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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如同倾泻的金色流沙,穿透高窗,精准地落在厚重的墨绿色帷幔上,将沉睡的阴影驱散一角。格温尼维尔被这过于明亮的光线唤醒。

她利落地起身,进行了一番迅速的洗漱。冷水让她彻底清醒,脑中已然开始飞速罗列今日前往霍格莫德的目标清单——蜂蜜公爵的秘鲁魔法粉尘是首要目标,佐科隔壁那家古怪店铺的东欧龙鳞碎片也值得一看,或许还能顺路去一趟文人居,补充一些特制的抗干扰羊皮纸…

思绪既定,她毫不犹豫地走向私人储藏柜,取出一个装着清澈液体的小水晶瓶。拔开瓶塞,她仰头将增龄剂一饮而尽。熟悉的、略带灼烧感的暖流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骨骼与肌肉在魔法作用下发生着微妙而迅速的改变。

准备好一切,她最后检查了一下随身携带的钱袋和几个用于封装敏感材料的特制魔法容器,这才转身,步伐沉稳地走向地窖。

格温尼维尔熟练地无声推开地窖厚重的门扉。室内光线依旧晦暗,只有工作台一角的水晶灯亮着,映照着斯内普俯身批改论文的侧影。

几乎在门轴发出第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时,斯内普便抬起了头。他的目光如同早已校准好的精密仪器,瞬间锁定在来人身上。

增龄剂。 这个判断在他脑中瞬间形成,冰冷而准确。他的视线如同被无形之力牵引,不受控制地在她身上逡巡——那修长身段,那被精心盘起、露出白皙颈项的银黑长发,那件衬得她身形越发挺拔利落的白色丝质衬衫,以及那件透着几分成熟韵致的浅紫色长袍…这绝非一个学生该有的模样,更像是一幅骤然闯入他阴冷领域的、明亮而陌生的画卷。

一股极其陌生而尖锐的情绪,像是一滴错误的魔药成分骤然滴入平静溶液,在他心底猛地刺了一下。

她以这副全然陌生又惊人心魄的模样出现,是为了谁?为了或许会遇到的某个不知名的男巫?想到那些目光可能会如何停留在此刻的她身上,一种阴暗的、近乎暴戾的占有欲瞬间攫住了他的呼吸。

他的地窖,他的学徒,此刻却散发着一种属于外界的、他无法完全掌控的光彩。

然而,当他的目光猛地撞上她那双眼睛——那里面没有丝毫动摇或浮夸,只有一如既往的冷静甚至更甚,仿佛这具成熟的身体只是她另一件趁手的实验工具。

那阵突如其来的、几乎让他指尖发冷的悸动才勉强被压下,转化为一种更深沉、更滚烫的审视。她驾驭了这种变化,但这变化本身依旧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威胁感。她正在以他未曾完全预料的方式,展露出一种独立而耀眼的风采。

他的表情凝固成一张毫无波澜的面具,只是握着羽毛笔的指节微微泛白。他放下笔,笔尖在羊皮纸上洇开一小团突兀的墨迹。

“看来你决定提前预支一些…时间带来的便利,莱斯特兰奇。”他低沉的声音响起,比平时更加丝滑,却也更加冰冷,像是一层薄冰覆盖着汹涌的暗流,“我希望这额外的‘投资’,能换来与之匹配的、有价值的收获,而不是徒然吸引一些…不必要的视线。”

他的话语里包裹着尖锐的警告和不容错辩的占有意味。即使她改变了形态,她也依旧在他的领域之内,她的每一个举动都应当经过他的考量。任何可能招致外界过多关注的行为,都是在他绝对掌控之上划出的裂痕,是他绝不容许的。那双黑眸死死锁住她,试图从她一丝一毫的反应里,解读出任何偏离他预期的迹象。

格温尼维尔轻笑“效率至上,教授。”她的声音也因增龄剂的作用而比平日略显低沉,带着一种冷静的磁性,“成年人的身份能省去许多不必要的盘问和怀疑,尤其是在采购某些…敏感物品时。我想您会赞同这一点。”她的话语滴水不漏,将她的变装完全归结于实用目的。

“这意味着你需要接触的人,也将是那些游走在灰色地带的…角色。”他的目光锐利如针,仿佛要刺穿她所有的计划,“你确信你能完全驾驭这种层面的交涉?以你…现在的形态?”

“我有教授陪同啊。”她这句话说得理所当然,仿佛是天经地义的真理,“有您在身边…我相信不会有任何不长眼的人,敢打您学徒的主意。”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极细微的、近乎依赖的挑衅。

这句话像是一把精准的钥匙,瞬间松动了他紧绷的神经。一种复杂而滚烫的情绪在他胸腔里翻涌——是被全然信赖的满足,是权威被认可的阴暗愉悦,更是那种“她属于他”所带来的、几乎令人战栗的占有感。

格温尼维尔指尖带着一种私密的眷恋感,轻轻摩挲过左腕上那道纤细却无比清晰的契约印记。仿佛通过这个动作,再次确认了那份将她与他紧密缠绕的、无可辩驳的联结。

她的目光随即落在他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他确实按照她昨晚要求,穿上了那件墨紫色的长袍。深沉的紫色底料上暗纹流动,与他苍白的肤色和永远不苟言笑的神情形成一种极具压迫感的优雅。小巧精致的葡萄挂件,此刻正妥帖地悬挂在他长袍的前襟上,在那片深邃的墨紫底色上折射出一点幽微而独特的光泽。

这两样东西穿在他身上,没有丝毫突兀,反而像是他自身气质的一种延伸和点缀。

斯内普自然没有错过她流连的目光和那细微的表情变化。他并未对此发表任何评论,只是面无表情地整理了一下袖口,动作间,那墨紫色的袍角微微晃动,挂件上的紫水晶闪过一丝冷光。

“如果你的欣赏环节结束了,莱斯特兰奇,”他低沉的声音打破短暂的静谧,“或许我们可以将注意力转向你此次外出声称的真正目的上了。”他走向壁炉“跟上。我不希望将一整天都浪费在无意义的…驻足观赏上。”

格温尼维尔没有丝毫犹豫,上前一步,极其自然地伸出手,挽住了他屈起的手臂。她的动作流畅而笃定,仿佛这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情。斯内普的手臂肌肉在她指尖下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但他并未挣脱,也未置一词,只是面无表情地带着她一同踏入了翻滚的绿色火焰之中。

飞路网路的旋转与挤压感瞬间袭来又迅速褪去。下一刻,他们已站在霍格莫德村那略显狭窄、壁炉林立的飞路网接入点。空气中立刻充满了村庄特有的喧嚣气息——甜腻的糖果香、隐约的黄油啤酒味以及各种魔法商品的古怪味道。

到了目的地,格温尼维尔缓缓松开挽着他臂膀的手,打量着四周。

〔哟!〕影鳞在她脑海中发出一声夸张的惊叹,〔我还以为你打算把那件墨紫色长袍的袖子攥出永久性褶皱呢,这就放手了?〕

格温尼维尔的目光掠过一家贩卖古怪望远镜的店铺橱窗,神色丝毫未变。

〔太明显了,好吧。〕她在意识里淡然回应,〔有同色系就够了。有些讯息,点到即止反而更具效力。〕她的语气里带着一种精于算计的冷静,仿佛刚才那短暂的亲密挽手只是一步精心设计的棋,目的已达,便无需过度留恋。

斯内普在她松开手的瞬间,臂弯处那令人安心的重量与温度骤然消失,一丝极细微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空落感悄然掠过,随即被他惯有的冰冷面具迅速覆盖。

格温尼维尔仿佛毫无所觉,仰起脸笑着看向斯内普,阳光在她眼睫上跳跃:“教授,我们先去蜂蜜公爵买点…‘战略物资’?”她将“战略物资”几个字咬得格外清晰,带着点狡黠的意味。

斯内普微微挑眉

格温尼维尔眨眨眼,仿佛这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一次零食采购。

斯内普几不可察地哼了一声,不再多言,转身大步向前走去,墨紫色的袍角在身后翻涌。“走吧,”他头也不回地扔下一句,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可奈何的认命和一丝宠溺,“希望某位小姐这次能稍微克制一下她那…足以砸塌霍格沃茨塔楼的采购欲望,而不是再次试图用糖果淹没整个地窖。”

格温尼维尔快步跟上,与他保持着那种恰到好处的默契距离,闻言轻笑出声,声音清朗:“这可是我对教授沉甸甸的爱意呀。”她的话语大胆又直白,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刻意要激起涟漪。

斯内普的步伐没有丝毫停顿,从鼻腔里逸出一声更深沉的轻哼,仿佛被她的话噎了一下,最终干巴巴地评价道:“…甜蜜的负担还差不多。”

格温尼维尔闻言,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的光。她故意放缓了语调,声音里带着一种试探性的、近乎无辜的惋惜:“哦?不喜欢吗?那…”她微微拖长了尾音,观察着他瞬间绷紧的侧影,“…我送给别人好了?比如…哈利?他好像总缺些甜食。或者罗恩?他应该会很高兴。再不然…德拉科?布雷斯?他们似乎也挺…”

他骤然转身,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墨紫色的袍角剧烈翻涌。高大的身影瞬间带来巨大的压迫感,将她笼罩在其投下的阴影里。他的脸色阴沉得可怕,那双黑眸深处翻涌起剧烈而冰冷的怒意,死死攫住她,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钉在原地。

“你敢,莱斯特兰奇。”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嘶哑而危险,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裹挟着不容错辨的、近乎暴戾的占有欲,“那袋糖果,或者任何出自你手的…‘负担’,但凡有一粒落入你刚才提到的任何一个名字手里…”他逼近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几乎能感受到他呼吸间带出的冷意,“我向你保证,你接下来整整一学期的私人收藏,都会体验到什么叫…真正的‘消失咒’。”

他的威胁冰冷刺骨,毫无转圜余地,那其中蕴含的强烈独占欲几乎化为实质,将她牢牢困锁。这不再是关于糖果,而是关于所有权,关于她所有“给予”的绝对归属权。

他的反应激烈得远超她的预期,那眼底翻涌的黑暗浪潮让格温尼维尔嘴角那抹狡黠的笑意微微凝固,随即转化为一种更深层次的、心满意足的光彩。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哦…”她拖长了语调,眼神亮得惊人,“所以教授还是喜欢的嘛。”她的语气轻松,仿佛刚才那句引发雷霆的威胁只是微风拂过。

斯内普的呼吸猛地一窒,瞳孔微微收缩。他意识到自己被她极其拙劣却又无比有效的激将法彻底套出了真实反应。那阴沉骇人的表情瞬间凝固,转化为一种极度懊恼又无法发作的憋闷,耳根处再次难以抑制地泛起一丝可疑的薄红。

他死死瞪着她那得意洋洋的笑脸,几秒钟后,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极其生硬地再次猛地转身,几乎是用吼的低声斥道:

“闭嘴!跟上!”

“好的,教授。”

然而,当那栋飘出浓郁甜腻香气的、色彩缤纷的蜂蜜公爵店铺真正出现在眼前时,斯内普却猛地停下了脚步。他周身的气压比之前更加低沉,显然还未从刚才那场拙劣却有效的激将法中完全平复。

他看也不看格温尼维尔,只是硬邦邦地朝着店门的方向甩了一下头,声音冷得能冻住周围的空气:“你自己进去。”这话语里带着明显的气恼和一种“我现在不想搭理你”的驱逐意味。他随即抱臂靠在了店外一处相对僻静的墙壁阴影里,那件墨紫色的长袍几乎让他与阴影融为一体,只留下一双锐利如鹰隼的黑眸,依旧牢牢锁定着店铺入口,履行着他“监管”的职责,但坚决拒绝再踏入那片在他看来幼稚且过度甜腻的领域。

他将自己变成了一座阴郁的、生人勿近的哨塔,显然打定主意要用这种方式来表达他持续的不满,并挽回一点方才失态丢失的阵地。

格温尼维尔看着他这副明明气得要死却还要坚守岗位的别扭模样,眼底的笑意更深了。她非但没有感到被冷落,反而觉得有趣极了。

“那我尽快出来,教授。”她语气如常,甚至带着点欢快,仿佛他只是因为某种学术原因不愿踏入糖果店似的。她独自一人汇入了进出蜂蜜公爵的人流,银黑色的发髻和浅紫色的长袍在五彩斑斓的糖果堆里显得格外醒目。

斯内普静静地看着,抱臂倚靠在阴影里。店内暖黄的光线透过橱窗,在她身上镀上一层柔和的轮廓。她穿梭在堆积如山的糖果间,神情专注而熟练,偶尔拿起一罐糖果仔细查看标签,那侧脸在明暗交错的光线下,竟显出一种不同于地窖实验时的、奇异的宁静美感。

他眼底那惯有的冰冷与锐利在不自觉间悄然融化,流露出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和。这一刻,仿佛只是看着她在做一件简单寻常的事,也能带来某种难以言喻的…满足。

格温尼维尔从琳琅满目的货架上精准地取下了几包包装典雅、印着“大师匠心”字样的特制黑巧克力。她转过身,目光穿过喧闹的人群,精准地捕捉到倚在门外阴影里的他。她举起手中的巧克力,朝着他的方向轻轻晃了晃,唇角扬起一个了然又带着点小得意的弧度,声音清晰地穿过距离,落入他耳中:“我知道你喜欢这个。”

她的话语如此自然,如此笃定,仿佛洞悉他所有不为人知的细微偏好,并将之视为理所当然。

斯内普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那柔和的神情并未立刻消失,反而因她这记精准的“投喂”而加深了些许。

他看着她转身,继续专注地浏览其他货架,那副在甜蜜包围中依然保持冷静挑选的模样,奇异地取悦着他。

然而,这片刻的宁谧骤然被打破。

一个穿着考究墨绿色长袍、看起来约莫十七八岁的男巫——其服饰明显不属于霍格沃茨——带着爽朗的笑容,自然地走近格温尼维尔,开口搭讪。距离有些远,听不清具体言辞,但那个男孩举止大方,似乎说了句什么俏皮话,竟引得格温尼维尔侧过脸,轻轻笑了一声。

他倚靠墙壁的姿态瞬间变得紧绷而充满攻击性,抱起的双臂放下,手指无意识地曲起。那双黑眸死死锁住那个陌生的、穿着墨绿色长袍的男孩,眼神锐利得如同淬了毒的匕首,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近乎原始的警告与驱逐意味。

搭讪?在他的眼皮底下?用那些无聊的言语引得她发笑?

斯内普看着格温尼维尔因对方的再次靠近而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脚下微微向后撤了半步,这是一个清晰却克制的拒绝信号。然而,那个穿着墨绿色长袍的男孩显然被某种愚蠢的勇气冲昏了头脑,非但没有退缩,反而又不知死活地向前逼近了一步,脸上甚至还挂着那种自以为是的、令人作呕的笑容。

这一举动,如同最终点燃引信的火星。

斯内普周身最后一丝克制骤然崩断。他猛地从倚靠的阴影中脱离,如同一片蓄势已久的致命乌云,裹挟着冰冷刺骨的怒意,大步踏入了蜂蜜公爵甜腻得令人窒息的空气中。

他的动作快得惊人,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强势。几乎在踏入店门的瞬间,他便径直来到格温尼维尔身侧,手臂一伸,不由分说地揽住了她的肩膀,将她以一种绝对占有的姿态,紧密地圈固在自己身侧。这个动作自然流畅却又充满了宣告意味,他的手掌稳稳地落在她肩头,隔着一层衣料,传来不容置疑的掌控力和一丝未散的冷意。

他这才抬起眼,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如同淬了寒冰的利刃,直直射向那个已然僵住的、穿着墨绿色长袍的男孩,目光中的警告和驱逐几乎化为实质,让对方瞬间脸色惨白,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然而,斯内普的问话却是对着怀里的格温尼维尔,声音低沉平稳,仿佛刚才那个充满攻击性的入场和此刻极具占有意味的姿态从未发生:“选好了吗?”

格温尼维尔被他牢牢搂在身侧,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手臂传来的、几乎有些烫人的温度和紧绷的肌肉线条。她抬起头,对上他那双深不见底、此刻正翻涌着未散怒意与强烈占有欲的黑眸,唇角缓缓漾开一个明媚又带着点狡黠的笑容。

她甚至故意往他怀里靠了靠,仿佛极其适应这个突如其来的亲密姿态,然后才慢悠悠地、带着点撒娇般的语气摇了摇头:“还没有呢。”她的目光扫过旁边的货架,“我还想再买点别的…比如那种新出的、会变换颜色的蟑螂堆?”她故意挑选了一个她知道他绝对会反感的东西来说。

这句话像是一根细针,轻轻扎破了斯内普那过度紧绷的、充满防御和攻击性的状态。他搂着她肩膀的手臂几不可察地又收紧了一点,仿佛要将她这句话也牢牢锁住。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得难以形容——混合着未散的愠怒、对她这种有恃无恐的无奈,以及一丝极其隐晦的、被她全然接纳这种占有姿态所带来的黑暗满足感。

“…不准买蟑螂堆。”他最终硬邦邦地、近乎粗暴地低声命令道,但搂着她的手臂却没有丝毫松开的意思,反而以一种绝对保护的姿态,带着她转向另一排货架,彻底将那个目瞪口呆、面色惨白的男孩隔绝在他的世界之外,仿佛那只是一粒早已被弹开的尘埃。

格温尼维尔笑着轻声反驳,语气里充满了恶作剧般的兴致:“蟑螂堆…其实还挺有意思的,不是吗?想想看,教授,拿它们去作弄一下那些精力过剩的小狮子,或者给某些过于傲娇的小蛇一个‘惊喜’…肯定很有趣。”

斯内普的下颌线绷得更紧了。他垂眸瞪了她一眼,那眼神里充满了“你竟敢用这种理由来挑战我的底线”的骇人意味。

“我的课堂,”他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每个字都像是裹着冰碴,“以及霍格沃茨的走廊,不是给你提供‘有趣’的游乐场,莱斯特兰奇。把那些恶心的、会爬会叫的糖果念头从你脑子里扔出去,立刻。”

“教授,您想想看——想想哈利和德拉科被吓得同时面色苍白、互相指责却又不敢上前的样子;达芙妮和赫敏惊讶得说不出话的表情;潘西那绝对能震碎玻璃的女高音尖叫;还有布雷斯,他肯定会做出最夸张、最戏剧化的反应…那场面,难道不是绝妙的幽默吗?”她细数着这些名字,仿佛在描绘一幅极其诱人的画面,每一个音节都敲打在他忍耐的神经上。

斯内普的表情在她逐一点名时变得极其古怪。听到波特和马尔福的名字同时出现并伴随着“吓得面色苍白”的描述时,他嘴角似乎抽搐了一下;听到帕金森的女高音,他几不可察地蹙了蹙眉,仿佛那噪音已经穿透时空刺痛了他的耳膜;而扎比尼的“戏剧化反应”则让他眼底掠过一丝极其熟悉的、混合着厌烦和无可奈何的神色。

他深深地、几乎是沉重地吸了一口气,那口气息里充满了蜂蜜公爵过甜的空气和他内心翻腾的无力感。他用力捏了捏自己的鼻梁,仿佛在抵御一场即将到来的头痛。

“你…你这种以他人窘态为乐的低级趣味,究竟是从哪里沾染来的?”这话听起来像是斥责,但那语气却软化了太多,甚至隐隐透着一丝“我早就该料到会这样”的诡异纵容。

他没有再看她,而是将目光投向那排令人安心的、不会乱爬乱叫的高级巧克力,用一种近乎投降的语气,硬邦邦地快速说道:“…只准买一盒。最小的那盒。而且,如果让我发现任何一只蟑螂出现在我的地窖范围内…”他猛地转头,黑眸再次锁住她,试图凝聚起最后的威严,“我保证,你会亲身体验一下被它们追着跑的‘绝妙幽默’。”

这几乎是他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一种咬牙切齿的、充满不祥预感的许可。

格温尼维尔挑眉,毫不客气地指挥起来,“那你拿一包那个最小的蟑螂堆吧…就那边货架最下面那盒。”她指了指方向,然后目光又扫向别的柜台,“我还要买点蜜桃干,地窖里的库存都快见底了。哦对了,还有那种法国进口的覆盆子玫瑰马卡龙!”

她使唤得如此自然,如此理直气壮,仿佛他理应替她拿着那些可笑的糖果,并且毫无怨言地满足她所有的零食需求。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西弗勒斯·斯内普,霍格沃茨的魔药学教授,令人恐惧的蛇院院长,此刻正被他的学徒像个家养小精灵一样指使着去拿一盒恶心的蟑螂堆,还要负责提着她那些甜腻过头的蜜桃干和马卡龙?

“…下不为例。”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四个字,声音低沉沙哑,充满了屈从的怨念。然后,他极其僵硬地、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表情,转身走向她所指的那排货架,弯下腰,用两根手指极其嫌恶地、小心翼翼地捏起了那盒最小的、包装画着卡通蟑螂图案的盒子,仿佛那是什么剧毒的危险品。

他拿着那盒糖果和果干、马卡龙走回来,脸色黑得堪比最浓稠的墨汁,将其粗暴地塞进颇为充盈的糖果袋里。

格温尼维尔极其自然地将那个看起来就分量不轻的糖果袋递向他。斯内普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习惯性地伸手接过——这个动作流畅得可怕,仿佛已经演练过无数次,以至于他甚至没来得及思考这其中的荒谬性:他,西弗勒斯·斯内普,正像一个顺从的苦力一样,替他的学徒提着一大袋幼稚可笑的糖果。

而更过分的是,格温尼维尔在他接过袋子的瞬间,便极其自然地伸出手,轻轻拉住了他空着的那只手的袖口,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轻快力道,牵引着他朝下一个飘着浓郁黄油和糖霜香气的甜点柜台走去。

斯内普被她拉着,僵硬地挪动脚步,感觉自己像个被无形线绳操控的木偶。他低头看着那只牵着他墨紫色袖口的、属于她的白皙手指,再抬眼看看她兴致勃勃的侧脸,一种极度荒谬和无处发泄的憋闷感几乎要冲破他的天灵盖。

格温尼维尔忽然侧过头,仰脸看向他,眼睛弯成好看的弧度,声音放得又轻又软,带着点撒娇般的拖长尾音:

“教授…高兴点嘛~”她轻轻晃了晃他的袖口,语气甜腻得如同他们周围弥漫的糖粉,“就当是…陪我进行一场必要的魔药材料…情绪调节剂的实地调研?”

这句话像是一根细针,精准地戳破了他那鼓胀的怒气口袋。

斯内普极其沉重地、几乎是认命般地吐出一口浊气。眼底那骇人的风暴却悄然平息,转化为一种极度复杂的、混合着无奈、纵容和一丝极其隐秘的…甘之如饴的情绪。

“…闭嘴,莱斯特兰奇。”他没有甩开她拉着袖口的手,反而默许了这种牵引,提着那袋沉甸甸的“情绪调节剂”。

“您看那个糖霜凤凰,”她语气轻快,如同在鉴赏艺术品,“羽毛的层次感做得真不错,就是颜色太鲜艳了,吃下去恐怕会影响魔力感知的准确性…还有那个巧克力坩埚,造型倒是逼真,但里面的夹心太甜腻了,不符合魔药材料提纯的标准…”

她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给每一样甜点都安上了一个看似合理实则荒谬的“魔药”评价标准。

斯内普面无表情地听着,偶尔在她某个过于离谱的评价时,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充满讥讽的哼声,但并未出言打断。他的目光偶尔会随着她的指尖,落在某样造型特别精巧或颜色诡异的甜点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一下,仿佛在内心进行着真正的、苛刻的审美评判。

最终,格温尼维尔选定了几种据她说“结构稳定、色素含量相对较低、易于观察反应过程”的糕点——其中包括那个她刚刚批评过的、夹心甜腻的巧克力坩埚。

斯内普的手臂微微一沉,他看着那几乎要满溢出来的袋子,嘴角抽搐了一下。

“我希望,”他声音干涩地开口,带着一种不祥的预感,“你所谓的‘情绪调节剂’调研,最终不会以一场大规模的、需要我亲自处理的糖分中毒事件告终。”

同时,他另一只手则提着了那个几乎要爆炸的、塞满了各种甜腻“战略物资”的硕大糖果袋。那画面极具冲击力:阴郁的魔药大师,一手紧握着他学徒的手腕,一手提着与他气质截然相反的、色彩缤纷的零食袋,大步流星地走向收银台。

他周身依旧散发着生人勿近的低气压,但那份强势的引领姿态,却将所有的荒谬感都扭转成了一种奇异的、不容置喙的掌控力。他仿佛在用实际行动宣告:即使是一场胡闹的采购,也必须在我的主导下高效结束。

格温尼维尔低头看了一眼他紧握着自己手腕的手,唇角无声地向上扬起。她没有试图挣脱,反而乖巧地跟上他的步伐,任由他一路“押送”着穿过那些好奇又畏惧的目光,抵达收银台。

“您好,结账。”站定后,格温尼维尔笑吟吟地看向那位显然认识斯内普的年迈店主,声音清脆悦耳,仿佛刚才那段充满占有欲的牵引只是再寻常不过的小插曲。

店主一边手忙脚乱地清点着那堆成小山的糖果,一边忍不住抬眼偷偷打量着这对极其罕见的组合。算完账后,他的目光在斯内普阴沉的脸和格温尼维尔明媚的笑容之间转了转,小心翼翼地打趣道:

“西弗勒斯,”他用了罕见的、略显熟稔的称呼,“难得看你出来逛街,还买了这么多…嗯,甜食。”他的语气带着调侃,最终忍不住将目光落在格温尼维尔身上,试探着问出了那个几乎所有看到他们的人都会产生的疑问:“这位…是你爱人吗?”

“爱人”这个词如同一个奇特的咒语,骤然抛入空气之中。

斯内普的下颌线绷得像一块冷硬的岩石。他沉默了几秒,那几秒钟长得如同一个世纪。他没有看格温尼维尔,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只是死死地盯着店主,直到对方几乎要缩回柜台后面去。

“什么时候,”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平缓,却像冰刃刮过玻璃,每一个音节都带着刺骨的寒意,“蜂蜜公爵还增加了打探客人隐私的…‘附加服务’?还是说,你对所有一次性采购大量…糖分炸弹的顾客,都进行如此…亲切的关怀?”

店主的脸色变得有些煞白:“不…不是的…我只是…我只是…”

就在店主快要被这低气压彻底压垮时,格温尼维尔轻笑出声。那笑声清脆,像是一颗石子投入凝滞的冰湖,瞬间打破了令人窒息的紧绷感。

她伸出手,极其自然地轻轻拍了拍斯内普那只依旧紧握着糖果袋、指节有些发白的手背,动作带着一种安抚的意味,然后笑吟吟地看向窘迫不堪的店主,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谈论天气:

“别管他,”她说着,甚至还冲店主眨了眨眼,仿佛在分享一个无伤大雅的小秘密,“西弗勒斯总是这样——他对社交礼仪的理解,大概还停留在中世纪以前,习惯用瞪视来代替‘你好’和‘谢谢’。”

她亲昵地直呼其名,语气里充满了某种纵容和了然,巧妙地将斯内普骇人的反应归结为一种古怪的、无需在意的个人风格,瞬间化解了店主的恐慌和尴尬。

店主愣了一下,随即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顺着她的话干笑了几声,气氛骤然缓和了许多:“啊…哈哈…是、是的…斯内普教授一向…呃…独具风格…”

斯内普在她拍他手背时,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他垂眸瞥了一眼她落在自己手背上的白皙手指,又抬起眼,目光复杂地瞪了她一眼,那眼神里混杂着警告、无奈,以及一丝极其隐晦的、对她这种擅自打圆场行为的…默许。

他最终只是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极轻的、意味不明的冷哼,没有再继续施加压力,算是默许了她将这场面糊弄过去。

但当他接过找零,再次握住格温尼维尔的手腕(力道依旧不容置疑)将她带出店铺时,他俯身在她耳边,用只有她能听见的音量,咬牙切齿地低语:

“…‘西弗勒斯总是这样’?莱斯特兰奇,我们有必要重新讨论一下关于‘界限’的问题。”他的低语带着威胁的寒意,紧握她手腕的力道却泄露出截然不同的掌控欲。

格温尼维尔闻言挑眉,脸上非但没有惧色,反而绽开一个更加明媚、甚至带着几分挑衅的笑容。她手腕灵巧地一旋,轻松却果断地甩开了他的手,随即向后微退半步,瞬间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开到一个合乎礼仪、却又显得过分疏远的尺度。

“教授说得对。”她从善如流地应道,声音清脆,语气恭顺,仿佛刚才那个亲昵直呼其名、甚至敢拍他手背的人不是她一样。她甚至还微微颔首,做出一个无可指摘的乖巧姿态,“是学生逾越了。应当保持…恰当的距离。”

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这刻意的、彬彬有礼的疏远,比任何反驳或撒娇都更具杀伤力。前一秒她还在他触手可及的范围内,带着温热的体温和亲昵的调侃;后一秒她却已退回到冰冷的“教授”与“学生”的框架之后,笑容依旧,却隔了一层无形的壁垒。

斯内普的手臂骤然一空,指尖残留的温热瞬间被霍格莫德的凉风取代。他看着她那副瞬间戴好的、无可挑剔的乖顺面具,看着她眼中那抹狡黠却疏离的光,一股极其强烈的、近乎暴躁的失落感猛地攥住了他的心脏,比方才店主的冒失提问更让他难以忍受。

他下颌绷紧,黑眸中风云骤起,那刚刚被她安抚下去的冰冷怒意再次翻涌上来,甚至更添了几分被她轻易操控距离所激起的挫败感。

“…很好。”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比之前更加低沉骇人。他不再试图去拉她,而是猛地转身,提着那袋可笑的糖果,大步向前走去,墨紫色的袍角在他身后剧烈翻涌,如同席卷着一场无声的风暴。

他走得很快,仿佛要彻底远离她,但那紧绷的脊背和周身散发的骇人低气压,却又像一张无形的网,表达着他的不悦和…某种未被满足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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