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台的风雪停了,但寒意未散。她眼底那道金线与我经脉中的篆文共鸣之后,便缓缓隐去,如同退潮的潮痕,只留下虚浮的余温。她靠在我臂弯里,呼吸微弱,唇色近乎透明。方才那一瞬的觉醒,耗去了她最后几分神魂之力。
我未动,也不敢动。玉佩贴在掌心,裂纹比先前更深,边缘已蔓延至中央纹路,像一道将断未断的命脉。但此刻,它不再只是杀她的刀。
它是唯一的钥匙。
我闭目,识海翻涌。金色篆文沉入经脉,如铁链锁住躁动的灵力,稳住因共鸣而震颤的根基。方才那道金线虽短,却为我划出了一条路——一条能将她从命祭之引中拔出来的路。
血色丝线自识海缓缓铺展,因果回溯再度开启。这一次,我不再追溯过往的痛楚,而是以祭坛仪式为起点,逆向推演封印的结构。画面在脑海中重组:七道黑符自天穹坠落,贯穿脊柱,形成压制阵列;冰蓝封印盘踞心口,如锁链缠绕本源;而玉佩残纹,则是外接的引信,一旦点燃,便会牵动封印松动。
血丝交织成网,我在识海中勾勒节点。第一道压制符位于命门,第二道锁于膻中,第三道压在神庭……七符连环,皆以逆灵之势嵌入经脉,若强行破除,反噬将直冲识海。而封印核心,正位于她心脉交汇之处,纹路复杂如星图,内藏一道“自毁契印”——一旦灵流紊乱,便会引爆本源,形神俱灭。
推演至第三轮,颅内如针扎般刺痛。我咬牙维持清明,指尖轻抵她腕脉,确认她气息尚存。这等精神负荷,若在平日,早已昏厥。但经脉中那道金纹流转不息,竟将痛感层层剥离,只余清明。
我睁开眼,低语:“这封印,不是单靠外力能解的。”
她睫毛轻颤,声音几乎不可闻:“你……看出什么了?”
“七符压制路径已明。”我将血色丝线所见化为言语,“但封印内设逆流机制,若解封时内外灵力不同步,你会立刻崩解。”
她沉默片刻,咳出一口血,血中金丝微闪,随即沉没。“所以……你不能只破它。你得……替它活着。”
我心头一震。
她是在说——解封不是摧毁,而是承接。那缕前任宗主的本源,若无人承接,便会反噬宿主。而若有人以自身命格为引,代为承受,封印便可转移。
“我来。”我说。
她想摇头,却连这动作都无力完成。
我没有再看她,而是调出系统界面。水墨画卷在识海浮现,血色题字依旧悬于中央,但已不再跳动。我点向“万法摹刻”选项,选择“符文解析”强化版。
【兑换需消耗时空碎片x30,是否确认?】
我默然输入“是”。
玉佩骤然发烫,裂纹自边缘再扩半寸,掌心渗出血珠。一股钝痛自灵台炸开,仿佛有铁锥在脑中搅动。随即,视野模糊了一瞬,灵力感知变得迟滞,如同隔着一层厚布去触摸火焰。
【万法摹刻·符文解析(三次限定)已激活】
【副作用:灵力感知迟滞,持续至下次日出】
代价已付。
我将摹刻之力缓缓覆于她心口封印虚影之上。刹那间,纹路浮现,冰蓝符文在空中凝成轮廓,其内结构层层嵌套,竟如活物般缓缓流转。我强忍感知迟滞之苦,逐寸解析——终于发现,封印并非静态,而是以宿主生命为动力,持续运转。若要解封,必须在它运转至“换息节点”时切入,否则,便会触发自毁。
“换息节点……每三十六息一次。”我低语,“只有三息窗口。”
她微微点头:“那时……封印最弱,但……也最不稳。”
“我知道。”我收手,摹刻之力消散。三次机会,必须用在最关键时刻。
我取出怀中残卷——极北遗迹所得,记载着玉佩与令符的古老纹样。摊开于雪地,指尖蘸血,重绘令符图样。南宫璃曾言,令符是钥,玉佩是锁芯。如今令符被夺,唯有模拟其频率,才可能代偿。
血符成形,我将其覆于玉佩之上。
无声。
再试一次,调整角度,逆向勾画。
依旧无应。
我凝神回想她昏迷前的低语:“频率……不是相同,是……镜像。”
我猛然醒悟——不是同频共振,而是反向谐振。如同两股水流相撞,激荡出新的波纹。
当即重绘,将符纹翻转,以逆序血线勾勒。指尖划破,血落玉佩。
嗡——
玉佩轻震,残光微闪,竟与血符生出一丝牵引。虽未完全共鸣,但已有波动传递。
成了。
“玉佩能模拟令符。”我沉声道,“只要在换息节点时,以逆向频率切入,便有机会剥离封印。”
她闭目,似在调息,良久才道:“但……谁来承受那缕本源?”
我没有回答。
她也不再问。
我收起残卷,转而取出玉佩,割破手腕,将一滴精血滴于其上。血珠滚落,渗入裂纹,玉佩微光骤盛。
“我要设锚点。”我说。
她睁眼:“你……要用自己精血?”
“你撑不住。”我盯着她苍白的脸,“若解封时你心脉停跳,我必须能立刻带你离开。”
她想阻止,却被我抬手止住。
“设于琉璃台地脉裂隙旁。”我低语,“那里灵力紊乱,可掩盖时空涟漪。”
玉佩吸收精血,裂纹再扩一线。识海浮现血字警告:
【锚点设定成功】
【触发条件:南宫璃心脉停跳逾三息】
【警告:锚点将暴露施术者位置】
暴露就暴露。
伏羲若来,我正好当面问问他——以圣女之躯镇压地脉,究竟是镇,还是养?
锚点已定,方案已成。
七符压制路径明晰,换息节点可测,令符频率可代,锚点护命可依。四者俱备,只待时机。
我将玉佩收回腰间,裂纹触手生疼,却不再惧。
她望着我,忽然轻声道:“你……有没有想过,若解封之后,那缕本源失控,你会怎样?”
“想过。”我点头,“若它暴走,我便以万法摹刻将其封印之法复制,再以自身为炉,炼它入魂。”
“你会死。”
“我知道。”
她闭眼,一滴泪滑落,砸在雪上,无声。
我俯身,将她轻轻抱起:“你只需活着。其余的,由我来走。”
她没有再说话,只是将脸贴在我胸前,微弱的呼吸拂过衣襟。
我踏步前行,雪地留下深痕。琉璃台后,有一处废弃静室,曾是前任圣女闭关之所,灵力残存,适合布阵。我需在那里,以残卷为基,绘制解封阵图。
行至半途,她忽然轻咳,指尖微动。
“还有一事……”她声音几不可闻,“封印……真正的名字……不是‘镇魂契’。”
我顿步。
她抬眼,目光穿透风雪:“是‘双生祭’。”
我心头一紧。
“双生……?”
她未答,只是将手覆在我握玉佩的手背上,指尖微动,似在描摹某种纹路。
我低头,见她血指在我掌心划下一道残符——非令符,非玉佩纹,而是一种从未见过的古老符号。其形如锁,却两端开口,似在等待另一道符文嵌入。
她唇动,声音轻如雪落:
“你可愿……与我同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