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冰潭底,时间仿佛凝固了刹那。
沈玄月指尖那缕孤灯心焰,在触及被封印存在本体的瞬间,引发的不是预想中的毁灭性爆发,而是一种奇异的、仿佛冰河解冻般的连锁反应。
“咔嚓…咔嚓嚓…”
以心焰穿透点为中心,致密无比的玄冰封印上,细密的裂纹如同拥有了生命般,飞速蔓延开来!这些裂纹沿着那些天然形成的禁制纹路逆向延伸,仿佛某种古老的锁链正在从内部被一把精准的钥匙层层打开。
裂纹之中,透出的不再是幽蓝的寒光,而是一种更加深邃、更加内敛、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与热的绝对寂灭之意。
整个巨大的玄冰壁垒开始发出低沉的、令人心悸的嗡鸣,潭底的无尽寒意如同受到召唤,疯狂地向裂纹处汇聚,却又被一种更强大的力量约束着,并未肆意爆发。
沈玄月悬浮于前,脸色苍白如纸,嘴角还残留着一丝冻结的血痕。
旧伤在方才寒力洪流的冲击下隐隐作痛,妖力消耗更是巨大。
但他银灰色的眸子却锐利如初,紧紧盯着冰层深处那道逐渐清晰的身影,全身戒备,不敢有丝毫松懈。
引导寂灭寒力入阵图的过程极其凶险,第四节点虽已初步凝聚,却极不稳定,需要他分神压制。
终于,在一声仿佛来自远古的、清脆而空灵的冰裂声中,那封存了不知多少岁月的玄冰封印,如同绽放的冰莲般,从中心向外,层层剥落、消散,化作最精纯的寒气,融入了四周的潭水之中。
封印的核心,那片被开辟出的洞窟,彻底暴露在沈玄月眼前。
没有了冰层的阻隔,那股精纯至极、凛冽无比的寂灭寒意与纯净杀意扑面而来!
沈玄月周身的护体妖光剧烈闪烁,发出不堪重负的“滋滋”声,他不得不再次催动妖力,才勉强稳住。
洞窟中央,那绝美的女子,依旧保持着沉睡的姿态,悬浮于虚空之中。
她冰蓝色的古老宫装无风自动,长发如流瀑般飘散,肌肤胜雪,容颜精致得令人窒息。
然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她周身自然散发出的那种仿佛与生俱来的、睥睨万物的冰冷与肃杀。
就在这时,她那长长的、凝结着细碎冰晶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
随即,那双紧闭了万古的眼眸,缓缓睁开。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瞳孔是极其罕见的冰蓝色,清澈得如同万年冰川之心,不含一丝杂质,却又深不见底,仿佛蕴藏着整个宇宙的寒冷与寂寥。
眼神初时带着一丝刚从漫长沉眠中苏醒的茫然与朦胧,但很快,那茫然便被一种绝对的冰冷与纯净所取代。
她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了距离最近、气息也最为独特的沈玄月身上。
没有惊恐,没有好奇,只有一种仿佛审视一件物品般的、不带任何情绪的冰冷。
四目相对。
潭底死寂,唯有寒意流动的嘶嘶声。
沈玄月能清晰地感觉到,体内“十绝涅盘阵图”第四节点因为本尊的苏醒而产生了剧烈的共鸣与渴望,几乎要脱离他的控制。
他强行压制着阵图的躁动,周身妖力流转至极限,银灰色的眸子毫不避讳地迎上那双冰蓝之瞳,冷静地开口,声音在这极寒环境中显得有些低沉:
“阁下如何称呼?”
女子冰蓝色的瞳孔微微转动,似乎是在理解这句问话的含义。
她的声音随之响起,空灵、清脆,却带着一种仿佛能将空气都冻结的寒意,每一个字都如同冰珠落玉盘:
“汝…是何人?此地…是何处?”
她的用语极其古老,带着一种久远时代的韵味,显然对当下的语言和语境并不熟悉。
沈玄月心中微动,放缓了语速,用更清晰的现代语言重复并补充道:
“我名沈玄月。此地乃沉冰潭底。
阁下沉睡于此,方才是在下机缘巧合,化开了封印。”
“沉冰潭…”
女子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冰蓝色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极淡的追忆与确认,
“是了…镇封之地…”
她再次将目光聚焦在沈玄月身上,那冰冷的审视中多了一丝探究:
“沈…玄月?汝身负…奇异阵图之力?竟能引动…吾之本源共鸣?甚异。”
她果然能感应到十绝涅盘阵图!
沈玄月心中一凛,表面却不动声色:
“机缘巧合,得此阵图传承。感知到此地有同源之力召唤,故来探寻。未知阁下名讳,又为何被封印于此?”
女子沉默了片刻,仿佛在整理久远的记忆。
周遭的寒意随着她的沉默而微微起伏。
“吾名…雪菲菲。”
她终于开口,声音依旧冰冷空灵,
“非是被封…乃是吾…以身镇封‘极寒邪魄’于此。”
“极寒邪魄?”沈玄月捕捉到这个关键名词。
雪菲菲的冰蓝眼眸中闪过一丝凛冽的杀意,那杀意纯粹而冰冷,并非针对沈玄月,而是针对某个存在。
“远古之时,有至邪之念汇聚天地极寒怨戾而生,化为‘邪魄’,欲冻裂乾坤,寂灭万灵。
吾与之战…难分胜负,终以身为引,将其核心本源…封入吾之神魂深处,借此地万古玄冰之势,共陷沉眠,以消磨其恶念。”
她的叙述简洁而平静,却透露出惊人的信息!
她并非被他人封印,而是主动献身,将那个名为“极寒邪魄”的恐怖存在封印在了自己体内!
以此地为牢笼,共同沉眠,以期岁月能净化邪魄的恶念!
这是何等决绝与悲壮!
沈玄月瞬间明白了为何她身上同时存在着极致寒意与纯净杀意。
那寒意,部分源自她自身,部分源自被封印的邪魄!
而那杀意,则是她为了镇压邪魄、守护世间而凝聚的、最纯粹的守护之杀!
“原来如此…”
沈玄月微微颔首,眼中满是深深的敬意,
“阁下高义,令人钦佩。只是…如今岁月流转,外界早已沧海桑田。”
雪菲菲闻言,冰蓝色的眼眸中首次出现了一丝明显的波动,那是茫然与…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
“沧海…桑田?今夕…是何年?距吾沉眠…过去几许岁月?”
她的问题,带着一种与世隔绝的孤独感。
沈玄月略一沉吟,尽量用她能理解的方式回答道:
“具体岁月难以追溯,恐已逾万载。如今之世,人族为天地主角,修真界格局亦与古时大不相同。”
“万载…人族主角…”
雪菲菲低声咀嚼着这几个字,眼神有些飘忽,仿佛在努力理解这巨大的时空跨度带来的信息冲击。
她周身那恐怖的寒意,似乎也因为心绪的波动而出现了些许紊乱。
就在这时,她忽然闷哼一声,冰蓝色的眼眸中瞬间闪过一丝痛苦之色,那纯粹的杀意陡然暴涨,夹杂着一丝暴戾与混乱的气息!
“不好…邪魄恶念…因吾苏醒而躁动…”
雪菲菲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急促与凝重,她猛地抬头看向沈玄月,眼神锐利,
“汝之阵图…似对镇压邪魄有益?可能助我?”
沈玄月能清晰地感觉到,她体内那股原本相对平衡的寂灭寒力,此刻正变得狂暴起来,一股充满负面情绪的邪恶意志正在试图冲破束缚!
显然,她的苏醒,打破了漫长的平衡,被封印的“极寒邪魄”正在趁机反扑!
而十绝涅盘阵图对同源力量的渴望与牵引,在此刻,似乎成了一把双刃剑——既能帮助雪菲菲稳固自身,也可能加速邪魄的脱困!
情况急转直下,容不得丝毫犹豫!
沈玄月眼中银光一闪,当机立断:
“我尽力一试!请阁下放松心神,引导那股恶念,我将以阵图之力吸纳镇压!”
风险极大!
但或许是解决眼前危机、并真正收服第四绝的唯一机会!
雪菲菲深深看了他一眼,那冰蓝眼眸中闪过一丝决然:
“善!有劳!”
她闭上双眼,全力压制体内躁动的邪魄恶念,并将其引导向与沈玄月阵图共鸣的方向。
沈玄月不敢怠慢,全力催动“十绝涅盘阵图”,第四节点光芒大盛,产生强大的吸力,目标直指那被引导而来的、夹杂着邪魄恶念的寂灭寒力!
一场更加凶险的、在刀尖上舞蹈的吸纳与镇压,在这沉冰潭底,悄然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