盆地内一片死寂,唯有风雪呜咽之声。
所有冰裔族战士都敬畏地看着那道负手而立的身影,再无一人敢上前。大祭司在两名族人的搀扶下,勉强站稳,苍老的脸上满是苦涩与复杂。他挥了挥手,示意所有族人退下,然后对林尘和星岚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指向那座最大的冰屋。
冰屋内部远比外面看起来宽敞,以某种发光的苔藓照明,陈设简单却带着一种原始的庄严。中央有一座小型冰雕祭坛,上面供奉着一尊模糊的、由冰雪雕琢的女性神像,想必就是他们信仰的“冰雪之母”。
“二位,请坐。”大祭司的声音带着疲惫与沙哑,他示意林尘和星岚坐在以雪熊皮毛铺就的垫子上,自己则坐在主位,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嘴角又溢出一丝淡金色的血液。林尘那一拳,不仅破了他的神通,更伤及了他的根本。
“老夫乃冰裔族当代大祭司,寒渊。”他自报家门,然后看向林尘,眼神复杂,“阁下实力通天,道法玄奇,老夫输得心服口服。只是不知阁下尊姓大名,来自何方?”
“林尘。她叫星岚。我们为寻路而来。”林尘言简意赅,并未透露过多信息,目光扫过那尊冰雪神像,最后落回寒渊身上,“大祭司,现在可以说了吗?这座祭坛,你们冰裔族,究竟意欲何为?还有,你们似乎对我同伴的星盘,以及我身上的木系之物,格外敏感。”
寒渊长老叹了口气,银白的眸子中流露出追忆与沉重之色。
“此事,说来话长,关乎我冰裔一族的起源、使命,以及……一场持续了数万年的灾难。”
他顿了顿,开始缓缓道来:
“我冰裔族,并非此界原生种族。我们的先祖,乃是追随‘巡天神君’征战星空的‘星卫’一族分支。约三万年前,一场席卷诸天的‘道陨之战’爆发,巡天神君与一尊不可名状的‘寂灭魔主’在此地展开最终决战。神君不惜燃烧神源,重创魔主,最终将其核心魔念镇压于此,并以自身座驾——上古星鸾的遗骸为核心,布下这座‘周天星辰封魔大阵’。”
他的目光望向冰屋外,仿佛能穿透墙壁,看到那巍峨的祭坛。
“而我冰裔族的先祖,便是奉命世代留守,看守封印的星卫后裔。漫长的岁月里,我们适应了此地的极寒,血脉也与这片冰原融合,成为了如今的冰裔族。我们的使命,便是确保封印稳固,防止魔主魔念复苏,为祸苍生。”
星岚恍然,难怪她的巡天星盘与此地共鸣如此强烈,原来这祭坛与星盘同出一源,皆是巡天神君遗留之物!
“既然如此,你们为何要袭击我们?觊觎星盘和生机枝?”林尘问道,抓住了关键。
寒渊脸上露出一丝羞愧与无奈。
“因为……封印正在松动,而那魔主的魔念,远比神君预想的更为顽强与狡猾。”
他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恐惧:“它无法直接破封,却能无形中散发‘寂灭魔意’,侵蚀守护者的心智。数万年来,我族中意志不坚者,便会逐渐被魔意侵蚀,变得贪婪、暴戾,渴望力量,甚至……渴望释放魔主,以获得所谓的‘永恒寂灭’与力量。”
“近千年来,封印松动加剧,魔意侵蚀愈发严重。族内分成了两派。一派以老夫为首,谨守祖训,竭力维持封印,寻找加固之法。而另一派,则以族中第一勇士‘寒戟’为首,他们自称‘破冰者’,认为坚守毫无意义,终有一日会被魔意吞噬殆尽,不如主动释放魔主,或许能搏得一线生机,甚至……获得魔主恩赐,离开这片牢笼般的冰原。”
“袭击你们的,正是寒戟派出的‘猎手’。他们感应到星盘的气息,认为这是掌控祭坛、解开封印的关键。而阁下身上那件木系奇物……”寒渊看向林尘,眼神奇异,“其蕴含的磅礴生机与奇异的生死道韵,对他们而言,是抵御魔意侵蚀、甚至是……滋养魔胎的绝佳补品!”
“魔胎?!”林尘和星岚同时一惊。
“不错。”寒渊重重点头,脸色无比凝重,“那寂灭魔主被镇压的核心魔念,历经数万年封印消磨与非我族裔的生机献祭(指误入此地的外来者),并未彻底湮灭,反而在封印内部,凝聚出了一具……‘魔胎’!这魔胎一旦成熟,便可破壳而出,即便不如全盛时期的魔主,也足以轻易毁灭我等,并以其为坐标,引动域外魔主本体降临!”
“寒戟他们,并非想直接释放旧魔主,他们是想……掌控那具新生的魔胎!他们认为那是摆脱宿命、获得力量的唯一途径!而星盘是钥匙,阁下手中的木系奇物,则是加速魔胎成熟、并试图在其上打下控制烙印的关键媒介!”
真相竟是如此!
林尘和星岚心中震动。没想到这北冥冻土深处,竟然隐藏着如此惊天的秘密!一座镇压着寂灭魔主魔念的远古祭坛,一个因此分裂的守护者族群,一具正在孕育的恐怖魔胎!
“所以,你们之前伏击,是想夺取生机枝,献给寒戟,用于滋养和控制魔胎?”林尘眼神锐利如刀。
寒渊苦涩点头:“是。这是寒戟下达的死命令。如今,他和他麾下最精锐的‘破冰卫队’,就驻扎在祭坛的另一侧,日夜尝试破解封印外层,试图接触魔胎。我们双方势力在此地已对峙多年,小规模冲突不断。今日你们前来,实力强大,又身怀关键之物,寒戟绝不会放过你们。”
他抬起头,目光恳切地看向林尘和星岚:“二位,尤其是星岚姑娘,你持有巡天星盘,乃是神君信物!老夫恳请二位,助我族加固封印,彻底净化魔胎,完成神君遗志,挽救这片天地苍生!否则,一旦魔胎出世,后果不堪设想!”
星岚看向林尘,眼神交流间,已明白彼此心意。无论于公于私,他们都无法置身事外。于公,魔胎出世,必是浩劫。于私,星盘指引至此,必有深意,或许此地就有离开北冥冻土,或者进一步修复星盘的契机。而林尘,也需要在此地,或许能借助封印之力,彻底磨砺他的万寂青天域。
“魔胎所在具体位置?封印现状如何?寒戟实力如何?”林尘直接问道,语气冷静。
见二人有意相助,寒渊精神一振,连忙道:“魔胎就在祭坛正下方,被星辰封印核心镇压。如今封印外层已被寒戟等人破坏近三成,他们正在攻击内层壁垒。寒戟本人,乃是金丹大圆满境界,身经百战,更被魔意深度侵蚀,实力堪比半步元婴,麾下破冰卫队有百人,皆是金丹中后期的好手,且不惧死亡,极为难缠。”
他话音刚落。
“轰——!!!”
一声沉闷如雷、仿佛源自地心深处的巨响,猛地从祭坛方向传来!整个冰屋剧烈摇晃,冰屑簌簌落下!
紧接着,一股浓郁、精纯、充满毁灭与死寂意味的魔气,如同井喷般从祭坛基座的一道裂缝中冲天而起!那魔气漆黑如墨,却散发着令人作呕的甜腥气息,与林尘在寂灭死域感受过的天魔残魂同源,却更加纯粹、更加暴戾!
同时,祭坛另一侧,传来了震天的呐喊与狂热的呼啸!
“魔胎苏醒了!”
“破冰之时已到!随寒戟大人,迎接新生!”
寒渊脸色瞬间惨白如纸,猛地站起身,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
“不好!他们……他们竟然强行撕开了内层封印的一角!魔胎的气息……它真的开始加速苏醒了!”
林尘与星岚对视一眼,均看到对方眼中的凝重与决绝。
来不及从长计议了!
风暴,已然降临!
林尘长身而起,周身混沌气息隐而不发,却比之前更加深邃。
“带路,去封印核心。”
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定鼎乾坤的力量。
是时候,会一会那所谓的寂灭魔胎,以及那位被魔意侵蚀的冰裔第一勇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