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墟之门,近在咫尺。
越是靠近,那股万物终结与起始的苍茫气息便越是浓郁,几乎凝成了实质。时空乱流到了这里,已变得异常“温顺”,如同朝圣的河流,无声无息地汇入门周那片永恒的虚无,被吞噬,被同化,没有激起半分涟漪。
云清悬浮在巨门之前,渺小得如同尘埃。仰望着那扇由混沌顽石雕琢、布满无尽岁月疮痍的门扉,一种自身存在即将被彻底抹去的悸动,不受控制地从灵魂深处泛起。这不是恐惧,而是低层次生命面对终极法则时最本能的颤栗。
她深吸一口气,这口气息仿佛都带着归墟特有的死寂与冰冷。低头看向怀中,墨北辰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那微弱的生机如同蛛丝,随时可能断裂。心神中,那盏本命魂灯已到了崩溃的边缘,灯盏布满裂痕,那点针尖大小的火苗,苍白得几乎与灯盏本身的颜色融为一体,摇曳的幅度微不可察。
没有时间犹豫了。
每多耽搁一瞬,他真灵彻底消散的风险就增大一分。
云清眼神一凝,将所有杂念摒弃。周身混沌之气再次流转,相较于全盛时期已然黯淡,却依旧稳固地包裹着两人。她不再迟疑,抱着墨北辰,一步踏出,径直朝着那扇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古老巨门撞去!
没有预想中的惊天碰撞,也没有任何声响。
就在她触及那扇门的瞬间,仿佛穿过了一层无形的水膜,又像是整个存在被投入了绝对的“无”之中。周遭的一切——时空乱流的景象、归墟巨门的实体、甚至包括光线和声音——都在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黑暗与混沌。
并非寻常意义上的黑暗,而是连“黑暗”这个概念都近乎不存在的“无”。在这里,视觉、听觉、嗅觉、触觉……所有基于物质世界的感知都失去了意义。唯有灵魂层面,能感受到那无处不在、无孔不入的恐怖力量——轮回之力!
这并非温和的引导,而是狂暴的、不容抗拒的冲刷与洗礼!
仿佛有无数条无形的、冰冷的法则之河,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疯狂地冲刷着云清的肉身与灵魂!这力量并非要毁灭她,而是要强行剥离她身上一切“存在”的痕迹,将她分解、同化,回归为最原始的本源粒子,融入这永恒的归墟之中!
“呃!”
云清闷哼一声,即便有混沌道体护身,她也瞬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肌体表面,那演化混沌的符文自主亮起,与无处不在的轮回之力激烈对抗,发出细微却密集的、仿佛瓷器即将碎裂般的“滋滋”声。她的神魂仿佛被投入了磨盘,被那冰冷的力量一遍遍碾压、研磨,要将她的意识、她的记忆、她作为“云清”的一切印记,都彻底磨灭!
这就是归墟!排斥一切“存在”,万物终结之地!
若非她身具混沌道体,本身便亲近本源,与这归墟之力有同源之处,恐怕在踏入的瞬间,就已经被这恐怖的轮回之力彻底分解、同化了!
然而,她怀中的墨北辰,情况却更加危急!
他早已生机断绝,仅凭云清的力量勉强维系着肉身不腐,神魂更是燃尽,只余一点即将消散的真灵。此刻,在这狂暴的轮回洗礼下,那点微弱的真灵,如同暴风雨中的最后一点烛火,光芒急剧闪烁,仿佛下一刻就要被彻底吹灭!
云清清晰地感觉到,在她心神映射中,那盏布满裂痕的魂灯,灯盏猛地一震,最后那点苍白的火苗,骤然缩小,几乎变成了一个微弱的光点,并且开始变得虚幻,仿佛随时会融入周围的黑暗,彻底消失!
不!绝不能!
云清心中嘶吼,再也顾不得自身承受的巨大压力,将混沌道体的力量催发到极致!更多的混沌之气从她体内涌出,不再仅仅用于防御,而是如同最坚韧的丝线,又如同温柔的臂膀,紧紧地、小心翼翼地将墨北辰那一点即将消散的真灵包裹、缠绕,形成一个以她自身混沌本源为核心的、绝对守护的屏障!
她以自己的混沌道基为引,强行在这排斥一切的归墟之中,为他的真灵开辟出一方小小的、不受轮回之力侵蚀的“净土”!
“轰——!”
这样做,无疑是将自身完全暴露在了归墟法则的敌意之下!仿佛她的行为触怒了这片古老之地,更加狂暴的轮回之力如同海啸般从四面八方拍击而来!
云清身躯剧震,嘴角无法控制地溢出一缕鲜红的血液,那血液刚出现,就被周围的混沌与轮回之力瞬间湮灭。她周身的混沌光罩明灭不定,肌体表面的符文光芒也黯淡了几分,甚至隐约传来细微的、仿佛瓷器开裂般的声音。
道体承受着巨大的负荷,神魂如同被亿万根冰针刺穿,那种痛苦远超肉身承受的极限。
但她环抱着墨北辰的手臂,没有一丝一毫的松动。那以自身混沌本源构筑的、守护他真灵的屏障,更是稳如磐石。
她咬紧牙关,眼眸之中混沌演化到了极致,强行解析、适应着这狂暴的轮回之力,在这无尽的黑暗与混沌中,艰难地维持着自身的存在,更死死地护住怀中那一点微弱的、承载着她所有希望的真灵之光。
轮回洗礼,如同永无止境的酷刑,冲刷着闯入者的肉身与灵魂。
而云清,便在这万物终结之地,以混沌为盾,以自身为舟,逆着湮灭的洪流,死死守护着那一点即将熄灭的……
生命之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