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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章 血债血偿与铁幕低语

丧尸爆发第十年,公元2036年6月5日,星期三,晴,夜。

地点:重庆市,世安军西南大区磐石军政大厦前广场。

白昼的酷热尚未完全从坚硬的水泥地和厚重的合金墙体中散去,空气中弥漫着山城夏夜特有的、带着江水腥气的闷热湿气。巨大的探照灯如同冰冷的巨眼,从磐石大厦高耸的墙体上投下惨白的光柱,将大厦前这片开阔的广场切割成明暗交错的牢笼。光柱边缘,无数趋光的飞虫在焦躁地盘旋、碰撞,发出细碎密集的簌簌声,更添几分令人心烦意乱的死寂。远处,嘉陵江呜咽流淌,隐约夹杂着被高墙隔绝在外的、来自更远方黑暗深处的丧尸嘶吼,如同永不停歇的背景噪音。

广场中央,数盏临时架设的高亮度氙气灯将一小片区域照得亮如白昼。李峰就站在这片人造白昼的核心。他罕见地没穿那身象征无上权力的深灰色立领军装,上身是一件洗得有些发白的深色棉质圆领t恤,下身是同样宽松的灰色亚麻长裤,脚上趿拉着一双半旧的黑色皮质拖鞋。这身居家的打扮,与他此刻所处的位置和即将进行的裁决,形成了强烈的、近乎荒诞的反差。他高大的身影在强光下拉出长长的、极具压迫感的阴影,如同蛰伏的猛兽。他微微低着头,目光平静得近乎漠然,俯视着脚下匍匐于地的身影。

马占山,这位曾经盘踞西北、拥兵自重、与陈枭分庭抗礼,甚至一度让世安军西进铁流受阻的枭雄,此刻如同一滩被彻底抽掉骨头的烂泥,瘫在冰冷粗糙的水泥地上。他身上那件曾经象征权势的锦缎马褂早已被扯得七零八落,沾满泥污、汗渍和暗褐色的血痂。精心打理的胡须纠结成一团,混合着尘土和口涎。一条腿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显然是废了,每一次无意识的抽搐都伴随着压抑不住的痛苦呻吟。那张曾经写满暴戾与野心的脸上,此刻只剩下极致的痛苦、灰败的绝望,以及对眼前这个穿着拖鞋的男人深入骨髓的恐惧。他努力想抬起头,浑浊的眼珠试图聚焦在李峰脸上,看清这个终结他一切的男人,但每一次尝试都牵动全身的伤口,换来更剧烈的颤抖和窒息般的喘息。那拖鞋的边缘,在他模糊的视线里,仿佛成了他整个世界的边界。

这个掌控了整个南部中国,建立起比末世前更高效、更强大、更铁血秩序的男人,还不到四十岁。他站在那里,就是一座无法逾越的钢铁山脉,是这片废土上唯一的“理”与“法”。马占山残存的意识里,只剩下一个念头:输给这样的人,不冤。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如同毒蛇噬心般的不甘和怨毒,像毒液一样在血管里蔓延。

就在这时,广场边缘的人群被一股力量略显急促地分开。两名身材魁梧、穿着暗刃特勤局黑色作战服、面罩遮脸的士兵,如同拖拽死狗般,将一个穿着沾满污渍的白色研究服、金发碧眼却狼狈不堪的中年男人粗暴地推搡进来。男人鼻梁上昂贵的金丝眼镜只剩下一个镜片,镜架歪斜地挂在脸上,嘴角破裂,流着血丝,昂贵的舰队制服被扯开了几道口子。他正是火种舰队生物科技部的高级主管,威廉·阿什福德博士。

威廉显然还没完全认清形势,或者说,他骨子里那份来自舰队高等文明的傲慢尚未被彻底碾碎。他踉跄几步,在强光下眯起眼,努力想维持最后一丝体面,用带着浓重口音、略显变调的中文,朝着李峰的方向嘶喊,声音因惊惧而尖锐:

“李先生!这是严重的误会!我受《深空公约》保护!我是火种舰队高级官员!你们无权这样对待我!立刻释放我!否则舰队议会绝不会善罢甘休!我的研究对全人类的‘适应性进化’至关重要!你们这些……呃啊——!”

“操你妈的!叫将军!”

一声炸雷般的怒喝粗暴地打断了他聒噪的自我辩护。一直如同铁塔般侍立在李峰侧后方的阿哲,如同被激怒的暴熊,猛地一步踏出!他蒲扇般的大手闪电般揪住威廉后脑勺上那撮还算整齐的金发,另一只穿着厚重军靴的脚,带着千钧之力,狠狠踹在威廉的腿弯处!

“咔嚓!”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脆响清晰可闻,在寂静的广场上异常刺耳。

“啊——!”威廉发出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嚎,整个人如同被折断的麦秆,身不由己地、重重地双膝砸在坚硬冰冷的水泥地上!剧痛让他瞬间蜷缩成一团,涕泪横流,浑身筛糠般颤抖,所有的高傲和矜持在这一脚之下彻底粉碎,只剩下最原始的恐惧和哀嚎。他狼狈地抬起头,试图看向李峰,眼中充满了乞怜。

李峰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仿佛只是看到一只烦人的苍蝇被拍落。威廉的出现,以及他与马占山勾结,利用流民甚至战俘进行惨无人道的“适应性进化”人体实验的铁证(那些浸泡在培养液里的扭曲躯体、记录着非人数据的芯片,此刻正静静躺在陈默的加密档案箱里),是他此行重庆最重要的“意外收获”之一。这个披着科学外衣的恶魔,和他背后火种舰队那些贪婪无度的权贵,是比丧尸更令人作呕的毒瘤。而此刻,这个毒瘤的样本,连同地上苟延残喘的马占山,就是他手中最有力的筹码,是他撬动深空之上那冰冷钢铁巨兽内部裂隙的杠杆。

就在这时,人群外围再次被分开。一个穿着火种舰队深蓝色高级文官制服、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面容儒雅却难掩焦虑的中年男人,几乎是挤了进来。他是保罗·范德林德主席的首席机要秘书,沈瀚。他与李峰在火种舰队“秩序之塔”时期便已相识,算得上旧识。

沈瀚一眼就看到了跪在地上哀嚎的威廉,瞳孔猛地一缩,脸上瞬间掠过一丝惊怒,但立刻被他强行压下,换上了职业化的、带着深深忧虑的表情。他快步走到李峰身边,无视了阿哲那充满警告的凶狠目光,也顾不得礼仪,一把拉住李峰的手臂,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声音急促而低语,语速快得像连珠炮:

“将军!李峰!我的老友!听我说!冷静!千万冷静!”

李峰被他拉扯得微微侧身,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没有立刻挣脱,只是用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平静地看着沈瀚,等待下文。拖鞋在地上摩擦,发出轻微的声响。

沈瀚语速极快,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近乎恳求的意味,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将军!威廉背后牵扯的水太深了!‘生命之树’(火种舰队内部一个由顶级权贵家族组成的生物科技垄断联盟)那帮老家伙的能量,超乎你的想象!他们手里攥着舰队至少30%的关键资源配额和核心技术!连顾(怀瑾)主席在推进‘星尘计划’时,也不得不暂时对他们做出让步!保罗主席知道这件事后非常震怒,但他更担心的是局面失控!一旦威廉被公开押解回舰队审判,那就是把‘生命之树’的脸面按在地上摩擦!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反扑!到时候,顾主席的处境会非常被动,我们好不容易达成的技术转移协议,尤其是您最关心的‘破晓’级空间导弹防御系统的核心数据包和能量矩阵技术,很可能会被无限期搁置甚至彻底取消!” 他特意加重了“破晓”两个字。

他喘了口气,观察着李峰的表情,见对方依旧沉静如水,心中更急,继续加码:“保罗主席让我务必转告您,只要这件事在地球层面‘妥善’解决,不留任何可能被舰队媒体捕捉到的把柄,他可以用主席权限,立刻启动‘破晓’技术的最高优先级转移程序!首批验证数据和核心工程师团队,一周内就能抵达重庆!将军!这是您一直想要的!是构建地球近地轨道绝对防御网、彻底摆脱舰队在关键防御领域掣肘的核心!为了这个,保罗主席愿意承担后续所有的政治风险!请您务必……顾全大局!”

沈瀚的话语如同密集的鼓点,敲打在李峰的心头。他当然明白其中的利害。岳父顾怀瑾在舰队内部的权力斗争从未停歇,“生命之树”联盟是最大的绊脚石之一。保罗此举,既是示好,也是将他李峰彻底绑上自己战车的投名状。用威廉这颗注定要废弃的棋子,换取梦寐以求的空间导弹技术,堵住舰队权贵的嘴,同时让保罗欠下一个天大的人情……这笔交易,从冰冷的政治算计来看,似乎并不亏。

李峰的目光扫过沈瀚因紧张而微微冒汗的额头,又落回地上如同烂泥般抽搐、因剧痛而无声哀嚎的威廉身上。他沉默了几秒钟,那短暂的寂静让沈瀚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也让广场上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终于,李峰几不可闻地、带着一丝被现实政治拉扯的无奈,轻轻叹了口气。拖鞋里的脚趾无意识地动了一下。

“沈秘书,保罗主席的好意,我心领了。”他的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喜怒,“‘破晓’技术,对我,对地球防线,至关重要。我答应你,这件事,就在地球上了结。”

沈瀚如蒙大赦,紧绷的肩膀瞬间松弛下来,长长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感激和庆幸交织的复杂表情:“将军深明大义!保罗主席和我都感激不尽!后续……”

“那他呢?”李峰打断沈瀚的客套,用下巴点了点地上的威廉,语气平淡得像在询问如何处理一件垃圾。

沈瀚脸上的表情瞬间收敛,恢复了舰队高级文官特有的那种疏离与冷漠。他看都没再看威廉一眼,仿佛那只是一团需要被清理的污秽。他后退一步,微微躬身,声音清晰而公式化:“将军,舰队内部事务繁忙,保罗主席还在等待我的回复。这里的一切,就全权交由您处置了。我相信,以将军的智慧和手段,定能给出一个让各方都‘满意’的结果。” 他强调着“满意”二字,说完,再次对李峰颔首致意,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在两名随行护卫的簇拥下,快步离开了这片血腥的裁决之地,身影迅速消失在广场边缘的阴影中。

“满意?”李峰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到极致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丝毫温度,只有铁与血的决绝。他不再看沈瀚消失的方向,目光转向侍立一旁的王小虎,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

动作幅度小到几乎难以察觉,却如同按下了死亡的开关。

王小虎那张线条冷硬、如同刀削斧劈般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波动。他右手闪电般探向自己后腰,动作流畅得如同呼吸。一把保养得锃亮、泛着幽蓝金属光泽的92式半自动手枪瞬间出现在他手中。没有一丝犹豫,没有半分拖沓,甚至没有刻意瞄准。枪口稳稳地指向跪在地上因剧痛而意识模糊的威廉,以及跪在他旁边、同样面无人色、抖若筛糠的两名穿着实验服的高级军官制服的心腹。

“砰!砰!砰!”

三声清脆、短促、如同爆豆般的枪响,在空旷的广场上骤然炸开!巨大的回音在磐石大厦冰冷的合金墙体间反复震荡,久久不散!

第一枪,精准地贯入威廉因剧痛和恐惧而大张的嘴巴,将他未及出口的哀嚎和可能存在的、关于“生命之树”的秘密永远封存!子弹从后脑穿出,带出一蓬混杂着脑浆和骨渣的血雾,在惨白的灯光下溅射出一片狰狞的放射状图案。

第二枪和第三枪,几乎不分先后,分别洞穿了那两名马家军心腹的眉心!两人连哼都没哼一声,身体猛地一挺,随即像两截失去支撑的木桩,直挺挺地向前扑倒,额头上两个细小的血洞汩汩涌出暗红的血液,迅速在地面蔓延开来,与威廉的血液交汇。

浓烈的血腥味瞬间盖过了夏夜的湿热气息,刺鼻地弥漫开来。

整个过程中,广场上的世安军人员——包括刘振东、王志刚、陈默(他不知何时已悄然出现在李峰另一侧)、阿哲,以及四周持枪警戒的暗刃士兵——如同凝固的雕塑。他们的眼神锐利如鹰隼,身体却纹丝不动,连呼吸的频率都没有丝毫改变。仿佛眼前发生的不是血腥处决,而是一场早已排练过千百遍的仪式。这份在极致暴力面前展现出的、令人胆寒的纪律性和漠然,比枪声本身更具威慑力。

“拖走。”王小虎的声音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冻土,他手腕一抖,92式手枪在他指间灵巧地转了个圈,重新插回后腰枪套,动作行云流水。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拍死了三只苍蝇。

两名暗刃士兵立刻上前,动作麻利地抓住威廉和那两名马家军军官尸体的脚踝,如同拖拽破麻袋般,毫不费力地将他们拖向广场边缘一处通向墙外缓冲区的、不起眼的厚重铁闸门(通常用于处理特殊垃圾)。尸体在粗糙的水泥地上留下三道粘稠、暗红、触目惊心的长长拖痕,一直延伸到铁闸门内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门外,被浓烈血腥味刺激的丧尸瞬间爆发出更加狂躁兴奋的嘶吼和抓挠声,如同地狱传来的背景音效。

这一幕,如同最残酷的默剧,深深烙印在还活着的俘虏眼中。

马占山,这位曾经不可一世的西北王,此刻脸色惨白如纸,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滚而下,浸湿了凌乱的鬓角。他肥胖的身体筛糠般抖动着,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看向地上那三道新鲜血痕的目光充满了无边的恐惧,仿佛那子弹下一刻就会钻进他自己的脑袋。他身边仅存的二把手,一个名叫张北原的精瘦中年男人,更是吓得魂飞魄散,裤裆处迅速洇开一片深色的湿痕,浓重的尿臊味弥漫开来。他死死闭着眼睛,身体蜷缩成一团,恨不得把自己埋进地里。

李峰缓缓转过身,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落在马占山和张北原身上。他脸上那抹刚才面对沈瀚时的无奈早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掌控一切的、带着一丝玩味的平静。他趿拉着拖鞋,踱步到两人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们因恐惧而扭曲的脸。

“松绑。”李峰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立刻有士兵上前,用锋利的匕首割断了捆缚张北原的绳索。

张北原如同被抽掉了骨头,绳索一断,整个人就瘫软在地,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只是惊恐万状地看着李峰,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李峰的目光越过瘫软如泥的张北原,直接落在勉强还能站住、但双腿抖得如同风中落叶的马占山身上。他脸上忽然浮现出一丝极其浅淡、却让马占山如坠冰窟的微笑。

“马司令,”李峰的声音甚至带上了一丝奇异的温和,如同毒蛇吐信,“你的地盘,以后就交给张北原了。”

这句话如同惊雷,炸得马占山浑身剧震!他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李峰,又看看地上瘫着的张北原,眼中瞬间爆发出被背叛和绝望点燃的疯狂怒火!他辛苦经营半生、用无数人命和鲜血换来的基业,就这么轻飘飘地……给了这个废物?!“李峰!你……你好毒!张北原,你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我……” 他嘶吼着,唾沫横飞。

李峰无视了马占山眼中喷薄的恨意,目光转向地上的张北原,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张北原,你知道应该怎么做了吗?”

瘫软在地的张北原,被李峰那平静却蕴含着无边杀意的目光一刺,如同被通了高压电,猛地一个激灵!求生的本能瞬间压倒了所有的恐惧和懦弱。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身体还在剧烈颤抖,但眼神里却迸发出一种被逼到绝境的、孤注一掷的疯狂光芒。他明白了!他太明白了!这是投名状!是他活下去、甚至一步登天的唯一机会!

“知……知道!将军!我知道!”张北原的声音嘶哑尖利,带着破音的颤抖,却异常清晰。他猛地转头,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饿狼般死死盯住了他曾经敬畏如神、此刻却恨不得生啖其肉的马占山!

就在这时,王志刚无声地动了。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冷静得如同精密的手术刀。他走到旁边一名持95式突击步枪的士兵身边,伸手,无声地接过了那支冰冷的杀人利器。他检查了一下枪械状态,动作标准而流畅,然后转身,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到张北原面前。

没有任何言语,王志刚只是将那支沉甸甸的、散发着枪油和钢铁气息的95式步枪,稳稳地塞进了张北原还在剧烈颤抖、几乎握不住东西的双手中。枪身的冰冷触感,如同强心针,让张北原的颤抖奇迹般地停止了一瞬。

“拿稳。”王志刚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却比任何威胁都更令人胆寒。

张北原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了一下,双手死死攥住枪托和护木,粗糙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发白。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如同濒死的鱼,然后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混合着恐惧与疯狂的嘶吼,猛地抬起了枪口,黑洞洞的枪管直指马占山!

“大哥……对不住了!!”张北原的嘶吼带着哭腔,却充满了毁灭一切的决绝。

马占山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他肥胖的身体因极致的愤怒和恐惧而剧烈摇晃,嘴唇哆嗦着,似乎想怒骂,想诅咒,想质问苍天,但最终只化作一声绝望而凄厉的咆哮:“张北原!你个忘恩负义的狗……”

“砰砰砰砰砰——!!!”

一连串震耳欲聋的、毫无间隙的爆响,彻底淹没了马占山最后的怒吼!张北原闭着眼睛,手指死死扣住扳机,将95式步枪的扳机一扣到底!灼热的弹壳如同金色的毒蜂,疯狂地从抛壳窗中弹出,叮叮当当地砸落在水泥地上,跳跃着,滚动着。密集的5.8mm钢芯弹头,如同狂暴的金属风暴,瞬间将马占山那肥胖的身躯打得如同触电般疯狂抖动!血花、碎肉、骨渣在他胸前、腹部、甚至脸上猛烈地爆开!他像一堵被重锤反复轰击的肉墙,踉跄着,后退着,最终带着满脸的惊愕、不甘和滔天的怨毒,轰然向后仰倒!那双瞪得滚圆、几乎要凸出眼眶的眼睛,至死都死死盯着张北原,充满了无尽的诅咒。

枪声停歇,硝烟弥漫。张北原如同被抽干了所有力气,95式步枪“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双腿一软,再次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看着马占山那被打成筛子、还在微微抽搐的恐怖尸体,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哇”地一声呕吐起来。酸臭的呕吐物溅了他自己一身。

李峰冷漠地看着这一切,仿佛只是看了一场乏味的表演。他挥了挥手,对王志刚道:“带张北原和他那两个‘兄弟’(指马占山另外两个同样被吓傻、瘫在一旁的心腹),去食堂。弄点热乎的,让他们压压惊,平复一下心情。顺便,把‘交接’的细节,好好跟他们‘沟通’清楚。” “沟通”二字,他咬得格外清晰。

“是,将军。”王志刚应道,示意士兵上前,将瘫软呕吐的张北原和另外两个如同行尸走肉般的马家军头目架了起来,拖离了这片血腥的广场。

广场上暂时恢复了寂静,只剩下浓重的血腥味和远处丧尸愈发兴奋的嘶吼。李峰并未离开。他对着旁边一个暗刃士兵做了个手势。士兵立刻按动通讯器。

很快,广场另一侧的小门打开,几个身影被推搡着押了过来。为首的是一个被反绑双手、嘴里塞着破布、脸上带着淤青和擦伤的年轻人,约莫二十出头,头发凌乱,穿着一身洗得发白、打着补丁的旧军装(非世安军制式),眼神桀骜不驯,即使身处绝境,那双眼睛里也燃烧着不屈的怒火和深切的仇恨。他正是最近在重庆城外缓冲区流窜,打着“反霸权”、“驱逐世安暴政”旗号,煽动被整合过程中利益受损的流民和小股匪帮(约两百人,装备极差,昨天下午被赵铁柱派出的清剿分队一网打尽)的“赤狐”。他身后跟着几个同样被绑、垂头丧气的年轻人,是他的核心追随者。

士兵粗暴地扯掉了赤狐嘴里的破布,解开了反绑的绳索。

赤狐踉跄一步,猛地站直身体。骤然获得自由和发声的权利,加上空气中那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和地上尚未完全凝固的暗红痕迹、以及不远处那扇紧闭的铁闸门后隐隐传来的丧尸啃噬声的刺激,让他胸中的怒火和积压的愤懑瞬间冲垮了理智的堤坝。他猛地抬头,目光如同淬毒的匕首,直刺站在灯光核心、穿着拖鞋如同魔神般的身影,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声,声音因激动和嘶哑而变形:

“李峰!你个屠夫!刽子手!你霸占重庆城,用枪炮和铁丝网把这里变成你的私人王国!你杀人不眨眼!看看这地上的血!看看那些被你拖去喂丧尸的人!你比马占山、比陈枭更狠!更毒!你……”

“嘭!”

一声沉闷的肉体撞击声打断了赤狐的咆哮!

一直如同影子般侍立在李峰另一侧的将叶,如同鬼魅般动了!他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右腿如同钢鞭般闪电般弹出,带着凌厉的破风声,精准无比、狠辣至极地踹在赤狐的左腿膝盖外侧!

“咔嚓!”又是一声令人心悸的骨裂声!

“呃啊——!”赤狐的怒吼瞬间变成了凄厉的惨嚎!左腿膝盖传来钻心刺骨的剧痛,让他根本无法站立,整个人如同被砍倒的树桩,身不由己地再次重重跪倒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剧烈的疼痛让他眼前发黑,身体蜷缩着,抱着受伤的膝盖,额头瞬间布满了豆大的冷汗,脸色惨白如纸。

将叶收回腿,如同什么都没发生过,重新退回到李峰的阴影里。他冰冷的声音如同寒铁摩擦,在死寂的广场上回荡:

“嘴巴放干净点。叫将军。”

赤狐疼得浑身颤抖,冷汗浸透了破烂的衣衫。他艰难地抬起头,汗水模糊了视线,但他依然死死咬着牙,用那双燃烧着痛苦、屈辱和更深恨意的眼睛,死死瞪着李峰。他挣扎着,用那条完好的右腿和双手,忍着左膝撕裂般的剧痛,一点一点,极其艰难地,再次从冰冷的地面上站了起来!尽管身体摇摇欲坠,但他站起来了!用这种近乎悲壮的方式,维持着他最后一丝反抗的尊严。每一次挪动都伴随着骨头摩擦的剧痛,让他牙关紧咬,发出咯咯的声响。

李峰静静地注视着这个倔强的年轻人,脸上没有任何被冒犯的怒意,反而浮现出一丝……近乎玩味的、探究的兴趣。他趿拉着拖鞋,向前踱了一步,缩短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他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仿佛能穿透赤狐愤怒的表象,直视他灵魂深处。

“你说你反对我,”李峰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在弥漫着血腥的寂静中清晰无比,“那么,赤狐,告诉我,你反对我什么呢?”

他微微偏了偏头,目光平静地锁住赤狐那双因剧痛和愤怒而布满血丝的眼睛,仿佛真的在等待一个答案。

“是反对我五年前带兵杀进这座被丧尸和匪帮啃成白骨的死城,用无数将士的命,把一百多万像阴沟老鼠一样等死的人,从地狱里拖了出来,给了他们一口饭吃,一个能挡风遮雨的窝?”

“是反对我立下铁律,敢克扣平民口粮、敢欺凌弱小、敢以权谋私者,无论官职大小,一律剥皮实草,悬首示众?”

“是反对我逼着那些习惯了人吃人的渣滓,拿起锄头去开荒,拿起工具去修墙,用劳动换生存,而不是用刀子去抢?”

“还是反对我……”李峰的声音陡然转冷,如同西伯利亚的寒风,目光扫过地上那几滩尚未干涸的、属于威廉、马占山及其爪牙的暗红血迹,“……把这些依旧想把人当牲口、当实验材料、当垫脚石的杂碎,送进地狱?”

每一个问题,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赤狐的心上。他张了张嘴,胸膛剧烈起伏,想要反驳,想要控诉世安军整合过程中的粗暴,想要诉说那些在秩序重建中被碾碎的“无辜者”,想要呐喊他心中那个关于“自由”的、模糊却炽热的理想……但话到嘴边,看着李峰那双仿佛洞悉一切、蕴含着尸山血海和无上威权的眼眸,感受着膝盖处传来的、几乎要让他昏厥的剧痛,再嗅着空气中那浓得化不开的、属于真正“屠夫”的血腥气息……

一股前所未有的、源自生命本能的、对绝对力量碾压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住他的心脏,让他所有的愤怒和辩词都冻结在了喉咙深处。他发现自己竟然……哑口无言。在这个穿着拖鞋的男人面前,他那些基于道听途说和一腔热血的反抗理由,显得如此苍白,如此可笑,如此……不堪一击。他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了这末世铁幕之下权力的本质——它并非来自口号与理想,而是来自尸骸与铁血浇筑的秩序。

他只能死死地咬着下唇,直到尝到咸腥的血味,用尽全身力气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用那双依旧燃烧着火焰、却已不自觉蒙上了一层深深恐惧和迷茫的眼睛,死死地、倔强地,迎向李峰那深不见底的审视目光。广场上,只剩下排风扇单调的嗡鸣,远处丧尸永不疲倦的嘶吼,以及他自己粗重而痛苦的喘息声。汗水混着尘土,从额角滑落,滴在他颤抖的、沾满血污的手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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