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尔泰继续道:“前些日子,柴将军曾写信给我说,不日或有汉使至,商谈用墨王爷交换东方将军骨灰事宜。他还说,若汉使押着墨王爷前来,交换便是。”
“这么说来,东方将军骨灰现在你处?”
“不能说在我这儿,只能说在都城务涂谷。”
“茶掌政,你可确定?”
茶尔泰笑道:“有何确不确定的?去年玉门一役,汗王命我随军做了参事,战前军资配给、战后搜掠所得,悉经我手。那夜柴将军杀了东方将军后,命随从焚化。因东方将军乃是名将,随从不敢大意,焚化之后骨灰、遗物全部封存,转交给我。回都以后,我将它和其他一些重要战利品收归库府了。”
阿墨在屏风后,听到东方卫是阿柴所杀,气得怒发冲冠,恨不能立刻手刃阿柴。
“那这骨灰,茶掌政准备如何处置?”贝支又问。
茶尔泰长叹道:“东方将军一生戍边,只为提防匈奴,与我车师秋毫无犯,而今汗王却出兵占了玉门关,触怒大汉,还扣着东方将军遗物,如此挑衅,这不是自掘坟墓么?贝王爷,不瞒你说,若有汉使来讨,即使未带墨王爷来换,我也愿将东方将军骨灰双手奉还。”
茶尔泰说完,略作思索,反问:“贝王爷屡次问起这个,可是有什么消息?莫非有汉使要来?”
未待贝支回话,阿墨突地从屏风后跳将出来,大喊道:“不是汉使要来,是我来了!”
阿墨正因阿柴而愤怒,此刻剑眉倒竖,双目光火,吓了茶尔泰一个哆嗦,问道:“这,这是哪儿来的狂僧?”
阿墨自我介绍道:“我便是如假包换的墨王爷,肖离墨!”
茶尔泰大骇,起身要走。贝支急忙拦住劝道:“茶掌政,勿要惊慌,墨王爷此来并非找你麻烦!”
阿墨亦抢到茶尔泰身前,抱胸行礼:“茶掌政,方才听您评价东方将军的一席话,便知您是公义正直之人;又听闻您愿奉还东方将军遗物,肖离墨更是钦佩感动!求茶掌政行个方便,准我将东方将军骨灰带回大汉安葬!”
茶尔泰目光在贝支、阿墨之间来回游移。
贝支道:“茶掌政,墨王爷绝非坊间所传的杀父弑君之人,请勿疑虑,贝支愿以人格作保!”
茶尔泰摆手说:“贝王爷,我考虑的不是这个!当上掌政侍郎后,我看过卷宗,老汗王之死,疑点重重;墨王爷我不了解,但车掌军顶天立地、义薄云天的堂堂英雄,一夜间成了弑君同党,我是不信的……”
阿墨插话道:“既如此,便请茶掌政高抬贵手,放东方将军骨灰归乡!肖离墨谢过茶掌政恩德!”说罢便要下跪。
“唉!使不得,使不得!这是两码事儿!”茶尔泰急忙扶住,蹙额解释:“墨王爷,你若是汉使,手持大汉朝廷文书而来,我将文书收讫入阁,自然便将骨灰交你;你签下交接契据,盖上官印,此事也就成了。可你如今私自前来讨要,我如何给你?给了你,我如何交代?”
“这……”阿墨、贝支面面相觑,确是未曾想过这一节。
阿墨一急,哽咽道:“茶掌政,你也说东方将军与车师秋毫无犯,却因车师发兵突袭玉门关,捐躯沙场,还被扣着骨灰不放,这是何天理啊?”
贝支附和道:“请茶掌政帮忙!”
茶尔泰眉头紧锁,心中苦苦挣扎……
正是他献计将小夕送往大汉,作为攻打玉门关的借口,这个阴损的计谋让沙罗多欣然写下手谕,使得阿柴轻轻松松“救”出小夕和小丫。他的本意只是帮助阿柴带小丫远走高飞,阿柴走后,攻打玉门关的计划便只能停摆,哪曾想阿柴将计就计,以此为基础,继续谋划,果真攻下了玉门关!
不管怎么说,车师大汉交恶、东方卫之死,都与自己这条计谋脱不开干系。于是茶尔泰问阿墨:“你拿走骨灰如何处置?汉廷若再来讨要,我又当如何?”
“我迎将军骨灰去往故乡安葬!在这之前,我必向汉军禀明将军骨灰去向,不使汉廷再来讨要!请茶掌政信我!”阿墨掷地有声。
贝支又附和道:“墨王爷言出必行,茶掌政大可放心!”
茶尔泰终于吐口:“墨王爷,茶尔泰与您无甚交情,但贝王爷素有美名,我承他请求,帮你一回,请勿失信于我!”
阿墨单膝跪地道:“我若辜负,愿落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茶尔泰扶起阿墨,肃然道:“两位王爷听好了,下面一句话,茶尔泰从未说过,话中内容你们从何处得知,茶尔泰也不清楚,二位王爷可明白么?”
阿墨、贝支连连点头。
茶尔泰转过身,低声道:“东方将军骨灰遗物存放在克托汗街廿三号,那里有个地下库房。其余的,请二位王爷自己想办法,茶尔泰只能帮到这儿了。”
“多谢茶掌政大恩……”阿墨深鞠一躬,起身一想,却满脑疑问:“东方将军骨灰……怎么会放在那种地方?”
茶尔泰不答,躬身道:“两位王爷,调停之务在身,告辞!”
贝支道:“茶掌政稍待,我更衣与你同去!”
“不劳王爷。起纷争的村庄我已得知,乌兰那勒我也熟悉,自去便是。”
因阿墨在,贝支没有坚持。送走茶尔泰,阿墨问道:“贝支,茶掌政说的那个地方,是不是就在伊合轩酒肆附近?”
贝支道:“不是附近,就在隔壁。”
“茶掌政说的是收归‘库府’,什么样的仓库会建在那种地方?皇宫里本来就有国库呀!”
贝支解释道:“父汗去世后,大哥偷偷派人将伊合轩旁边的民房强收了去,挖了个地库,将他之前各种手段弄来的奇珍异宝都放里面了。听说,听说有些财粮官员每年也从税银里挪出一部分孝敬他,也都放在那里……”
阿墨冷笑道:“如今整个车师都是他的,用得着这么麻烦么?”
“墨哥你从不在意权钱之事,故而有所不知,登了汗位,反而诸多掣肘,正儿八经的国库,每笔收支取用都有记录,一国之君,反要提防悠悠之口不是?有了这个‘民库’,大哥开支取用就随意很多。”
“行吧。”阿墨道:“我先去务涂谷,皇宫、酒肆周围,都须查探一番,然后再作进一步打算。”
“是,墨哥,你先去务涂谷勘察一番,我不能平白失踪,须得稍作交代安排,再行动身,迟你两日。其它细节,咱们见面后再行商议。”
“我这就动身,谢了兄弟!”
阿墨、贝支约定见面地点,拥抱别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