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十三年 腊月 天气阴冷 心情:憋笑很辛苦
今日我又成功忽悠了曹公。
事情是这样的,曹公不知从哪弄来一尊造型奇特的青铜马,非说是周文王用过的“神驹”,要摆在议事厅正中央。我远远一瞧,那马腿短得像是被压过五百年的年糕,马脸上还挂着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这要是周文王用过的,那我书房里那把掉毛的鸡毛掸子就是轩辕剑了。
“公达啊,你看这马,气势磅礴!”曹公围着那匹“神驹”转圈,眼睛发光,“我打算让所有将领都来瞻仰,感受先王气度。”
我嘴角抽搐了一下。这要是真摆出去,东吴和西蜀的探子回去禀报:“曹操最近在议事厅摆了个滑稽的短腿马”,咱们北方的威严可就荡然无存了。但直接说“主公您眼瞎了吗”,那是许攸的下场——他现在坟头草都三尺高了。
于是,我捋了捋胡子,摆出深沉状:“主公,此物确非凡品啊。”
曹公来了兴趣:“哦?公达也看出来了?”
“臣观此马,腿短而稳,象征基业稳固;目垂而敛,暗合韬光养晦之道。此乃告诫吾等,成大事者,不图一时之快,当稳扎稳打。”我一边说,一边观察曹公的表情。他眉头微蹙,似乎在努力理解。
我趁热打铁:“然,此等蕴含深意之物,若置于大庭广众之下,恐被浅薄之人误解,反失其真意。依臣之见,不如置于主公书房内室,唯主公与心腹重臣得以观摩参详,方能悟其精髓,更能显主公之深谋远虑,不与俗子同流。”
翻译成人话就是:这玩意儿太丑了,摆出来丢人,赶紧塞您书房里自己看吧,别拿出来现眼了。
曹公沉思片刻,猛地一拍大腿:“妙啊!公达真知我心!就依你所言!”立刻吩咐左右将“神驹”搬进了书房。
看着那短腿马被抬走,我松了口气。郭嘉在一旁冲我挤眉弄眼,用口型说:“又忽悠成功一次。”我瞪他一眼,示意他憋笑别太明显。贾诩那老狐狸则远远站着,面无表情,但我看见他胡子抖了一下——他肯定也在忍笑。
唉,我这日子,一半脑细胞用来想军国大计,另一半全用来琢磨怎么优雅地劝主公别犯傻。容易吗我?
建安十三年 腊月十五 天气晴 心情:无奈
今日曹公又突发奇想,说要举办一场“全军比武大会”,项目包括:徒手搏虎、蒙眼射箭、以及他最得意的——倒立骑马。
听到最后一个项目时,我差点把刚喝的茶喷出来。倒立骑马?这是打仗还是杂耍?曹公还振振有词:“此可锻炼将士平衡之能,临阵慌乱时可保性命!”
我心想,真要是在战场上倒立骑马,敌人是会被笑死还是吓死,还真不好说。但这话不能说。
“主公英明!”我先是肯定——这是忽悠第一要义,永远先站在对方那边。“此等奇策,必出敌不意。”
曹公得意地捋须。
“然,”我话锋一转,“臣窃以为,此等绝技,当为奇兵,不可轻示于人。若在比武中公开,难免为细作所窥,泄我机密。不若先于亲卫中秘密操练,待两军对垒之际,突然使出,方可收奇效。”
曹公眼睛一亮:“有理!那就先秘密训练!”
于是,一场可能沦为天下笑柄的闹剧被扼杀在摇篮中。只是苦了主公的亲卫队,听说今天下午他们在校场一个个练得面红耳赤,人仰马翻。夏侯惇将军路过,看了半天,嘀咕道:“这练的是哪门子邪功?”我只好拍拍他肩膀:“元让,主公深意,不可妄加揣测。”其实我心里想的是,但愿别摔出个好歹来。
有时候我觉得,曹公像是个充满奇思妙想的孩子,而我和文若(荀彧)、奉孝(郭嘉)等人,就是一群拼命把他拉回正道的保姆。文若负责讲道理,奉孝负责出谋划策,而我,常常负责……忽悠。用看似无比正确的道理,把主公那些不太靠谱的想法,引导到不那么离谱的方向。
这叫“顺势而为”,对,就是顺势而为。我叔父荀彧总说我这是“诡道”,不够正直。可跟他那样总是直言进谏,把自己气得头疼相比,我觉得我的方法对大家的身心健康都更有益。至少,主公不会因为被我反驳而恼羞成怒,我也不会因为直言而惹祸上身。双赢。
建安十三年 腊月二十 天气大雪 心情:哭笑不得
临近年关,曹公开始关心起年轻将领的个人问题。尤其是子龙(赵云)——哦不,那是刘备的人——是我们这边的张辽、徐晃他们。主公觉得将领们终日忙于军务,疏忽了家室,不利于稳定军心。初衷是好的。
但今天,他把我叫去,说有个“绝妙”的主意:“公达,我欲做媒,将文远(张辽)与我侄女撮合,你看如何?”
我心中警铃大作。张文远将军是难得的将才,沉稳刚毅,但主公那位侄女……性情骄纵是出了名的。上次她因为厨子做的羹汤稍咸,就直接把碗扣在了厨子头上。这要是嫁给张辽,怕是合肥之战前夜,两人都能因为“今晚谁去关城门”这种问题吵起来,影响战局。
“主公体恤将士,实乃仁德之主。”我先戴高帽,“文远将军若得知主公如此关怀,必感激涕零。”
曹公满意地点头。
“不过,”我沉吟道,“联姻之事,关乎重大,尤需顾及双方意愿。文远将军性情刚直,若知婚事乃主公安排,即便应允,心中或许以为主公觉其家室不修,方能不足,反生芥蒂。不若主公先表关怀,时常赐些锦缎珍玩,令其自行购置家用,或设家宴邀其参与,使其自然感受家庭之暖。待其有意,再顺势撮合,方显水到渠成。”
简而言之:您别硬来,先创造点氛围,让他们自己看对眼。当然,我很怀疑张辽和那位千金能不能看对眼。但至少,先把眼前这桩强行指婚拖过去。
曹公觉得我说得在理,便答应了。我退出时,他还在喃喃自语:“嗯,是先送蜀锦还是江南瓷器呢……”
走出府门,郭嘉在转角处等着我,裹着厚厚的裘衣,笑得贼兮兮的:“又救了一位同僚于水火?”
我叹口气:“文远欠我一顿好酒。”
“你这‘顺势忽悠’的本事,真是日益精进。”郭嘉调侃道,“哪天写本《荀公达忽悠大全》如何?”
我白了他一眼:“那你先得保证主公看不到这本书。”
两人说笑着走向酒肆。雪下得正紧,我心里却想,这乱世之中,能以此等方式护得一时安稳,让那些耿直之士少受些无妄之灾,让主公的奇思妙想不至于太过跑偏,或许也是我荀攸存在的意义吧。
虽然,有时候真的挺心累的。比如明天还得想办法劝主公放弃那个“给所有战马穿上绣花马鞍”的念头……
唉,日记就此搁笔,且去喝两杯解乏。这年头,做个谋士,光有智商不够,还得有点“忽悠”的智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