悟上。
是的，感悟。
虽然在剑碑前的悟道被强行打断，但那惊鸿一瞥的震撼与启迪，却已深深烙印在他的神魂深处。尤其是最后关头，锈剑自主爆发，引动空间之力将他传送走的刹那，他仿佛触摸到了那第三剑——“了断”之意的一丝真谛。
那并非简单的杀戮，而是切割，是分离，是打破现有格局的决绝！锈剑斩断的，不仅仅是孙毅的必杀一击，更是他与那片空间的原有关联，强行开辟出了一条生路！
“开天斩虚妄，辟地定根基，杀人……不，是了断，断因果，破樊笼！” 他喃喃自语，眼中闪烁着明悟的光芒。失去了锈剑这柄实体之剑，他反而更能纯粹地去体会那源自意志和心灵的“剑意”。
他并指如剑，以指代剑，在虚空中缓缓划动。没有真元灌注，没有凌厉剑气，只有一股无形的意韵在指尖流转。时而如开天般试图斩开眼前的黑暗，时而如辟地般勾勒出沉稳的轨迹，更多的时候，则是在模拟那种“切割”与“分离”的意念。
他发现，即便没有锈剑，他对“开天”和“辟地”意境的领悟，因为剑碑的启迪而变得更加深刻和灵活。而对那尚未完全掌握的“了断”之意，也有了更清晰的方向。
“剑，并非只在手中。” 他若有所悟，“心中有剑，意可为剑！”
这个发现让他精神一振，暂时驱散了失去锈剑的阴霾。他开始更加专注地以指代剑，演练、揣摩三剑意境，将其融入《浮光掠影》的身法步法之中。渐渐地，他忘却了伤痛，忘却了处境，完全沉浸在了这种“无剑之悟”的状态里。
数日之后，韩小厉的伤势在丹药和真元滋养下恢复了七七八八，虽然未能尽复，但已不影响行动。更让他惊喜的是，通过对三剑意境的深入感悟，他的神魂之力竟然有了一丝增长，神识范围扩大了不少，对自身真元的掌控也更加精微。
“是时候离开这里了。”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当务之急是确定自身位置，并设法获取外界信息，尤其是关于葬剑山和青岚剑宗的动向。
他沿着地下河向下游方向探索。这条暗河似乎通往更广阔的水系。一天后，他看到了光亮，从一个被藤蔓遮掩的洞口钻出，发现自己身处一片弥漫着淡淡腐殖质气味的沼泽边缘。
“黑水沼泽？” 韩小厉对照着百晓阁玉简中的地图，大致判断出了自己的位置。这里位于葬剑山东南方，距离不算太远，但地形复杂，妖兽遍布，是古剑域中有名的险地之一，也是许多散修和宗门弟子历练、寻找特定资源的场所。
沼泽中危机四伏，毒瘴、陷坑、凶戾的水系妖兽无处不在。韩小厉不敢大意，收敛气息，小心翼翼地沿着沼泽边缘相对坚实的区域前行，希望能找到通往人类聚集点的路径。
然而，麻烦总是不期而至。
在他经过一片芦苇荡时，水中猛地窜出一条水桶粗细、布满黑斑的巨蟒！这巨蟒头生独角，口中喷吐着腥臭的毒雾，气息赫然达到了筑基四层巅峰！
“黑水毒蚺！” 韩小厉眼神一凝，若是平时有锈剑在手，他自是不惧。但此刻手无寸铁，仅凭指剑和身法，对付这种皮糙肉厚、带剧毒的妖兽，极为棘手。
他毫不犹豫，施展《浮光掠影》向后急退，同时并指如剑，一道凝练的、蕴含“辟地”意境的指风点向毒蚺的七寸！
“噗！” 指风如同撞在坚韧的皮革上，只是让毒蚺的动作微微一滞，连鳞片都未能破开！
毒蚺被激怒，粗长的尾巴如同钢鞭般横扫而来，带起漫天腥臭的泥水！
韩小厉身形如浮光般连续闪烁，险之又险地避开尾击，脚下原本站立的地方被砸出一个深坑。他眉头紧锁，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的指剑威力不足以破防，真元消耗却极大。
必须寻找其弱点！
他一边闪避毒蚺的扑咬和毒雾喷吐，一边仔细观察。毒蚺攻击迅猛，但转向略显笨拙，尤其是那双泛着幽光的眼睛和张开血盆大口时暴露的上颚软肉，似乎是薄弱点。
他心念电转，体内真元奔腾，将刚刚领悟的“了断”之意凝聚于指尖！这一次，不再是蛮力攻击，而是带着一种“切割”与“分离”的意志！
就在毒蚺再次张开巨口噬咬而来的瞬间，韩小厉动了！他不再后退，反而揉身而上，《浮光掠影》发挥到极致，如同鬼魅般贴近蛇头，凝聚了“了断”剑意的指尖，如同最锋利的手术刀，精准无比地划向毒蚺左眼与上颚连接的脆弱部位！
“嗤！”
一声轻微的、不同于之前的声音响起。
没有鲜血喷溅，但毒蚺发出一声凄厉无比的嘶鸣，庞大的身躯剧烈翻滚，左眼瞬间失去了神采，仿佛与它身体的某种联系被强行“切断”！它的动作变得极不协调，攻击失去了准头。
有效！韩小厉精神大振，这“了断”之意，竟有如此奇效！他如法炮制，身形飘忽，再次出手，指尖划过毒蚺的右眼！
毒蚺彻底陷入疯狂和混乱，在原地胡乱翻滚抽打，将大片芦苇荡夷为平地。
韩小厉趁机脱身，远远避开。他并未击杀这头毒蚺，但目的已经达到。看着那失去方向感、痛苦挣扎的巨蟒，他对自己新领悟的“了断”之意有了更直观的认识。这并非直接杀伤，而是破坏其感知、协调性，甚至可能斩断其部分生机联系，堪称诡异莫测。
“若以此意对敌……” 他心中隐隐有了更多想法。
经此一耽搁，天色渐暗，沼泽中的雾气开始变得浓郁，带着淡淡的粉色，显然是毒性更强的晚瘴即将升起。
韩小厉不敢久留，加快脚步。终于，在夜幕彻底降临前，他看到了沼泽边缘出现的灯火。那是一个建立在几座相连的木制高脚楼上的小型聚集点，悬挂着旗帜，上面画着一柄交叉的剑与草药，似乎是某个小势力或者散修自发形成的临时营地。
他略微松了口气，有人的地方，就有信息。
然而，当他靠近营地入口时，却发现气氛有些不对。几个穿着劲装的修士守在门口，眼神锐利地扫视着每一个进出的人。其中一人手中，还拿着一面古朴的铜镜，对着来人照射。
韩小厉心中一动，放缓了脚步。他注意到，那铜镜在照射某些人时，会发出微弱的白光，而守卫则会仔细盘问一番。
“探测法器？他们在找什么？或者说……在找谁？” 他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不动声色地混在几个刚从沼泽中归来、带着一身疲惫和收获的散修队伍后面，低头向入口走去。
当他经过那面铜镜时，镜面突然毫无征兆地爆发出刺目的红光！
“就是他！拿下！” 持镜修士脸色一变，厉声喝道！周围几名守卫瞬间拔出兵器，杀气腾腾地围了上来！
韩小厉瞳孔骤缩，虽然不明白那铜镜为何会有如此反应（是探测到了他身上残留的剑碑意境？还是青岚剑宗留下的追踪印记？），但此刻已不容他细想！
跑！
没有丝毫犹豫，《浮光掠影》身法瞬间爆发，他身形如同鬼魅般向后急退，同时双手连弹，数道蕴含“辟地”和“了断”意境的指风射向追来的守卫，干扰他们的视线和动作。
“拦住他！”
“别让他跑了！”
呼喝声、兵刃出鞘声顿时响成一片。
韩小厉头也不回，将速度提升到极致，重新没入昏暗而危险的黑水沼泽之中。身后，是紧追不舍的呼喝声和一道道激射而来的法术光芒。
刚刚脱离险地，又入追兵之围。
“跑路小郎君”的宿命，似乎仍在继续。但这一次，他手中无剑，心中之剑，却愈发锋芒内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