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时序盯着手机屏幕上最后那条消息,已经整整七天了。
“分手”两个字孤零零地悬在对话框底部,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下面空空如也,没有任何回复,仿佛她投下了一颗深水炸弹,却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激起。
她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试图回忆起那晚争吵的起因。记忆像是被蒙上了一层薄雾,只剩下零碎的片段——深夜的激烈言辞,失控的情绪,还有她执意要离开时,关鹤柏那双受伤的眼睛。
“如果你真的要走,我不会拦你。”那是他最后对她说的话,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而她回应了什么?商时序闭上眼睛,一阵愧疚感涌上心头。她说了一句极其伤人的话,具体内容已经模糊,但她清楚地记得关鹤柏瞬间苍白的脸色。
于是她真的走了,在凌晨三点拖着行李箱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泪水模糊了视线。
一周过去,商时序决定彻底翻过这一页。她在租房平台上疯狂搜索,最终选定了一处合租公寓。位置合适,价格合理,最重要的是,能够让她远离所有关于关鹤柏的记忆。
“你会喜欢这里的,”中介在电话里信誓旦旦地说,“房东人很好,室友也很安静,正好还剩一间卧室。”
商时序没有犹豫,当即签了电子合同,付了押金和第一个月租金。动作快得几乎像是在逃跑。
现在,她站在新住所门前,深吸一口气,试图将连日的阴霾从胸腔排出。钥匙插入锁孔转动,门应声而开。
然后她愣在了原地。
那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就站在玄关处,仿佛早已等候多时。关鹤柏比她高出一个头还多,此刻正倚在墙边,双臂交叉在胸前,将她完全笼罩在自己的影子里。
“你好,我的新室友。”他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眼神却复杂难辨。
商时序的大脑一片空白,好几秒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跟踪我?”她倔强地仰起头,试图掩饰内心的慌乱。
关鹤柏没有立即回答,只是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行李箱,转身往屋内走去。商时序跟在他身后,忍不住嘟囔起来:“你真是不可理喻!跟踪狂!不是好人!”
他依然不生气,只是回头瞥了她一眼,那眼神让商时序莫名心悸。走到客厅,他拿起放在茶几上的一份文件,递给商时序。
“让你失望了,我是这间屋子的房东。”他嘴角微扬,似乎很满意看到她惊讶的表情。
商时序瞪大眼睛,快速翻阅合同,果然在房东一栏看到了关鹤柏的名字。她气得咬紧牙关:“我们分手......”话还没说完,关鹤柏已经伸手捂住了她的嘴。
他的手掌温暖而干燥,带着她熟悉的淡淡松木香。商时序的心脏不由自主地加速跳动。
“我不喜欢听那两个字。”关鹤柏的眼神暗了暗,但很快又恢复了先前的神态,“我们现在是纯粹的室友关系。”他松开手,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谈论天气。
就这样,商时序莫名其妙地和前男友开始了合租生活。
第一周在一种诡异的平静中度过。关鹤柏恪守着他所谓的“纯粹室友关系”,从不过问她的行踪,也不会主动打扰她。但商时序很快发现,这所谓的“纯粹”根本经不起推敲。
他记得她所有的小习惯——早晨必须喝一杯温水,晚上睡觉前一定要阅读半小时,甚至她最喜欢的洗发水牌子都没有换。公寓里总是备着她爱吃的水果,卫生间的镜柜里不知何时出现了她常用的护肤品。
“这只是房东对租客的基本关怀。”当商时序提出疑问时,关鹤柏如实说,表情坦然得让她几乎要相信了。
第二周周一,商时序的肠胃炎犯了。她蜷缩在床上,额头冒出细密的冷汗,后悔早上贪嘴多喝了一杯冰咖啡。
敲门声轻轻响起,没等她回应,关鹤柏已经端着一杯温水和药片走了进来。
“听说你不舒服。”他将水和药放在床头柜上,语气平静。
商时序强撑着坐起来,气鼓鼓地说:“不用你管,我能照顾好自己。”
关鹤柏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这是房东关心租客,室友互相照应,很正常。”他的动作自然得仿佛他们从未分手。
商时序想反驳,但一阵绞痛让她弯下腰去。关鹤柏立刻皱起眉头,坐在床边,伸手轻轻按揉她的胃部。
“别逞强,”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什么时候才能学会好好照顾自己?”
他的手掌温暖,力度适中,缓解了部分不适。商时序闭上眼睛,几乎要沉浸在这熟悉的关心中,但很快又警醒过来,推开他的手。
“关先生,请记住我们的关系。”她刻意使语气冷淡。
关鹤柏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但最终只是点点头:“当然,室友关系。”
然而哪里正常?一点都不正常。商时序躺在床上想着,哪有房东关心租客关心到床上去的?这个想法让她脸红耳热,赶紧把脸埋进枕头里。
第三周的周五晚上,商时序被一阵敲门声吵醒。她迷迷糊糊地打开门,看到关鹤柏倚在门框上,领带松散,眼神迷离,浑身酒气。
“时序...”他喃喃道,声音因醉酒而沙哑,“要抱抱。”
商时序愣在原地。关鹤柏喝多了,但从未像这样撒过娇。她叹了口气,扶住摇摇欲坠的他:“你喝多了,我送你回房间。”
关鹤柏的房间就在对面,门虚掩着。商时序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扶到床边,他却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
“时序,别走。”他喃喃道,眼睛因醉意而湿润,看起来莫名脆弱。
商时序的心软了一下,但很快硬起心肠:“你喝多了,早点休息吧。”
她正要离开,却被他猛地拉倒在床上,接着就是一个翻身将她困在身下。关鹤柏的双臂收紧,把商时序死死箍在怀里,让她无处可逃。
“我喝醉了。”他在她耳边低语,呼吸灼热。
“然后呢?”商时序试图保持冷静,但心跳如擂鼓。
“好难受,你亲亲我就不难受了。”关鹤柏的声音带着撒娇的意味,眼神却清醒得不像一个真正醉酒的人。
商时序犹豫了。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关鹤柏的酒量,商务应酬练就的海量,不可能这么容易醉。但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庞,那双总是让她沉迷的桃花眼正专注地望着她,商时序鬼使神差地仰头,轻轻碰了一下他的嘴唇。
只是轻轻一下,却像是点燃了导火索。关鹤柏几乎是瞬间就回应了她,吻得激烈而深入。他一只手按住商时序的后脑勺,不让她有丝毫退缩的可能,另一只手则搂住她的腰,将她紧紧贴向自己。
“好软啊,宝宝...”他在换气的间隙低声呢喃,声音沙哑得让人心悸。
商时序蹙起眉,不适地扭了扭腰,想要挣脱这过于亲密的接触。关鹤柏倒吸一口气,惩罚性地轻揉了一下她的臀:“宝宝,再动我可忍不住了。”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浇在商时序头上。她猛地清醒过来,用力推开关鹤柏:“我们分手了。”
话音刚落,关鹤柏的眼神瞬间暗沉下来。他再次堵住她的唇,比先前更加激烈,几乎带着惩罚的意味,不给她一丝喘息的机会。当两人终于分开时,一缕银丝连接着他们的唇瓣,羞得商时序满脸通红,赶紧把脸埋在他的肩上,不敢与他对视。
关鹤柏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指,放在唇边吻了一下。那双红润的桃花眼恳求地望着她:“不说分手好不好?”
商时序心乱如麻。她明明应该坚决地推开他,维护自己最后的尊严,但身体却不听使唤地贪恋这份温暖。七天的冷战,一个月的分离,非但没有让她忘记关鹤柏,反而让思念如野草般疯长。
“为什么?”她终于问道,声音轻微颤抖,“为什么一周都不回我消息?现在又这样?”
关鹤柏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似乎清醒了许多。他撑起身子,俯视着商时序,手指轻轻拂过她的脸颊:“因为我需要时间思考,时序。思考我们之间的问题,思考如何不再让你说出那两个字。”
“那你想明白了吗?”
“我想明白了一件事,”他低头,额头抵着商时序的额头,“我不能没有你。无论以什么身份,房东也好,室友也罢,甚至是陌生人,我都要在你身边。”
这句话击碎了商时序最后的心理防线。她闭上眼睛,任由关鹤柏的吻再次落下,这一次温柔而缠绵。
“那天晚上,”关鹤柏在吻的间隙低声说,“你说你受不了我的控制欲,说我要把你逼得窒息了。你说分手,然后摔门而去。我本想立刻追上去,但你那句话让我停下了。”
商时序回忆起来了。那晚他们吵架的真正原因——关鹤柏过度保护的行为,让她感到自己被束缚得喘不过气来。
“我说了什么?”她小声问,其实内心已经隐隐有了答案。
关鹤柏的眼神暗了暗:“你说,‘关鹤柏,你和你父亲一模一样’。”
商时序倒吸一口冷气。她知道这句话有多伤人。关鹤柏与父亲关系紧张,最讨厌的就是被说像他父亲。那是个控制欲极强,几乎逼走所有亲人的男人。
“对不起,”她由衷地说,“我不该那么说。”
关鹤柏摇摇头:“某种程度上,你是对的。我确实在不知不觉中复制了他的行为模式。这一周,我反思了很多。我不想成为他那样的人,时序,但我更害怕失去你。”
“所以你就买了这套公寓?等着我自投罗网?”商时序挑眉,语气中带着一丝责备,但更多的却是难以掩饰的心动。
关鹤柏笑了,那是一个真正开心的笑容:“事实上,这套公寓我买了很久了,原本是打算...作为婚房用的。”
商时序怔住了。他们从未讨论过婚姻,至少没有正式讨论过。
“那你为什么不说?”
“因为我还没准备好,”关鹤柏诚实地说,“我知道你对婚姻有恐惧,因为你父母的失败例子。我想等到你完全信任我,相信我们不会重蹈覆辙的那一天。”
商时序沉默了。他说的没错,她确实对婚姻抱有极大的恐惧,源自童年时期父母无休止的争吵和最终丑陋的离婚。她从未告诉过关鹤柏这一点,但他显然察觉到了。
“所以你这一个月,是在等我?”她轻声问。
“我是在给我们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关鹤柏纠正道,“以室友的身份,让你重新认识我,看到我的改变。我不想再用以前的方式爱你了,时序,那只会把你推得更远。我要学会用你需要的方式爱你。”
商时序感到眼眶发热。这番话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更能打动她。她伸手抚摸关鹤柏的脸庞,感受着他下巴上新生的胡茬。
“那你学会了吗?”她问,声音哽咽。
关鹤柏抓住她的手,吻了吻她的掌心:“还在学习过程中,需要商老师多多指教。”
两人相视而笑,那一刻,所有隔阂与误会似乎都烟消云散。
“不过,”商时序突然想起什么,佯装严肃地说,“作为室友,你不觉得刚才的行为越界了吗?”
关鹤柏挑眉,眼中闪过狡黠的光:“那么,商室友,你愿意升级我们的关系吗?从普通室友变成...亲密室友?”
商时序忍不住笑出声:“这就是你反思一个月的成果?变得更会耍贫嘴了?”
“不止,”关鹤柏突然认真起来,“我学会了尊重你的空间和选择。从明天开始,你可以自由安排你的时间,我不会再过度干涉。只要你...”他顿了顿,声音低沉,“只要你还愿意给我一个机会,让我陪在你身边。”
商时序望着眼前这个男人,他确实变了。从前的关鹤柏绝不会如此直白地表达自己的脆弱和需要。那个总是掌控一切、不容置疑的男人,此刻正小心翼翼地向她敞开心扉,等待她的回应。
“我有一个条件。”她说。
“什么条件?”关鹤柏立刻问,眼神紧张。
“不要再玩这种‘室友游戏’了,”商时序直视他的眼睛,“我们要么好好在一起,要么彻底分开。我不想处在模糊地带,关鹤柏。”
关鹤柏沉默了良久,最终点了点头:“你说得对。那么,商时序,你愿意重新做我的女朋友吗?我会努力成为配得上你的人。”
商时序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用行动表达了自己的选择——她主动吻上了他的唇。这个吻不同于先前的激烈,温柔而绵长,充满了承诺与希望。
当两人再次分开时,关鹤柏的眼睛亮得惊人:“这是同意的意思吗?”
“这是‘看你的表现’的意思,”商时序故意板起脸,但眼中的笑意出卖了她,“现在,关室友,或者说关男友,能请你帮我倒杯水吗?药效过了,胃又开始疼了。”
关鹤柏立刻起身,动作迅速却不失温柔:“马上就来。要不要我再帮你揉揉?”
商时序点点头,看着他匆忙离去的背影,心中涌起久违的暖意。也许这次分手危机并非全然坏事,它让他们有机会重新审视彼此的关系,找到更健康的相处方式。
关鹤柏端着水回来,小心地扶她坐起来,看着她吃完药,然后轻轻为她按摩胃部。他的动作专业而温柔,显然是特意学习过。
“你怎么知道该怎么按摩?”商时序好奇地问。
关鹤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一个月里学的。我知道你肠胃不好,就报了个班,学习按摩和养生食谱。”
商时序感动得不知该说什么好。这才是真正的关鹤柏,不善于甜言蜜语,却总是用行动表达关心。也许他有时方式不当,但初心从未改变。
“谢谢,”她轻声说,握住他的手,“不过以后不要再这样了。”
关鹤柏的眼神暗了暗:“你不喜欢?”
“不是,”商时序摇头,“我的意思是,不要再一个人默默做这些事了。我们可以一起学习,一起成长。关系是两个人的事,不是吗?”
关鹤柏凝视着她,眼中满是爱意和欣慰:“你说得对。那么,商老师,从明天开始,请多指教了。”
“从明天开始?”商时序挑眉,“关同学,今晚的课还没结束呢。”
关鹤柏愣了一下,随即会意,笑着吻上她的唇:“那么,请商老师继续授课吧。”
夜色渐深,但在这个曾经冷清的新公寓里,温暖才刚刚开始蔓延。商时序靠在关鹤柏怀里,感受着他平稳的心跳,突然觉得“室友”这个身份,或许也不是那么糟糕——特别是当你的室友恰好是那个最懂你、最爱你的人时。
窗外,城市的灯火依旧璀璨,但这一次,商时序不再感到孤单。因为她知道,无论未来如何,至少此刻,她找到了真正属于她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