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离开。”
三个字，像三颗冰钉，楔入林凡的眼眸，瞬间冻结了他所有的血液。
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并非来自夜风，而是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让他从头皮麻到脚心。
他猛地抬头，再次看向科技馆楼顶那片夜空——那几缕诡异扭动的淡金色丝线依旧存在，末端没入建筑内部，散发着非人的、冰冷的“注视感”。
发信人是谁？秦守仁？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这警告，是善意，还是更大的陷阱？
几乎就在他心念电转的瞬间！
嗞——啦——！
周围所有的光线——路灯、地灯、科技馆玻璃幕墙的反光，甚至天上朦胧的月光——都极其诡异地扭曲、闪烁了一下！
仿佛电压极其不稳定，又像是信号被强烈干扰！
与此同时，林凡那半废的【洞察之眼】传来一阵剧痛，像是被针狠狠扎了一下！视野中所有物体的边缘都开始变得模糊、扭曲，仿佛隔着一层晃动的水波。
而他脑海中，那一片死寂的系统界面，竟然也跟着疯狂闪烁起来，断断续续地迸射出混乱的、毫无意义的代码碎片和扭曲的猩红色警告三角！
“警告！高维…滋滋…干涉…” “空间读数…异常…” “锚点…活跃度…激增…” “建议…立刻…逃离！”
系统的残存本能像是在垂死尖叫！
跑！
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林凡的求生本能终于压倒了所有的好奇和犹豫，他几乎没有任何思考，猛地转身，拔腿就朝着与科技馆相反的方向疯狂跑去！
他甚至不敢回头，只觉得背后那栋庞大的建筑仿佛活了过来，化作了某种不可名状的巨兽，正用那淡金色的“视线”冰冷地舔舐着他的后背，要将他彻底吞噬！
他沿着街道一路狂奔，肺叶如同风箱般剧烈抽动，心脏快要跳出胸腔，冰冷的夜风刮在脸上，却带不走丝毫的恐惧。
一直跑出将近两条街，那种被无形之物注视的毛骨悚然感才骤然消失。
周围扭曲闪烁的光线恢复了正常，脑海里的系统噪音也重新归于死寂，只有【洞察之眼】残留的微弱刺痛提醒着他，刚才的一切并非幻觉。
他扶着膝盖，在一个昏暗的巷口剧烈喘息，冷汗早已浸透衣衫。
那到底是什么？！“观察者”…仅仅是一个“锚点”散发的余波，就如此恐怖？！那本体又该是何等存在？！
还有那条短信…到底是谁发的？
他颤抖着拿出手机，再次看向那条未知号码的短信。
犹豫了一下，他尝试回拨过去。
“您好，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冰冷的电子音传来。
林凡的心沉了下去。果然…
就在他惊魂未定，不知所措之际，又一条短信，来自另一个未知号码，挤了进来。
“清水街咖啡馆。现在。一个人。——秦”
是秦守仁！
林凡瞳孔一缩，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拦下另一辆出租车，报出地址。
二十分钟后，林凡再次坐在了“旧时光咖啡馆”那个熟悉的卡座里。
对面的秦守仁，脸色比上次见面时苍白了许多，金丝眼镜后的眼神充满了疲惫，甚至…一丝难以掩饰的后怕。他面前的那杯清茶已经冷了，却一口未动。
“你…你刚才去科技馆了？”秦守仁的声音有些沙哑，开门见山。
林凡重重地点了点头，心有余悸：“去了。看到了一些…金色的线，还有一种被盯着的感觉…然后收到警告短信，是你发的？”
“第一条不是。”秦守仁摇了摇头，神色无比凝重，“我们监测到‘锚点’能量异常活跃，推断‘观察者’的注视可能短暂降临，才紧急给你发了第二条。至于第一条警告…或许，是其他也在暗中观察的存在，或者…是‘锚点’本身对临近脆弱意识体的自发排斥。”
其他存在？锚点自发排斥？林凡感觉信息量巨大。
“秦先生，那到底是什么？‘观察者’…还有那个‘锚点’？”林凡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秦守仁深吸一口气，推了推眼镜，眼神变得深邃起来：“根据我们目前的研究，所谓‘观察者’，很可能并非单一实体，而是一种…高等文明制造的、用于监控和采集特定维度‘文明能量’的分布式装置网络。你可以理解为…一种高度智能化的、宇宙尺度的‘蜂群’探测器。”
“它们分散在无数可能产生智慧文明的星球和时间线上，依附于各个文明的‘信息纠缠点’——也就是‘锚点’。这些‘锚点’，可能是一件蕴含了特殊历史或科技信息的器物，一处能量异常点，甚至可能是一个特定的人。”
“而‘海顿的星轨’…”秦守仁顿了顿，压低了声音，“根据我们破译的零星资料，那位名叫海顿的天文学家，可能根本就不是地球人，或者至少，他接触过来自‘观察者’文明的信息。他那看似荒谬的‘星轨’理论，或许描述的根本不是恒星运动，而是…‘观察者’网络在太阳系内的某种运行轨迹或能量通道！”
林凡听得目瞪口呆！外星文明？监控网络？这已经远远超乎了他的想象！
“那…那这些系统…”林凡指向自己的脑袋。
“这些系统，大概率是‘观察者’网络投放的‘子程序’或者‘采集终端’。”秦守仁语气沉重，“它们筛选宿主，制定规则，驱使宿主活动，最大化地激发出文明内部的‘能量波动’——无论是巨大的财富流动、技术爆炸、社会变革甚至战争冲突——这些波动产生的能量，就是‘观察者’维持存在和向更高层级文明输送的‘养分’。”
“而所谓的‘捐赠’、‘分享’，不过是它们精心设计的‘安全协议’和‘优化算法’，既能高效收集能量，又能避免过早暴露，甚至还能在一定程度上‘润滑’文明进程，使其能持续不断地产生更多能量，如同…收割韭菜。”
林凡感到一阵恶寒。所以，他之前所有的挣扎、算计、狂喜和恐惧，在“观察者”眼里，可能只是一段有趣的、能量产出效率不错的数据流？
“那…那你的那个‘文明进步系统’…”
“一样。”秦守仁苦笑，“我当年‘捐赠’出去的每一项技术，都极大地改变了行业格局，引发了剧烈的市场震荡和财富转移，甚至间接导致了某些公司的灭亡和崛起…这过程中产生的能量，远超技术本身的价值。而我，只是一个被利用的、不自知的催化剂。”
咖啡馆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林凡消化着这颠覆三观的信息，只觉得手脚冰凉。
原来，从绑定系统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不再是棋盘上的棋子，而是成了棋盘本身，甚至是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更高维度博弈中的一粒尘埃。
“所以…‘清算’和‘审查’…”林凡的声音干涩。
“‘清算’，意味着你的存在价值已经低于维持你存在的成本，或者你的行为对‘网络’构成了潜在威胁，需要被‘回收处理’。”秦守仁的声音冰冷得残酷，“而‘审查’…可能是更高级别的‘观察者’节点被惊动，要亲自下场评估风险。一旦通过‘审查’，你很可能…”
他没有说下去，但林凡已经明白了后果。
“那…那个‘能量扰流器’…”
“那东西…”秦守仁的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理论上，它确实能干扰低级子程序（你的系统）的能量采集流程。但它的副作用…我们可能都低估了。它似乎…更像是一个信号放大器，在你干扰系统的同时，也向整个‘网络’广播了你的异常坐标…”
林凡：“！！！”所以，不是他薅了系统羊毛，而是他拿着大喇叭对深空喊了一声“我在这儿，快来抓我”？！
看着林凡瞬间惨白的脸色，秦守仁叹了口气：“现在说这些晚了。当务之急，是完成你系统宕机前发布的那个任务——获取‘海顿的星轨’中的‘锚点’。”
“那到底是什么？怎么获取？”林凡急切地问。
“我们也不完全清楚。”秦守仁坦诚得让人绝望，“‘锚点’可能是一个物理实体，也可能是一段信息，甚至可能是一种…认证代码。但根据古籍记载，这类‘锚点’往往与‘观察者’网络的底层协议有关。获取它，或许能暂时骗过‘审查’，或者为你争取到一丝…谈判的筹码。”
谈判？跟那种东西谈判？林凡觉得这想法比自杀还疯狂。
“科技馆守备森严，我怎么进去？又怎么在众目睽睽之下接触镇馆之宝？”林凡感到一阵无力。
“正常途径肯定不行。”秦守仁从口袋里取出一个看起来像老式U盘，却带着细小探针的金属物件，推到林凡面前，“这是‘结构共振器’，能暂时让特定频率的安保系统（比如激光栅、震动感应器）失效15秒。怎么潜入，怎么避开巡逻，需要你自己想办法。我们的人…不能再暴露更多了。”
林凡看着那个小小的“共振器”，感觉重若千钧。
15秒？这够干什么？
“为什么是我？”林凡抬起头，看着秦守仁，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你们研究这些，为什么自己不去？反而要让我这个什么都不懂的人去冒险？”
秦守仁沉默了片刻，镜片后的目光复杂难明。
“因为‘锚点’对不同的‘终端’（系统宿主）反应不同。你的系统虽然低级，但正因为其低级和此刻的混乱状态，反而可能不会被‘锚点’的防御机制第一时间排斥。而我们…”他顿了顿，“我们身上残留的‘系统’痕迹虽然被清除了，但‘网络’可能还留有我们的记录，我们靠近，只会触发更剧烈的反应。”
“这只是一部分原因。”林凡死死盯着他，“另一部分呢？”
秦守仁与他对视了良久，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另一部分是…我们需要一个‘变量’，一个‘观察者’网络算法无法完全预测的个体，去尝试打破固有的‘收割循环’。你的出现，你的挣扎，甚至你刚才引发的异常，都证明了你可能是这个‘变量’。这是一场豪赌，林凡。赌赢了，我们或许能窥见一丝挣脱的希望。赌输了…”
他没再说下去。
但林凡明白了。
自己从始至终，都是棋子。只不过是换了一个棋手，下的还是一盘赌命的棋。
他拿起桌上那个冰冷的“结构共振器”，紧紧攥在手心，金属的棱角硌得他生疼。
没有退路了。
不去，等“观察者”审查降临，必死无疑。
去了，九死一生，但或许还有一线渺茫的生机。
他抬起头，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眼中最后一点犹豫和恐惧被一种破釜沉舟的疯狂所取代。
“好，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