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同意!”
喊出声的是嘴里还含着嚼了一半饺子的陈黄花。
她盯着那红布包着的钱,眼睛都瞪得快要凸出来,痛心疾首的拍着自己心口:“你们两口子糊涂啊!这钱给了她她不就胡花乱造了吗?我这是做了什么孽生了个拎不清的儿子还找了个糊涂儿媳……”
嘭。
柴玉波把手里的碗重重一放,发出一声闷响。
吓得端碗吃饭的柴洪文和柴洪武一个激灵,挺直腰背赶紧坐好。
陈黄花也吓了一跳。
有些打怵的看向柴玉波,收敛了一些。
可嘴上还是嘟囔:“我说错了吗?这不是小数啊,咱们也不是大富大贵的家庭,哪有你们这么惯着她的?”
其实她更想说,这个钱得留着给柴洪文和柴洪武说媳妇。
不过之前没少吃亏,到底是不敢再明目张胆的说那样的话。
柴荣刚叹了口气:“妈,这钱本来就是给小冰的彩礼,如今退婚,补偿的也是小冰。我知道你是怕小冰乱花,但是她不是小孩子了,以后成家也需要自己的钱自己管。
再说了小冰也不是个糊涂的,她平时开了工资也给家里交钱,剩下的钱买点自己喜欢的吃的穿的,是很正常的,咱们这边小丫头差不多都这样,小冰并没有乱花过什么钱,相反过年过节她还总是给我和他妈他哥嫂买东西呢。”
王桂芝虽然没有直接反驳陈黄花,但还是对柴玉冰说:“老闺儿,从你上班到现在,一共给家里交了五百二十块钱,爸妈没动你的钱,那些是你赚的钱,到时候你结婚都给你一起带走。”
柴荣刚和王桂芝老两口辛苦工作了一辈子,却没攒下钱。
就是因为赚的钱给儿子娶媳妇,盖房子,退休之后糊纸壳子养任务猪之类的,赚的零碎的钱全做家用。
这也是为什么上一世出事的时候,家里其实根本拿不出什么钱来。
柴玉冰没反对。
她现在需要钱。
虽然还没想好到底要做什么生意,但启动资金自然是越多越好。
绝不能再让父母重蹈上一世的覆辙。
陈黄花心里难受极了。
又不敢继续吵,憋了巴屈的吃了口饭,忽然呜呜哭了起来。
她这一出把其他人吓了一跳。
就连在地上转悠着想捡点剩儿的豆干儿都歪着脑袋哼哼唧唧的看着她。
“我……我呜呜呜……老头子唉……荣钊唉……呜呜呜……我就是死了下去都没脸见你们爷俩唉……呜呜呜……”
柴荣刚一个头两个大,赶紧去抚自己老娘的后背:“妈,你这是干嘛啊?”
“你别管我……呜呜呜……我心里……我心里难受……你看看你自己的孩子……成家的成家立业的立业……你看看洪文和洪武……天天就在家里……糊纸壳子……那以后……娶媳妇……娶个纸壳子糊的媳妇儿吗……”
“奶,纸壳子糊的媳妇儿那是纸扎人儿,那是给死人的。”
柴玉波夹了一筷子土豆片,就着手里的大饼子咬了一口,淡淡开口。
一句话整得陈黄花更伤心了。
“老大……我……我活不了了……这就是逼着我去死哇……”
“行了。”
柴玉冰放下手里的大饼子,冷冷看着陈黄花开口。
她这个奶奶真是每次都能精准的在她内心刚有点松动的时候闹出点幺蛾子。
上一世的时候。
柴洪文惹出了人命官司。
最先倒下的,便是这个拿文武两兄弟当心肝宝贝肉的陈黄花。
她上一世并没有赶上去见陈黄花最后一面。
但陈黄花临终之际,还是托二嫂杜淑云交给了自己一对儿纯银的小耳钉。
耳钉不值钱,对于柴洪文惹下的泼天大祸来说,更是杯水车薪。
可对于一个没有收入,只靠儿孙养活的陈黄花来说,那对儿银耳钉,算得上昂贵非凡。
据杜淑云说,陈黄花躺在炕上,出气多进气少,哆哆嗦嗦从枕头底下掏出银耳钉交给她,用最后一点力气告诉杜淑云,转告小冰丫头,对不起,不该闹着要她的工作。
柴玉冰到现在也不知道,那句对不起,对应的是陈黄花对于把柴洪文弄进印刷厂的悔恨,还是说只是单纯的觉得闹得她让出工作的道歉。
不过不管是哪一种,柴玉冰都不能替上一世家破人亡的自己原谅。
“你的想法大家都明白,但是没有任何用处,你要是喜欢哭闹你就哭闹,最后遭罪的是谁,你想明白就行。”
柴玉冰说完,继续夹菜吃饭。
陈黄花看了一眼坏笑的柴玉波,止住了哭声。
毕竟是柴荣刚的亲妈,他自然明白陈黄花这么折腾着闹是为了钱和文武两兄弟的工作,但自己闺女一个小辈儿这么说她奶奶,面上有点过不去了。
柴荣刚清了清嗓子,不轻不重的训了一句:“小冰,你越来越没个样儿了。”
陈黄花真想薅着自己大儿子的脑袋给他两撇子。
什么叫越来越没个样儿了?
这就完了?
这要是在她们老家,家里的丫头片子敢这么顶嘴,早就挨铁锨拍了。
在心里又感叹了一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后,抬起干枯的手抹了一把脸上不存在的眼泪,低眉顺眼的继续吃起饭来。
下午柴玉波被李二狗喊去钓鱼,柴荣刚则是去了李振福家作客。
王桂芝打发柴玉冰和杜淑云把家里的棉被拆了重新晒晒棉花,自己则是端了一碗加了红糖的苞米面粥进了柴玉冰的西屋。
屋里陈黄花还沉浸在伤怀之中。
看见王桂芝进来,她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你要揍么儿?”
王桂芝走到炕边,把红糖苞米面粥往陈黄花的面前一放:“妈,你岁数大了,韭菜吃多了怕你烧心,喝点粥吧。”
陈黄花看着红糖在黄澄澄苞米面粥里晕开几个棕色的圆圈,有些馋的吧嗒了两下嘴:“你少来这套,肯定是你给老大吹的枕边风,让他连自己的亲侄子都不管的!”
王桂芝知道陈黄花这是故意撒邪火,也不接茬儿,而是说道:“妈,你知道荣刚上村长家干啥去了不?”
陈黄花端着苞米面粥咂了一口:“能干啥?还不是满哪嘚瑟喝酒去?”
王桂芝摇摇头:“他是想去问问村长,村里有没有闲着的地,想给洪文和洪武先把屋子盖起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