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局会议室的灯亮到后半夜,白色的线索板上贴满了照片和便签,像一张被拼了大半的拼图。
陈默站在板前,指尖划过一张白鹤骸骨的照片 —— 骸骨的翅膀处,还嵌着半枚小小的电子芯片,那是之前考古队从湿地里找到的 RFId 定位芯片,原本是用来追踪候鸟迁徙的,却成了金广发盗掘文物的 “意外证人”。
“从一开始,金广发就没打算搞什么环保,” 陈默的声音在安静的会议室里格外清晰,手里拿着一支红笔,在线索板上画了条弧线,把 “青南湿地生态修复项目” 的批文和 “盗掘点照片” 连在一起,“这个项目就是块遮羞布,把他的盗掘坑藏在芦苇荡里,不知情的人以为在搞绿化,其实底下全是挖文物的土坑 —— 就像在烂苹果外面套了层光鲜的保鲜膜,看着好,里面早坏透了。”
老吴凑过来,指着一张化工厂的照片:“那化工厂也不是真的生产,是专门熬制浸泡液的地方吧?之前从沉箱里查出的暗褐色液体,跟化工厂的原料库里的一模一样,就是用来泡文物的 —— 把挖出来的碎陶器、青铜器泡在里面,能去锈还能防坏,方便偷偷运走。”
周若雪手里攥着父亲的笔记,翻到画着水下沉箱的那一页,声音带着哽咽:“我爸当年画的箱子,就是苏瑾照片里的那种金属箱。金广发把泡好的文物装进箱子,用铁链拴在水底,等风声小了,再用货车夜里拉走 —— 无人机拍的那些厢式货车,还有苏瑾云存储里的运输照片,全对上了。”
陈默点点头,红笔又指向 “篡改的环评报告” 和 “郑副主任” 的名字:“为了让这一切看起来合法,金广发早就买通了保护网。郑副主任改环评数据,把化工厂的排污说成‘达标’,把湿地的开发面积改大,让盗掘点刚好落在‘允许施工’的范围里;张海涛删系统记录,帮他掩盖数据造假的痕迹 —— 这些人就像他手里的钥匙,帮他打开一个又一个‘绿灯’,把非法的事包装成合规的样子。”
最关键的证据,被陈默贴在线索板的正中央 —— 苏瑾云端录音的文字稿,“金老板吩咐” 几个字被圈了红圈。
“苏瑾用命藏下的录音,直接指向金广发,” 陈默的指尖在那几个字上顿了顿,“还有穆萨教授,他为了保护辐射样本牺牲,周叔因为查矿案被灭口,苏瑾被调走后还在偷偷收集证据…… 这些人,都是金广发贪婪路上的牺牲品,连湿地里的白鹤都没逃过 —— 它们误食了盗掘时散落的有毒废料,芯片里的定位记录,最后停在了沉箱附近。”
周若雪突然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漆黑的夜空,眼泪无声地掉下来:“我之前去湿地,看到芦苇丛里还有几只白鹤在飞,可水面上飘着塑料瓶和废料袋,再也不是我爸笔记里写的‘干净的湿地’了。” 老吴递过一张纸巾,叹了口气:“金广发把好好的地方搞成这样,为了钱什么都不管,连候鸟和人的命都不在乎。”
但愤怒过后,现实的困境摆在眼前。陈默指着线索板上 “烛龙预警” 的便签:“现在金广发被‘烛龙’护着,咱们调不到他的核心行政记录,保护网里还有没挖出来的人 —— 比如能手动操作‘烛龙’的高层,还有帮他转移黑钱的离岸公司负责人。要是现在硬冲,不仅抓不到他,还可能打草惊蛇,让他把剩下的证据销毁,甚至跑出国。”
老吴点点头:“我同意缓一缓。咱们把手里的证据整理清楚,从白鹤芯片的定位记录,到化工厂的原料清单,再到苏瑾的录音和沉箱里的文物碎片,按时间线排成完整的证据链,上报给省纪委和公安部 —— 级别够了,说不定能申请到更高权限,绕开‘烛龙’的限制。”
“另外,保护网得接着挖,” 陈默把郑副主任的口供和几家关联公司的财务报表放在一起,“郑副主任说收了‘老板秘书’的好处,那秘书肯定跟金广发的财务往来有关。
咱们去查保护网里每个人的银行流水、海外资产,尤其是他们家人的账户 —— 之前郑副主任儿子的海外汇款就是突破口,其他人说不定也有这样的‘小尾巴’。”
周若雪擦干眼泪,拿起父亲的笔记:“我跟你们一起查。我爸的笔记里还有几个没对上的名字,都是当年跟矿案有关的,说不定也是保护网的人。”
陈默看着她坚定的眼神,点了点头 —— 从一开始的旁观者,到现在的参与者,周若雪早已不是那个只靠父亲笔记寻找真相的女孩,她成了这场正义之战里,不可或缺的一份力量。
凌晨三点,证据整理得差不多了。陈默拿起一份打印好的证据清单,首页贴着那张白鹤骸骨的照片,下面写着 “青南湿地案阶段性证据汇总”。他走到窗边,看着远处湿地的方向 —— 那里没有灯光,只有一片漆黑的轮廓,像一块沉默的伤疤。
“明天一早,我去省纪委交报告,” 陈默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格外坚定,“老吴,你带队查保护网的财务线索;若雪,你整理你爸笔记里的旧线索,跟现在的保护网名单比对。咱们不着急,但也不能停 —— 金广发的‘烛龙’保护罩,总有被掀开的一天。”
天快亮的时候,陈默开车路过城西湿地。车窗外,芦苇荡在晨雾里若隐若现,水面平静得像一块深色的布,偶尔有几只早起的水鸟飞过,却再也看不到之前成群的白鹤。风里带着淡淡的化学味,是化工厂没完全处理干净的残留,像这片湿地还没愈合的伤口。
他停下车,看着湿地的方向,想起穆萨教授最后留在辐射检测仪里的坐标,想起苏瑾云存储里那张夜色中的货车照片,想起周若雪父亲笔记里 “湿地干净” 的字样。
这些碎片像散落在时光里的余烬,虽然微弱,却还在燃烧 —— 只要有人记得,有人坚持,这些余烬就终有一天能重新燃起火焰,照亮那些被掩盖的真相,还这片湿地,还那些牺牲者,一个迟到的正义。
车子重新启动,朝着省纪委的方向驶去。晨雾慢慢散开,阳光透过云层照在路面上,像一条慢慢延伸的希望之路。陈默知道,“青南湿地案” 还没结束,金广发和他的保护网还在暗处,但他们已经握住了最关键的线索,剩下的,只是时间和耐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