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点还在扩散。
陈浩盯着那块金属板，蓝光边缘的红色像一滴油浮在水面，慢慢晕开。他刚抬起脚要往下走，娜娜伸手拦住他。
“等一下。”
“又怎么了？”他缩回脚，“你刚才不是说门开了就能进？”
“门开了，不代表安全。”娜娜低头看手腕上的屏幕，“下面有辐射信号，虽然不强，但持续上升。温度也在变高。”
苏珊走到洞口边，探头看了一眼。“风是从底下吹上来的？”
“是热对流。”娜娜说，“上面冷，下面热，空气在循环。我们下去就是逆着热流走。”
卡尔靠着墙喘气，左臂刚包扎完，衣服还沾着药剂的湿痕。“也就是说，越往下越烫？”
“目前预测，每下降十米，环境温度升高三到五度。”娜娜关掉几个非必要的系统界面，“防护服能撑一阵，但不能太久。”
陈浩摸了摸额头，已经有点出汗。“所以咱们现在是钻火炉？”
“准确来说，是进入一个未记录的活跃区。”娜娜启动探测模式，“我先下，你们跟紧。”
她说完就迈步踏上阶梯。金属台阶发出轻微的嗡鸣，像是被踩热的铁皮。陈浩紧跟着下去，苏珊和卡尔断后，四人排成一列，缓慢下行。
阶梯很窄，只能容一人通过。墙壁是暗灰色的合金材质，表面有些地方已经开始发红，像是烧过的锅底。陈浩伸手碰了一下，立刻缩回来。
“真烫。”
“别乱摸。”娜娜在前面说，“这层材料导热快，表面温度已经超过六十度。”
“你还走得这么稳？”陈浩喘着气，“你是铁打的，我不是。”
“我是机器。”娜娜回头看了他一眼，“你胖，脂肪层厚，应该更耐热才对。”
“那是保温，不是散热！”陈浩扯了扯领口，“我现在就像个蒸笼里的包子。”
“那你最好别裂开。”苏珊在后面说，“不然我们还得绕路捡馅儿。”
卡尔笑了一声，马上被呛住，咳了两下。“你们能不能别聊吃的？我现在脑子里全是火锅。”
“火锅不错。”陈浩抬头，“要是这时候有一碗冰镇酸梅汤……”
“闭嘴。”娜娜突然停下。
队伍立刻静下来。
“怎么了？”陈浩压低声音。
“前面十米，空气成分变了。”娜娜盯着数据，“氧气含量下降，二氧化碳和硫化物上升。再往前必须切换呼吸系统。”
她抬起手，在腕部操作几下，头盔内部响起一声轻响，供氧模式自动切换。其他人也跟着调整设备。
“接下来别说话，节省耗氧。”娜娜继续往前走，“能见度也会降低，盯住我的背影就行。”
陈浩点点头，发现自己这个动作没人看得见，干脆闭上嘴。
越往下，空气越闷。头盔面罩开始起雾，呼出的气在眼前凝成一层白。他用手蹭了两下，勉强看清前方娜娜的轮廓。
墙壁的红光越来越明显，像是从内部透出来的。脚下台阶也不再平整，有些地方凹陷下去，踩上去会发出吱呀声。
“这地方多久没修过了？”卡尔小声问。
“没人修过。”娜娜说，“这种结构不属于任何已知基地建设标准。它更像是自然生长出来的。”
“长出来的？”陈浩愣了一下，“金属还能长？”
“某种能量催化下的结晶过程。”娜娜解释，“就像水结冰，只是速度更快，形态更复杂。”
“所以咱们现在走在一块正在‘长大’的金属上？”卡尔声音有点发紧。
“理论上是。”
“理论个屁！”陈浩一脚踩空，差点跪在地上。他扶住墙，手心立刻传来灼痛。“谁设计的破路，连个扶手都没有！”
“没人设计。”娜娜回头拉了他一把，“它是自己形成的。”
“那它形成的时候能不能考虑一下人类工程学？”陈浩甩着手，“至少留个坡道啊！”
没人接话。空气越来越沉，每一步都像在推着热浪走。陈浩的呼吸声在头盔里回荡，越来越大。
“你们听到了吗？”苏珊突然开口。
“什么？”
“声音。”她放慢脚步，“像是……心跳。”
娜娜停下，调出音频监测。屏幕上波形跳动，确实有一段低频震动，间隔不规则，但一直存在。
“不是心跳。”她说，“是能量脉冲。频率不稳定，强度在变化。”
“跟上面那个节点一样吗？”陈浩问。
“不一样。”娜娜对比数据，“上面的是规律震荡，这个是随机跳变。而且……”她顿了一下，“它在回应我们。”
“回应？”卡尔紧张起来，“什么意思？”
“我们每走一步，脉冲频率就有微小偏移。”娜娜看向四周墙壁，“它在感知我们的存在。”
陈浩沉默了几秒，然后笑了。“所以这地方是个活的？咱们现在是在一头金属怪兽的肚子里爬？”
“比喻不准确。”娜娜说，“但它确实具备某种初级感应能力。”
“那它要是觉得我们是寄生虫怎么办？”卡尔低声说，“直接把通道封了？”
“那就得看谁跑得快。”陈浩拍他肩膀，“反正你比我轻，你垫后。”
“别闹了。”苏珊盯着岩壁，“这里有裂缝。”
她指着右侧墙面，一条细缝正缓缓张开，热气从中涌出。娜娜扫描后示意绕行。四人贴着左侧墙壁挪过去，距离裂缝不到半米，热浪扑在防护服上，发出滋滋声。
“再这样下去，衣服要烤焦了。”陈浩摸了摸手臂外侧。
“防护层还能坚持四十分钟。”娜娜说，“之后必须找到避险点。”
“四十分钟够干嘛？”卡尔喘着气，“连路都没走一半。”
“那就走快点。”娜娜加快脚步。
他们继续下行。温度计显示外部已达八十五度，头盔内的冷却系统全力运转，发出低沉的嗡鸣。陈浩的视线有点模糊，汗水顺着脖子流进衣领。
“我说……”他喘了口气，“咱们是不是该休息一下？”
“不行。”娜娜盯着前方，“能量波动在增强。如果它突然爆发，整条通道都会塌。”
“那你让我们跑快点，又不让休息，你是想累死我们？”陈浩声音发抖，“我警告你，我死了你也别想好过，你得背着我出去！”
“我不会背。”娜娜头也不回，“我会把你留在这里当标记。”
“你可真贴心。”陈浩咬牙继续走。
终于，阶梯到了尽头。前方出现一个小平台，约莫十米宽，四周岩壁泛着暗红光。地面有几道沟槽，里面流动着发亮的液体，颜色忽蓝忽红。
“这是什么？”苏珊蹲下来看。
“不确定。”娜娜采集样本，“但它的能量特征和刚才的脉冲一致。可能是传输介质。”
“会爆炸吗？”卡尔站在远处问。
“目前稳定。”娜娜记录数据，“但我建议不要靠近。”
陈浩一屁股坐在地上，靠在墙边。“总算有个能坐的地方了……哎哟我腰啊。”
“别碰墙。”娜娜立刻提醒。
他赶紧挪开。“这墙还能吃人？”
“表面温度超过一百度。”娜娜说，“你会被烫熟。”
“我都快熟了。”陈浩掀起头盔一角，擦了把脸，“再这么走下去，我不用脱衣服，直接能撕皮吃肉。”
“别开这种玩笑。”苏珊检查武器状态，“枪管已经开始变形了。”
“你的枪都扛不住？”陈浩惊讶。
“所有电子设备都在超负荷。”娜娜调出系统状态，“我的右臂修复程序已经停了，能源优先供给探测模块。”
“也就是说，你现在是个瘸子机器人？”
“我只是功能受限。”娜娜纠正，“不像某些人，从一开始就功能不全。”
“你这话伤人了。”陈浩指着自己，“我可是团队核心决策者。”
“你刚才差点摔进裂缝。”
“那是意外！”
“第三次了。”
“……你记这么清楚干嘛？”
娜娜没理他，继续分析数据。突然，她的屏幕闪了一下，波形图剧烈跳动。
“有问题。”她说，“能量频率变了。不再是单一脉冲，而是多重叠加。而且……”她抬头看向平台深处，“那边有东西在启动。”
众人顺着她目光看去。平台尽头有一道拱门，原本封闭，此刻正缓缓打开，露出后面的黑暗通道。
“谁开的？”卡尔声音发紧。
“不是我们。”娜娜说，“是系统自动响应。可能因为我们触发了某种条件。”
“比如？”
“比如活着走进来。”她站起身，“准备继续前进。新的路径打开了。”
“这就完了？”陈浩瞪眼，“我们连气都没喘匀！”
“你不走，可以留下。”娜娜迈步向前，“我们会给你立个碑，写‘此处埋葬一位怕热的勇士’。”
“你非得这么损是吧？”陈浩挣扎着站起来，“我告诉你，我要是中暑了，第一个拖你下水。”
“你拖不动。”娜娜已经走到拱门前，“进来吧，新区域等着我们。”
陈浩骂了一句，跟上去。苏珊和卡尔对视一眼，也跟了进去。
拱门内是一条更宽的通道，墙壁完全由发光金属构成，颜色不断变化。地面平坦，但能看出细微的震动。
“这地方比刚才还邪门。”卡尔小声说。
“别说话。”娜娜盯着前方，“能量场太强，会影响判断。”
他们走了大约二十米，娜娜突然停下。
“怎么了？”陈浩问。
她没回答，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几秒后，她抬起头。
“我们错了。”
“什么错了？”
“这不是新区域。”娜娜声音低了下来，“这是同一个系统的一部分。但我们调整的那个节点……它只是表层反应。真正的核心，一直在这里。”
“所以刚才的一切都是幌子？”苏珊握紧武器。
“不是幌子。”娜娜看着数据，“是误导。有人——或者什么东西——不想让我们发现这里。”
陈浩咽了口唾沫。“那我们现在……算不算闯进别人家后院了？”
娜娜还没回答，地面猛地一震。
前方通道的墙壁开始移动，金属像液体一样流动，重新排列。一道新的门框缓缓成形，内部透出深红色的光。
门开了。
里面站着一个身影。
机械构造，体型接近人类，但全身覆盖着流动的金属外壳。它的头部没有五官，只有一圈环形灯带，正缓慢旋转。
它抬起手，指向他们。
陈浩后退一步。
“这玩意儿……是你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