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郊工地残留的阴煞气息尚未完全从感知中散去,云清便已回到了她那间简陋的出租屋。她没有丝毫停歇,先将那块残留着黑袍老者神念波动的黑曜石取出,指尖灵力勾勒,布下一个小型的隔绝禁制,将其封印起来,避免被远程追踪或再次激发。接着,她盘膝坐下,开始调息,将今夜消耗的灵力恢复至巅峰状态。
与影门的初次正面( albeit 间接)交锋,让她更加清晰地认识到这个隐藏在暗处的组织所图非小,手段也颇为诡异。提升实力,刻不容缓。
次日午后,墨园派来的车准时抵达。
再次踏入这片清幽雅致的园林,心境却与初次来时略有不同。不再仅仅是出于对那诡异诅咒的好奇和一丝莫名的熟悉感,更多了几分审慎。墨北辰与影门之间,是否存在着某种未知的关联?她需要在此次治疗中,更加仔细地观察。
茶室依旧临水,墨北辰也依旧坐在茶海前。他今日穿着一身墨色常服,衬得脸色愈发苍白,但那双向来深邃冰冷的眼眸,在看到她走进来时,似乎掠过了一丝几不可察的微光。
“云小姐。”他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没有多余的寒暄。
“墨先生。”云清在他对面坐下,目光直接落在他身上,“药材可备齐了?”
“已备齐十之八九,只差一味‘地心玉液’,三日内必能送到。”墨北辰的声音平稳,但细听之下,能察觉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显然,对于这次治疗,他并非表面看起来那般平静。
“无妨,今日先进行初步疏导与压制。”云清取出那方千年罗盘,置于两人之间的矮几上。“我会以此罗盘为媒介,引导灵力进入你体内,尝试梳理被诅咒淤塞的经脉,并暂时压制其活性。过程可能会有不适,需忍耐。”
墨北辰颔首,没有多言,直接闭上了双眼,放松身体,摆出了全然信任的姿态。这份果决,倒是让云清高看了一眼。
云清深吸一口气,摒除杂念。她伸出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轻轻点在那方古朴的罗盘中央。体内精纯的灵力缓缓涌出,注入罗盘之中。
“嗡——”
罗盘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表面的刻度符文次第亮起柔和的光芒,中央那漆黑的石质指针开始缓慢而稳定地旋转起来,牵引着云清的灵力,化作一股更加温和、中正,却带着穿透性的能量流。
她引导着这股能量,透过罗盘,缓缓探向墨北辰的心脉区域——那是诅咒之力最为盘踞和活跃的核心地带。
当她的灵力触碰到那层深灰色缠绕暗金纹路的诅咒能量时,仿佛一滴水落入了滚油之中!
“呃!”
墨北辰猛地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震颤起来!额头上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俊美无俦的面容因为极致的痛苦而微微扭曲。那诅咒之力感受到外来的干预,立刻变得狂暴无比,如同被惊扰的毒蛇,疯狂地反噬、冲击着云清探入的灵力,更猛烈地侵蚀着墨北辰本身的生机!
云清面色不变,眼神却愈发专注。她的神识高度集中,操控着灵力,如同最灵巧的绣花针,在狂暴的诅咒能量缝隙中穿梭、疏导,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与墨北辰生命本源纠缠最深的区域,重点清理那些相对外围的、淤塞严重的经脉节点。
这个过程极其凶险,如同在刀尖上跳舞,在沸腾的火山口漫步。稍有不慎,不仅会前功尽弃,还可能引动诅咒更猛烈的反噬,直接危及墨北辰的性命,甚至连云清自身都可能受到牵连。
时间一点点流逝。茶室内寂静无声,只有墨北辰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以及罗盘指针旋转时发出的细微嗡鸣。
汗水浸湿了墨北辰的鬓角,他紧咬着牙关,指节因为用力而攥得发白,身体因为对抗那撕裂般的痛楚而微微蜷缩。但他自始至终,没有发出第二声痛呼,展现出了惊人的意志力。
就在云清的灵力疏导开一处关键节点的淤塞,暂时压制住那片区域的诅咒活性时,墨北辰似乎因为瞬间放松下来的剧痛,紧握的右手无意识地松开了几分,手腕向下滑落,恰好触碰到了云清放置在矮几上、用以稳定心神和辅助灵力输出的左手手腕。
肌肤相触的瞬间——
异变陡生!
仿佛两道同频的闪电骤然碰撞!
云清只觉得一股庞大而熟悉的吸力从接触点传来,她注入墨北辰体内的灵力,与墨北辰本身那被诅咒压制、却依旧浩瀚而独特的本源力量,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剧烈的共鸣!
轰——!
云清脑海中猛地一震,一幅模糊却带着强烈情绪的画面,如同被强行塞入般闪现:
滂沱的大雨,冰冷的青石板。一个身形单薄、浑身湿透的少年,正倔强地跪在雨中。雨水模糊了他的面容,只能看到紧抿的、毫无血色的嘴唇,和一双……一双与墨北辰几乎一模一样的、深邃而执拗的眼眸!画面中充斥着无尽的委屈、不甘,还有一种近乎绝望的坚持……
这画面一闪而逝,快得抓不住细节,但那瞬间涌上心头的复杂情绪,却让云清古井无波的心湖,泛起了清晰的涟漪!
这是……墨北辰的记忆碎片?因为灵力深度共鸣而被她感知到?可为何……这画面中的少年,会给她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那双眼睛……
与此同时,墨北辰也猛地睁开了双眼!他眼中充满了同样的震惊与难以置信,显然,在刚才的共鸣中,他也感知到了什么,或者说,确认了什么!
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疑与探究。
那剧烈的灵力共鸣缓缓平息,但空气中弥漫的那种微妙而紧密的联系感,却并未立刻散去。
云清迅速收敛心神,强行压下心中的波澜,将最后一股灵力导入,完成了此次治疗的收尾工作。她收回点在罗盘上的手指,罗盘的光芒渐渐隐去。
墨北辰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轻松感席卷全身。虽然诅咒的根源仍在,但那种无时无刻不在侵蚀生命的沉重与滞涩感,明显减轻了许多,心脉处冰针刺扎的痛楚也暂时消失了。
然而,身体上的轻松,远不及方才那瞬间灵力共鸣带来的心灵震撼。
他看着她,目光深邃如同寒潭,仿佛想从她平静的外表下,看出隐藏的秘密。
云清也看着他,脑海中那双雨中的执拗眼眸,与眼前这双冷峻的眸子缓缓重叠。
治疗结束了。
但某些更深层次的东西,似乎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