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如同流水,不紧不慢地滑过。
一晃眼就是几天,景仁宫内,皇后刚刚起身,正对镜梳妆,剪秋步履轻盈地从殿外走了进来,站在皇后身边细心地为她簪上一支赤金凤尾玛瑙步摇。
“娘娘,事成了。”剪秋低声道,“我们的人费了些周折,找到了章弥所在之处,话也稍稍地递进去了,就在昨夜,章弥在拘押之处‘悬梁自尽’,如今,人已经没了。”
皇后看着镜中雍容华贵的自己,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无懈可击的温柔笑意,手指轻轻地扶了扶鬓边的发簪,似是对剪秋的眼光十分满意。
“嗯,知道了。”她轻声应道,声音平稳无波,“首尾都清理干净了吗?”
“都处理好了。”剪秋肯定地道,“我们的人全程没有插手,只跟章弥说了几句话,所有人都会以为是他自己熬不住刑罚自尽的。”
“好,很好,”皇后缓缓吐出两个字,指尖从妆台上拿起一朵新摘的粉色牡丹,稳稳插入鬓间,对着镜中的自己,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
章弥也死了,线索算是断的差不多了,但……还不够。
斩草,又岂能不除根呢?
她声音随意,却透着一丝寒气:“章弥生前为本宫效力多年,也算是尽心尽力,如今,他虽然走了,可他的家人,又怎能独善其身呢?”
“想必,他在地下也会感到寂寞,一家人,总要整整齐齐才好,本宫自是要免了他的孤寂之苦才是。”
剪秋心下一凛,立刻道:“奴婢明白,会让相关人等……都下去陪他的……”
皇后轻轻颔首,不再多言,只挥了挥手。
剪秋会意,躬身退下,去执行这最后的灭口命令。
镜中的皇后笑意盈盈,依旧是那个端方贤淑、慈悲为怀的六宫之主,只是那眼底深处,一丝冷漠,稍纵即逝。
同时,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消息传入宫里:前太医院院判章弥告老还乡途中,不幸感染急症身亡,其家眷悲痛过度,加之旅途劳顿,未能清晰分辨食材,吃了混了毒蘑菇的野菜汤,相继离去,真真是一件人间惨剧。
养心殿内。
皇帝听着夏刈的禀报,脸色铁青,额角青筋隐隐跳动,他猛地将手中的朱笔掷在御案上,墨点溅开,摊开的折子污了一片。
“死了?一家老小,全都死了?”皇帝的声音低沉得可怕,蕴含着风暴来临前的压抑,“这么巧?就在朕拘了他没几天?夏刈,你就是这么给朕办差的?!”
夏刈单膝跪地,头深深低下:“奴才该死!看守之人皆是从粘杆处精选的好手,绝无疏漏!章弥……章弥在牢里用撕碎的衣带自尽了,死前未曾留下任何话,验看结果也确是是自尽而非他杀……”
“至于其家眷……是奴才思虑不周,未能妥善安排,以致其全部遇难……奴才失职、奴才办事不力,请皇上恕罪!”
他也觉得这巧合巧得太过诡异,可他确实也查不出什么错漏!真是被人按着头吃了个哑巴亏,还不知道是谁!
“砰!”皇帝猛地一掌拍在御案上,震得笔架上的毛笔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音好听,“自尽?毒蘑菇?好好好!好一个天衣无缝杀人局!这灭口灭的可真够干净的啊!”
他胸口剧烈起伏,眼中是滔天的怒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心。
幕后之人,手段竟如此狠辣果决!
反应也是如此之快!在夏刈的眼皮子底下,居然还能精准地完成这一系列灭口操作!也不知究竟是前朝还是后宫,竟藏着如此厉害的角色!
这分明是在挑衅皇权,将他这位皇帝玩弄于股掌之间!
皇帝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怒吼。
他知道,此刻再怒也无济于事,章弥这条线,算是彻底得断了,对方手脚干净得让人抓不到一丝把柄。
一股无名的邪火在他胸腔里左冲右突,却找不到出口,最后只化作一声压抑的冷哼。
他挥挥手,让夏刈退下,独自一人站在空旷的殿内,面沉如水。
幕后黑手,究竟是谁?
年家?不,世兰若有这般狠辣周密的心思和能在粘杆处看守下灭口的能力,当初就不会只用罚跪那种蠢办法。
年羹尧?他只会上折子让朕复宠年妃,绝不会这些内宅手段!
皇后?乌拉那拉氏早已没落,并无这等势力,且皇后一向温婉谦恭,处理宫务井井有条,对待莞嫔的丧子之痛也表现得颇为关怀体贴……
那剩下的……皇帝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宫外的方向,眼神变得无比复杂幽深。
他想起老八一向心高阴险,狡猾奸诈,先前夺嫡时便蒙骗朝臣,有了八贤王的美称,如今把手段用在他的后宫里似乎也并不是不可能?
虽然他已经把他和老九都圈禁了,可老十不是还在外面呢吗?
可……谁会是他们在后宫的内应呢?
皇帝闭上眼,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与寒意。
他没有证据,一丝一毫的证据都没有,这盘棋,他似乎落了下风。
他睁开眼,目光恢复冷厉。
无论如何,幕后之人必须揪出来!他要让他们知道,这天下,如今是他的天下,容不得任何人兴风作浪!无论是前朝!还是后宫!!
(历史上老八雍正四年二月被圈禁,同年九月嘎调,这里因为前期的宫宴没有出现过,就当是他早就被老四圈了,但还没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