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袭蛮营火照沙，神工乱敌起狂哗。
破栅先救同胞命，擒酋再探岛夷家。
粮少岂容俘耗粟，舟沉暗葬海吞沙。
将军帐里谋全局，小兵泪洒浪中霞。
九州东南，日向滩汉军营地。
夜幕降临，海风带来寒意。营地中央篝火跳动，外围则陷入黑暗与寂静之中。
李锐带领的小队负责营地西侧警戒。十人分为两组，轮流值守。王顺与另外四名士兵潜伏在营地外百步处的灌木丛中，眼睛努力适应着黑暗。
“都伯说倭人必来夜袭，真的吗？”年轻士兵低声问。
王顺握紧手中弩机：“李都伯从不说错。汉中战时，他提前三天就预判到张合的夜袭。”
时间一点点流逝，夜色渐深，只有虫鸣与远处海浪声。王顺眼皮开始打架，连日航行加上白天的战斗令人疲惫不堪。
突然，远处林中飞起一群夜鸟，似乎受惊而飞。
王顺瞬间清醒，推了推身旁同伴：“有情况。”
五人立即警惕起来，弩机上弦，紧盯树林方向。
片刻寂静后，黑暗中隐约可见人影晃动，悄无声息地向营地靠近。
“信号箭。”王顺低声道。
一支火箭射向夜空，划出明亮弧线。几乎同时，尖锐哨声响彻营地，原本黑暗的营地瞬间火把通明，照亮四周。
潜伏的倭人见行踪暴露，发出野兽般的嚎叫，从四面八方向营地冲来。
箭雨从营寨栅栏后射出，冲在前面的倭人纷纷倒地，但后续者踏着同伴尸体继续前冲，很快接近栅栏。
“坚守岗位！”李锐高喊，他的小队守在营地西侧一段栅栏后，弩箭精准点射靠近的倭人。
倭人如潮水般冲击栅栏，简陋木栅开始摇晃。一些倭人甚至试图攀爬栅栏，被汉军长矛刺穿。
“火油！”校尉高喊。
士兵们将早已准备好的火油罐投掷出去，落在栅栏外倭人群中最密集处，随后火箭射下，顿时火焰腾起，惨叫声震天。
王顺看到一个浑身是火的倭人仍然向前冲了数步才倒下，心中骇然。这些倭人的悍勇超出了他的想象。
战斗持续了约半个时辰，倭人终于开始后退，留下满地尸体与呻吟的伤员。
营地中传来命令：“清理战场，补刀，不留活口！”
李锐带领小队跃出栅栏，开始检查地上倭人。遇到还在动弹的，便补上一刀。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与焦糊味，令人作呕。
王顺跟着李锐，手微微颤抖。这是他第一次参与战后清理，看着那些尚未断气的倭人被结束生命，胃中翻腾。
一个年轻倭人突然抓住他的脚踝，口中涌着血沫，眼中满是哀求。王顺愣住了，手中刀迟迟无法落下。
李锐走过来，面无表情地一刀刺入倭人心脏。“战场之上，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王顺深吸一口气，点头：“明白。”
清理完战场，天色已微明。魏延下令提前开饭，饭后立即进军东南方向的倭人聚落。
行军途中，李锐小队作为前哨，率先前进。穿过一片竹林时，前方突然传来异响。
“隐蔽！”李锐举手示意，小队迅速散开隐蔽。
片刻后，一队倭人押着约二十名汉人模样的俘虏从林中小道走来。那些俘虏衣衫褴褛，身上带伤，被绳索串联着，步履蹒跚。
“是曹魏时胶东之战被掳走的同胞。”队中老兵低声道。
李锐眼神一凛，做了个手势：准备突袭。
倭人小队约十五人，显然没料到会在此遭遇汉军。当弩箭突然从竹林中射来时，他们措手不及，瞬间倒下一半。
李锐率先冲出，长刀划弧，斩下一个倭人头颅。其余士兵随之杀出，很快解决了剩余倭人。
解救的俘虏中，一个看似领头的中年男子跪地泣谢：“在下胶东县丞周明，去年被掳至此，日夜思归啊！”
李锐扶起他：“周县丞请起，现在你们安全了。可知前方聚落情况？”
周明擦泪道：“那是奴国一大聚居部落福冈，约有战士两千，平民五千。他们已知大军到来，准备拼死抵抗。聚落中还有数百被掳来的汉人，大多为妇女儿童。”
李锐面色凝重，令两名士兵护送俘虏回主营，自己带其余人继续前进侦查。
接近福冈时，他们潜伏在山坡上观察。福冈依山而建，外围有木墙环绕，墙上倭人战士密集，其中夹杂着一些汉人俘虏，被用作人肉盾牌。
“棘手了。”老兵低声道，“强攻必伤及同胞。”
李锐点头：“回去禀报将军。”
魏延听完汇报，面色阴沉。帐中诸将也都沉默，若强攻难免伤及自己人，但若不攻，大军滞留于此，粮草有限。
“将军，或许可围而不攻，断其水源粮草，迫其投降。”一副将建议。
魏延摇头：“我军孤军深入，无暇长久围困。陆将军那边还在等待我们会师。”
众人一筹莫展时，周明突然开口：“将军，小人有一计。奴国人迷信鬼神，尤其是海神信仰。若能制造神迹，或可动摇其军心士气。”
魏延挑眉：“详细道来。”
周明解释道：“三日后乃奴国重要祭日，他们必会举行大规模祭祀。若在那时制造海神震怒的迹象，或许能使其内乱。”
魏延沉思片刻，眼中闪过锐光：“可一试。若不成，再强攻不迟。”
计划迅速制定。汉军中有随行工匠，可制作特殊器械；周明了解奴国习俗，提供重要信息；羌骑兵中则有擅长伪装与突袭的好手。
三日转瞬即逝。祭日当夜，奴国聚落福冈的中央广场上篝火通明，数百汉人俘虏被绑在柱子上，准备作为祭品献给海神。
祭司身着怪异服饰，脸上涂满彩绘，手持骨杖围绕火堆舞蹈，口中念念有词。周围跪满了奴国人，包括几乎所有战士。
聚落外山坡上，魏远冷冷注视这一切。“开始。”
一声令下，汉军特制的巨大“海神眼”—内部中空，填满磷粉与其他化学物的大型球体—被投石机射向聚落上空。同时，羌骑精锐悄悄潜入聚落水源处，投入特制药物。
当第一个“海神眼”在聚落上空爆开，散发出幽蓝光芒与怪异声响时，奴国人惊呆了。接着第二个、第三个接连爆开，幽蓝光芒照亮整个天空。
同时，饮用了投药水源的人开始出现幻觉，惊叫着看到海神现身斥责。
混乱迅速蔓延。祭司试图维持秩序，却被一个产生幻觉的战士一刀砍倒—羌骑投入的药物中混有令人易怒狂躁的成分。
内乱爆发了。相信海神震怒的一方与认为这是汉军诡计的一方激烈冲突，很快演变成全面厮杀。
时机成熟，魏延下令进攻。汉军冲入几乎无设防的聚落，迅速控制局面。抵抗微弱且混乱，大多奴国人甚至不知道真正的敌人来自何方。
天亮时分，聚落完全落入汉军手中。清点战果：歼敌一千二百余人，俘虏三千余；救出汉人俘虏五百余；自身伤亡不足百人。
魏延站在聚落中央，看着被押解过来的奴国酋长及其家眷。
“询问他伊都国与其他部落情况。”通过周明翻译，审讯开始。
奴国酋长起初倔强，但在魏延冷厉手段下很快屈服，提供了宝贵情报：九州南部主要有伊都、奴国两大势力及数十小部落，总兵力约一万五千，现已折损近半。
“将所有俘虏集中关押。”魏延下令，“伤重者处决，轻伤者与健康者分开关押。”
三日后，当陆抗派来的联络骑兵抵达时，魏延已控制日向滩周边百里区域，俘虏超过四千人。
“陆将军已控制包括北九州在内的北部地区，正向南推进，预计十日内可与将军会师。”联络兵报告。
魏延点头：“回报陆将军，我军将按计划由西南向东北推进，肃清沿途残敌。”
联络兵离去后，魏延召来副将，低声下达命令：“挑选三艘旧运输船，将所有俘虏分批押上。船底做手脚，出海后悄然沉没。对外宣称运回大汉国内为奴。”
副将面色微变：“将军，这…是否太过？”
魏延眼神冰冷：“我军孤悬海外，粮草有限，岂能分于俘虏？放虎归山后患无穷，运回国内耗费资源。执行命令。”
“那…船上的汉兵？”
“挑选可靠之人，许以重赏。船沉后返回，另行安置。”
命令秘密执行。三日内，四千余名俘虏被分批押上三艘旧船，每艘配二十名汉兵“押运”。
李锐的小队被选中负责第二艘船的“押运”。登船前夜，他找到魏延。
“将军，此事若传回国内，恐对将军声誉有损。”李锐直言。
魏延冷冷看着他：“你是在质疑我的命令？”
“末将不敢。只是…四千性命，非小数。”
魏延转身望向大海：“战争从来残酷。今日妇人之仁，明日可能就是千百汉军儿郎的性命。你若不愿执行，可另派人选。”
李锐沉默片刻，坚定道：“末将执行命令。”
翌日，三艘船先后离港。李锐站在船首，看着逐渐远去的海岸线，心中沉重。底舱中挤满了俘虏，他们大多茫然不知命运如何，有些人甚至以为真是被运往大汉为奴，至少保住性命。
出海第二夜，按照计划，船员开始悄悄破坏船底。李锐下令放下救生艇，准备撤离。
然而就在这时，风暴突然来临。狂风暴雨中，破旧的船体开始剧烈摇晃，底舱进水速度远超预期。
“都伯，底舱门被从里面堵住了！”士兵慌张来报，“俘虏发现了我们的行动！”
李锐冲向底舱入口，果然听到里面传来撞击声和叫喊声—俘虏们意识到将被溺毙，正在拼死反抗。
风暴越发猛烈，船体倾斜加剧。救生艇在狂风巨浪中难以操作，已有两艘被浪打翻。
“都伯，怎么办？”王顺焦急问。
李锐面色铁青，看着在风暴中挣扎的另外两艘船—它们也面临同样困境。
突然，一个巨浪打来，船体猛烈倾斜，甲板上的士兵纷纷滑倒。底舱门在撞击下破裂，疯狂求生的俘虏涌出，与汉兵扭打在一起。
风暴、血腥、绝望的嚎叫…李锐在雷光中看到王顺被一个俘虏推下海，瞬间被浪吞没。
“杀！全部杀掉！”李锐红着眼睛下令，拔刀冲向涌来的俘虏。
混乱持续了整整一夜。天亮时分，风暴渐息，海面上漂浮着无数碎片与尸体。三艘船全部沉没，仅有数十人侥幸生还，被后续搜寻的汉军船只救起。
李锐抱着一块木板漂浮在海面上，身边是茫茫大海与零星尸体。他右臂重伤，失血过多，意识逐渐模糊。
最后印象是一艘汉军战船靠近，以及放下的救生艇。
七日后，九州基本肃清。魏延与陆抗在伊都国主城会师。
“俘虏运输船遭遇风暴，全部沉没，无人生还。”魏延向陆抗报告，面色平静如常。
陆抗凝视他片刻，缓缓点头：“天意如此。我军伤亡如何？”
“伤亡约两千，歼敌过万，俘获甚众。”魏延道，“九州已基本控制。”
陆抗走到地图前：“如此，整军十日，而后向本州进军。倭国主力尚在，决战还在后面。”
两位将军继续讨论进军计划，帐外阳光明媚，仿佛那片吞噬了四千性命的海域从未起过风暴。
医营内，李锐缓缓醒来，右臂剧痛钻心。
“别动，伤口刚包扎好。”医官按住他，“你幸运得很，只你一人从那艘船生还。”
李锐闭眼，王顺被浪吞没的画面在脑中回荡，还有那些绝望挣扎的俘虏…
“好好休息吧，魏将军已下令，幸存者皆晋升赏赐。”医官道，“战争就是这样，无关对错，只有生死。”
李锐转向帐壁，无声泪流。在这场宏大战争中，他这样的小人物如同沧海一粟，随波逐流，无力改变什么，只能被潮流裹挟前行，在血与火中努力保持一丝人性与良知。
帐外传来操练声与号角声—战争仍在继续，九州之后还有本州，本州之后还有更多土地与战争。大汉的战车滚滚向前，碾压一切阻碍，无论那是敌人，是自己人，还是道德与良知。
在这台战争机器中，每个人都是棋子，也都是帮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