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兽躺在坑里，眼睛一直睁着。
陈浩盯着它看了很久，直到那双眼睛不再动。他转身就走，没说一句话。
其他人跟在后面，没人问去哪儿。他们知道不能留在原地。那只怪物能发出信号，说明背后有事，而事情的源头不会远。
娜娜走在最后，蓝光眼扫过地面，留下一串微弱的数据轨迹。这是她记路的方式。
一行人顺着来时的脚印往回走。路上谁也没提刚才的声音，但每个人心里都清楚——那不是野兽该有的动静。
太阳升到头顶的时候，他们回到了最初听到异响的地方。这里和之前不一样了。风停了，树不动，空气像是被什么吸走了一部分。
“就是这儿。”陈浩停下脚步，低头看泥地，“那天晚上声音从这冒出来的。”
卡尔靠在一根倒下的树干上喘气。“咱们真要找？万一又是那种会说话的玩意儿呢？”
“它没说话。”苏珊蹲下，手指划过草叶边缘，“是发号施令。一个东西，只会命令别人去死，自己不动。”
娜娜已经走到岩壁前。她的手贴上去，掌心亮起一圈红光。“墙体后方存在空腔结构。”她说，“内部持续释放低频震动，频率与昨晚记录一致。”
“也就是说。”陈浩咧嘴，“咱们听见的‘怪声’，其实是墙在抖？”
“准确来说。”娜娜收回手，“是山体内部有规律地震动。非自然成因，周期稳定。”
“人造的？”苏珊站起来。
“可能性九成八。”娜娜点头，“剩下两分留给巧合。”
陈浩绕着岩壁走了一圈。藤蔓长得太密，几乎盖住了整面石头。他伸手扯了一下，一大片叶子掉了下来，露出后面的裂缝。
“这儿被人藏过。”他说，“你看这些藤，是缠上去的，不是自己长的。”
卡尔挪过来，从背包里掏出一把小刀。“我来清一下？”
“别急。”苏珊拦住他，“先确认里面有没有气流。要是突然打开，里面毒气喷出来，咱们全得躺下。”
娜娜拿出一个巴掌大的仪器，贴在裂缝边上。几秒后屏幕跳数字。“氧气含量正常，含微量硫化物，不影响呼吸。”她说，“建议佩戴简易过滤装置，以防刺激呼吸道。”
“那就动手。”陈浩拍了下手，“谁有力气谁上，轻点拆，别把山弄塌了。”
四个人开始清理入口。陈浩和卡尔搬开松动的石块，苏珊负责剪断缠绕的藤条，娜娜则用探针钻了个小孔，把摄像头塞进去。
“传回画面了。”她说。
三人凑过去看平板上的影像。
里面是一条倾斜向下的走廊，两边是金属墙壁，顶部有断裂的灯管。尽头有一扇门，半开着，露出里面的控制台残骸。
“这地方……”苏珊皱眉，“不像废弃太久的样子。”
“装修风格挺老。”陈浩说，“比我爷爷家还旧。”
“根据建筑特征判断。”娜娜调出资料库对比图，“属于二十世纪末至二十一世纪初的科研设施设计标准。功能指向环境监测或地质观测。”
“那就是个观察站？”卡尔问。
“编号IS-7。”娜娜放大图像角落的一块铭牌，“行星生态监测站，第七号站点。”
“听着挺高级。”陈浩笑了一声，“结果连门都没关好。”
“重点不是门。”苏珊指着屏幕上一处塌陷的地板，“下面有东西在动。”
娜娜立刻调整焦距。红外模式启动，画面变成红黑两色。地下确实有热源分布，呈网状，缓慢脉动。
“能量波动。”她说，“强度不高，但与当前火山活动趋势高度吻合。初步推断为早期预警系统残留运行。”
“所以。”陈浩慢慢开口，“咱们以为的荒岛，其实是有人提前知道会出事，建了个站来盯？”
“并且失败了。”娜娜补充，“日志片段显示，核心能量网失控，紧急关闭协议未执行成功。”
“然后呢？”卡尔问，“人呢？”
“撤离记录不完整。”娜娜摇头，“最后一条信息是建议全员离开。”
“没人听？”苏珊冷笑。
“或者来不及。”陈浩看着那个半开的门，“现在的问题是，这机器还在响，是不是意味着——它还没彻底坏？”
娜娜沉默了几秒。“理论上，只要能源未耗尽，基础模块可维持低功耗循环。这座山体可能仍连接着某种地下供能系统。”
“那你还能读取数据吗？”
“需要物理接入终端接口。目前条件允许尝试。”
“那就进去。”陈浩把火把插在地上，“反正外面也不安全。至少这里面不会突然跳出一只会发号施令的狼。”
“你确定？”卡尔压低声音，“刚才那只巨兽，会不会就是因为这个才守在这儿？”
“有可能。”陈浩点头，“但它守的是洞口，不是我们。说明它怕的不是人，是里面的东西。”
“所以咱们比野兽胆子大？”苏珊挑眉。
“不。”陈浩笑了，“咱们只是穷途末路，没得选。”
他们花了半小时打通通道。最大的石头用三角支撑法撬开，底下垫了木棍和金属板防塌。整个过程没人说话，只听见工具刮石头的声音。
洞口终于能容人通过。
陈浩第一个弯腰钻进去。
里面比想象中干燥。空气中有点铁味，但不至于呛人。手电光照出去，能看到墙上还有字迹，模糊一片。
“这边。”娜娜指向左侧通道，“主控室方向。”
地板有些地方塌了，踩上去会响。他们贴着墙边走，尽量避开空洞区域。
五分钟后，来到一间大厅前。
门框上写着“中央控制区”，漆掉了大半。里面桌椅翻倒，电线垂落，一台主机歪在角落，屏幕碎了。
娜娜走过去，蹲在主机前。她从手腕拉出一根细线，插进主机侧面的接口。
“正在尝试唤醒系统。”她说，“数据库受损严重，只能读取碎片。”
屏幕上闪了几下，跳出一段文字：
【……核心能量网失控……
紧急关闭协议失败……
建议撤离……
重复：立即撤离……】
“又是这句话。”苏珊站在门口，“说了也没用。”
“等等。”娜娜突然抬手，“检测到深层存储区块仍有响应。虽然无法恢复完整文件，但可以提取关键词。”
她按了几下操作界面。新一行字跳出来：
【……地核共振异常……
人工干预引发连锁反应……
停止所有实验操作……
警告：勿触地核平衡机制……】
“人工干预？”陈浩念了一遍，“所以说……这场火山爆发，不是自然来的？”
“可能性极高。”娜娜点头，“数据显示，该站点曾进行长期地热抽取实验。最终导致地壳应力失衡。”
“也就是说。”卡尔靠在门边，“咱们现在站的地方，本来就不该动？”
“对。”陈浩笑了，“一群科学家想搞点大事，结果把地球搞疼了。地球一抖，我们就掉海里了。”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苏珊问。
“还能怎么办？”陈浩看向娜娜，“继续看下去。看看他们到底干了啥，也看看咱们能不能别跟着一起完蛋。”
娜娜继续接入系统。她的蓝光眼快速闪烁，像是在处理大量信息。
忽然，她停住了。
“怎么了？”陈浩察觉不对。
“我发现一件事。”娜娜声音变了，“这个站点，并不是唯一活跃的。”
“什么意思？”
“信号扫描显示，在其他三个坐标点，也有类似的能量波动。虽然微弱，但模式相同。”
“还有别的站？”苏珊皱眉。
“不止。”娜娜调出地图，“而且它们的位置，正好组成一个三角形。中心点……就是我们现在所在的岛屿。”
“所以。”陈浩慢慢说，“这岛不是监测点。”
“是靶心。”娜娜说。
空气一下子安静了。
卡尔扶着墙，喘了口气。“你们的意思是，这里不是用来观察灾难的地方？”
“是制造灾难的地方。”苏珊接话。
“而且还没停。”娜娜盯着屏幕，“能量波动仍在增强。按照当前速率，七十二小时内将达到临界值。”
“那就是说。”陈浩看着她，“咱们不来还好，一来反而踩到了开关？”
“不排除这种可能。”娜娜点头，“我们的行动，包括破坏巨兽陷阱、进入山洞，都可能触发了某些沉睡机制。”
“操。”陈浩一拳砸在墙上。
灰尘簌簌落下。
苏珊忽然抬手。“你们听。”
所有人都静下来。
远处传来一阵震动。
不是脚步声。
是墙在抖。
和之前一样的节奏。
低频，稳定，像心跳。
娜娜立刻查看主机。“系统正在自动重启。”她说，“某个程序被激活了。”
“谁干的？”卡尔声音发紧。
“不知道。”娜娜盯着屏幕，“但指令来源不在本地。”
“那是哪儿？”
“信号来自地下。”她说，“深度超过三千米。”
陈浩看向那扇半开的门。
门后漆黑一片。
他拿起火把，往前迈了一步。
火光照亮墙面。
上面有一行字，被人用利器刻上去的，很深：
“别碰地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