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温盒的震动像是贴着地面爬过来的,陈浩的手指刚碰到边缘,就感觉一股麻劲顺着指尖往上窜。他没松手,反而抓得更紧。
“还没炸。”他说,“说明我们运气还没用完。”
卡尔正蹲在地上检查接缝,手指被熔渣碎片划了道口子,血珠冒出来还没擦,就被热气蒸干了。“这盒子现在像个高压锅,谁碰谁倒霉。”
苏珊靠在岩壁上,手腕上的布条还连着娜娜。她动了动手,确认连接没断。“别废话,先稳住它。”
娜娜站在平台中央,右臂探测器屏幕闪了几下,彻底黑了。她低头看了眼接口,手动切换到基础传感模式。指示灯重新亮起,微弱的绿光映在她脸上。
“能量场增强了。”她说,“刚才那波脉冲比预测提前了十一秒。”
陈浩抬头看通道深处。墙面不再是暗红,而是泛出一种接近发烫铁皮的橙白光,空气扭曲得像水底看天。他眨了眨眼,视线有点模糊。
“咱们是不是走太快了?”他问。
“不是我们快。”卡尔摸着保温盒外侧,“是它变急了。”
话音刚落,平台猛地一颤。三人脚下一滑,陈浩直接跪在地上,手撑着才没往前扑。保温盒跳起来两寸高,又被压住的熔渣碎片砸回去。
金属工具开始晃动。卡尔的钳子从包里滑出一半,苏珊眼疾手快卡进凹槽。她的手套刚贴上去,就听见“啪”一声,螺丝崩飞出去,在空中转了半圈,悬停了两秒,然后垂直落下。
“离地五厘米。”陈浩盯着那颗螺丝,“再高一点就能当浮空拖鞋了。”
没人接话。
娜娜闭了会儿眼,再睁开时已经调出了陀螺仪校准界面。她用左手在空气中画了个圈,系统重新捕捉坐标。语音提示响起:“局部导航重建完成,误差范围±0.3米。”
“能用就行。”陈浩拍了拍膝盖站起来,“大家靠墙,蹲下,别乱动。”
三人照做。
卡尔把保温盒夹在两腿之间,双手压住盖子。苏珊把所有工具塞进腰带固定扣,又拿布条缠了两圈。娜娜关闭了非必要模块,只留通讯和基础探测。
平台安静了几秒。
然后嗡鸣来了。
不是耳朵听见的,是骨头里震出来的。陈浩觉得牙根发酸,后脑勺像被人拿尺子敲。他咬住嘴唇,数心跳。
九十七、九十八、九十九……
持续了差不多二十秒,声音退去。
“九十秒间隔。”娜娜开口,“但强度提升了百分之二十二。”
“意思是下一波更狠?”苏珊问。
“对。”
陈浩掏出计时器,红字显示:7:18。“还有七分钟窗口期,够干点活。”
“前提是设备能撑住。”卡尔摸了摸探测器外壳,“我怕这玩意儿下一秒就冒烟。”
娜娜没说话,打开了知识资料库里的信号重构算法。界面加载缓慢,进度条卡在百分之四十不动。她等了三秒,强制切入手动输入模式。
“地形数据导入。”她低声说,“结合上次扫描的裂谷走向,拟合一条稳定路径。”
陈浩蹲在她旁边,手里拿着笔和一张烧焦边的记录纸。“你说,我记。”
“起点坐标x-307,Y+152,高度下降八米……穿过底部碎岩区,避开左侧高温带……前方有隐蔽通道,宽度约一点五米,可通行。”
陈浩写完抬头:“这路怎么看着像老鼠打的洞?”
“但它屏蔽了百分之八十的能量干扰。”娜娜说,“是最安全的选择。”
“安全?”卡尔冷笑,“我们现在站的地方都在飘螺丝,你还跟我说哪条路安全?”
“有区别。”娜娜坚持,“一条会死,另一条可能不会。”
苏珊突然伸手按住保温盒。“它又热了。”
卡尔立刻掀开外层检查。冷却片贴在盒身一侧,表面已经开始发灰。他扯下一块还能用的金属片,换到另一面,再压上新找的熔渣块。
“撑不了太久。”他说,“最多再顶一次脉冲。”
“那就赶在下次之前搞定第一节点。”陈浩站起来,“提升屏蔽功率,延长引导时间,然后冲。”
“你确定要这么玩?”苏珊看着他,“一旦失败,我们连退都退不回来。”
“退什么?”陈浩咧嘴,“咱们从进来那天就在玩命。现在不过是把骰子扔得响一点。”
娜娜完成了路径标定。投影勉强亮了一下,显示出一条蜿蜒红线,终点指向核心外围。画面闪了两下,又灭了。
“地图保不住了。”她说,“只能靠记忆推进。”
“记住了。”陈浩指着自己脑袋,“左边绕高温,右边贴岩壁,中间别停。”
平台再次震动。
这次来得更快。
所有人身体一歪,陈浩扶住岩壁才没倒。保温盒剧烈抖动,卡尔整个人压上去才稳住。娜娜的探测器发出短促警报,屏幕闪出红色波形。
“脉冲提前了四秒。”她说,“周期缩短到八十六秒。”
“那就是说——”苏珊皱眉,“它在加速?”
“对。”娜娜点头,“能量压缩速度超出预期。”
陈浩抹了把脸,汗水刚出就被烤干。“还有几分钟?”
“五分三十四秒。”娜娜报数,“当前处于回落阶段,干扰较低。”
“那就动手。”陈浩转身,“卡尔,加固屏蔽;苏珊,准备工具;娜娜,盯着探测器,一有异常立刻喊停。”
三人行动。
卡尔拆掉工具包最后一块冷却片,贴在保温盒背面。他用石块压住接缝,又拿断裂的电线缠了一圈。苏珊把钳子卡进固定槽,检查触发装置开关是否灵活。娜娜单膝跪地,右手搭在探测器上,眼睛盯着频率波动。
陈浩站在平台边缘,手握计时器。
“屏蔽功率提到临界值。”卡尔回头,“再高就烧了。”
“提。”陈浩说,“现在就提。”
按钮按下。
保温盒嗡的一声,外壳微微变形,接着一圈蓝光从底部扩散开来,在地面扫出一个环形区域。光圈持续了不到十秒,随即减弱。
“引导建立。”娜娜说,“持续时间预估十二分钟。”
“够了。”陈浩收起计时器,“接下来就是走路的问题。”
“前提是走得稳。”苏珊看着还在轻微漂浮的石子,“我现在连站都站不踏实。”
“那就趴着走。”陈浩说,“反正也不丢人,胖的人早就放弃形象管理了。”
没人笑。
娜娜突然抬手:“等等。”
所有人停下动作。
“探测器捕捉到一组异常反馈。”她盯着屏幕,“不是来自前方,是下方。”
“下面?”卡尔看向地面,“你是说这平台底下有东西?”
“不确定。”娜娜调整频率,“信号被干扰得太严重,只能识别出存在某种共振源,距离不超过十米。”
“会不会是晶体自己在响?”苏珊问。
“不像。”娜娜摇头,“频率不同,而且……它在回应我们。”
陈浩蹲下来,手掌贴在地面。三秒后,掌心传来一阵规律震动,像是有人在底下敲摩斯密码。
“不是自然现象。”他说,“这玩意儿听得懂节奏。”
“也许是能量场的自组织反应。”娜娜推测,“高密度能量在特定条件下会产生类生命行为。”
“翻译一下。”陈浩说。
“它可能……有意识。”
空气静了一瞬。
卡尔把手里的工具慢慢放下。“你是说,这片能量场,是个活的?”
娜娜没有回答。
探测器屏幕上的波形突然拉长,变成一条直线,紧接着,整片平台的光线暗了一下。
保温盒的蓝光熄灭。
冷却片“咔”地裂开一道缝。
陈浩仍趴在地上,手掌还贴着岩面。震动变得更清晰了,不再是杂乱无章,而是有规律地敲击——三下短,两下长,停顿,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