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丧尸爆发第十年,公元2036年6月11日,星期二,晴。

地点:重庆市江北国际机场(世安军西南战区航空管制中心),北方五大势力之一黑水集团首领陈枭专机起飞点。

正午的烈阳如同熔炉里倾倒而出的炽白钢水,无情地灼烤着“磐石”航空管制中心宽阔的停机坪。被高强度合金和加固混凝土重新武装过的跑道,在高温下蒸腾出扭曲视线的热浪。一架涂装着黑水集团狰狞狼头标志、经过世安军技术改装许可的“猎隼”中型运输机,引擎低沉地咆哮着,喷口后方热浪翻涌,机身微微震颤,蓄势待发。

陈枭站在舷梯顶端,最后一次回望这片被钢铁与意志强行驯服的山城大地。他那张惯于在风沙与鲜血中打磨的粗犷脸庞,此刻在强烈的光线下显得有些僵硬,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恍惚。舱门即将关闭的嗡鸣声在耳边回响,却盖不过他心中那如同嘉陵江暗流般汹涌的思绪。

几天前,他还是那个盘踞中原、拥兵十数万、坐拥河南河北广袤土地与资源的枭雄,是北方五大势力中公认最难啃的硬骨头之一。他自信,凭借黄河天险和苦心经营的纵深防御,就算李峰的世安铁骑再是锋锐,想要啃下他这块硬骨头,也非得崩掉几颗牙、流干几盆血不可。他有这个底气,也有这份在尸山血海中淬炼出的骄傲。

然而,短短几日,在这座名为重庆的钢铁堡垒之中,近距离观察了世安军如何以雷霆万钧之势、近乎外科手术般的精准和冷酷,将盘踞西北多年的马占山连根拔起,活捉枭首,再轻描淡写地扶植一个傀儡张北原回去“安抚”人心……这一切,像一场无声却震耳欲聋的风暴,彻底冲刷掉了他心中那份根深蒂固的自信,只留下冰冷刺骨的寒意和对绝对力量碾压的深刻认知。

他记得自己曾私下找到刘振东,那个李峰麾下最锋利、也最桀骜的猛虎。酒过三巡(世安军特供的高度白酒,烧得人喉咙火辣),他试探性地抛出了橄榄枝:“刘司令,西北马胡子算是栽了。黄河以北,我们几家……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谁不怕?与其等将军的刀哪天架到脖子上,不如……我们黑水集团,带个头?” 他故意把姿态放得很低,目光灼灼地盯着刘振东那张因酒意而泛红、更显粗豪霸气的脸。

刘振东当时正抓着一只油亮的烤羊腿大嚼,闻言动作顿了一下,油乎乎的手随意地在军裤上蹭了蹭,咧嘴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那笑容带着军人特有的爽朗,可眼神深处却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平静无波,没有任何温度。

“陈老哥,”刘振东的声音洪亮,带着酒气,拍着陈枭的肩膀,力道沉得让陈枭感觉骨头都在震,“急啥?仗打完了,该喘口气!你看将军把张北原那小子放回去,图啥?不就图甘肃那百十万吓破胆的流民能安生点,别炸营嘛!你也一样!” 他凑近了些,声音压低,带着一种心照不宣的、近乎残酷的直白,“你回去,河南河北你那片地界儿上,那帮饿绿了眼的流民,也得有人‘安抚’,有人管饭,有人让他们别乱!这才是正事!至于加不加入……” 刘振东端起酒杯,重重地跟陈枭碰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响声,酒液四溅,“那是将军拍板的事!我们当兵的,听令行事!喝酒!哈哈哈!”

那爽朗的大笑,那拍在肩头沉甸甸的手掌,那看似推心置腹却滴水不漏的话语,还有那双深处毫无波澜、如同打量一件待价而沽物品的平静眼神……像冰冷的钢针,瞬间刺穿了陈枭心中最后一丝侥幸和试探。那一刻,一个清晰得令他毛骨悚然的念头如同闪电般照亮了他的脑海:

不是李峰啃不动黄河以北!是他李峰根本不想用啃骨头的笨办法!他要用另一种方式,一种更高效、更省力、也更冷酷的方式,让整个北方匍匐在他脚下!

他陈枭,还有另外那几个所谓的“北方枭雄”,在李峰眼中,或许早已不再是需要倾尽全力剿灭的敌人。他们更像是一块块带着肉、也带着麻烦的骨头。李峰要的,是他们自己处理好骨头上的麻烦(流民),让肉变得更容易入口、更容易消化,然后……等着他来决定是清蒸还是红烧,或者直接扔给手下分食!

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更深的寒意攫住了陈枭的心脏。他自诩枭雄,却在不知不觉中,可能已经成了别人砧板上的一块肉。

“首领,该登机了。” 副官低沉的声音将陈枭从冰冷的思绪中拉回现实。灼热的阳光刺得他眼睛微微眯起。

陈枭深吸了一口混合着航空燃油和跑道热浪的空气,压下翻腾的心绪,转身,最后瞥了一眼下方。停机坪边缘,世安军的引导员穿着笔挺的深灰色制服,面无表情地做着标准的手势。远处,几辆涂着磐石徽记的重型装甲车如同沉默的巨兽,黑洞洞的炮口若隐若现。更远处,山城的轮廓在热浪中扭曲,那座高耸入云的磐石军政大厦,如同定海神针般矗立,无声地宣示着谁才是这片土地真正的主宰。

“走吧。”陈枭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迈步走入机舱。舱门在他身后缓缓闭合,隔绝了山城的阳光与热浪,也隔绝了那无处不在、令人窒息的压力。

飞机在跑道上加速,引擎的咆哮声震耳欲聋,巨大的推背感将他牢牢按在座椅上。舷窗外,地面急速后退,模糊成一片灰黄色的光影。

“首领,这是将军签署的《黄河水利枢纽(小浪底、三门峡)安全防卫及电力保障协作备忘录》副本。”副官将一份薄薄的、印着世安军最高统帅部火漆印的文件递了过来。

陈枭接过,指尖拂过冰凉的纸张和那枚象征着无上权柄的暗金色徽记火漆。文件内容很简单,核心只有两条:

1. 黑水集团负责上述两座水电站的日常安全防卫,确保其不受丧尸、流寇及其他势力破坏。

2. 水电站所产电力,优先保障黑水集团控制区内(河南、河北部分、山西南部)核心城市、军事设施及指定工业基地运转。世安军保留战时征用及技术监督权。

看着那白纸黑字、措辞严谨却透出不容置疑掌控力的条款,陈枭嘴角扯出一个极其复杂、近乎苦涩的弧度。这份“收获”,是李峰对他“识相”的赏赐,也是套在他脖子上一根无形的缰绳。有了稳定的电力,他麾下几个省的核心区域的确能获得前所未有的喘息和发展机会。但代价呢?他陈枭,连同他掌控的水电站,从此都成了李峰庞大能源网络中的一个节点,一个被牢牢绑在世安军战车上的零件。

他闭上眼,靠在冰冷的椅背上。飞机呼啸着刺破云层,舷窗外是刺目的蓝天和无垠的云海,一片看似纯净的安宁。但他知道,脚下的云层之下,是依旧在丧尸嘶吼中挣扎的末世大地,是李峰那笼罩四野、冰冷而高效的钢铁秩序。他此行重庆,最大的收获,并非两座水电站,而是彻底看清了自己的位置——一个被允许暂时管理一片土地的……管家。

同一时间,重庆市中心,解放碑步行街(世安军秩序重建模范区)。

与机场的肃杀和云端之上的冰冷算计截然不同,此刻的解放碑步行街,正沉浸在一种末世中弥足珍贵、甚至带着几分梦幻色彩的喧嚣与烟火气中。

昔日的商业中心,在末世铁腕的秩序下被赋予了新的生命。街道两旁,加固过的商铺门面敞开着,高效节能的LEd灯牌闪烁着“山城小面”、“陈麻花”、“手工酸辣粉”、“五金劳保”、“末世百货”等字样,虽远不及旧时代的繁华璀璨,却充满了顽强生存的生命力。空气里弥漫着复杂而诱人的气味:滚烫红油火锅沸腾的麻辣鲜香、手工酸辣粉醋与辣椒碰撞的刺激、烤苕皮焦脆表皮混合着折耳根和辣椒面的辛香、还有街边小贩推车里新鲜出炉的熨斗糕散发出的甜糯米香……各种味道交织缠绕,霸道地钻进每个人的鼻腔,勾起最原始的食欲。

人流如织,却秩序井然。穿着磐石军黑色作训服的士兵三人一组,挎着95式短突,迈着沉稳的步伐在街道两侧巡逻,锐利的目光扫视着人群,无形的威慑力让任何可能的混乱都消弭于无形。更多的是穿着耐磨工装或洗得发白的旧衣的市民,脸上带着末世中难得的平和与一丝对生活的热切。他们或在摊位前讨价还价,或捧着热气腾腾的吃食边走边吃,或领着好奇张望的孩子,享受着这被高墙和钢铁守护下的片刻安宁。

在这片充满了声音、气味和色彩的市井画卷中心,李峰显得格外放松,甚至有些……平凡。他换下了那身标志性的深灰色立领军装,穿着一件质地柔软的浅灰色亚麻衬衫,袖口随意地挽到小臂,下身是一条宽松的卡其色棉麻长裤,脚上是一双舒适的深棕色皮质休闲鞋。少了军装的凛冽,多了几分儒雅的书卷气,更像一个带着孩子出游的学者父亲。

他左手牵着六岁的李承俊,右手边跟着九岁的李承安。两个小家伙显然被这充满烟火气的繁华街景迷住了,大眼睛亮晶晶的,好奇地东张西望。李承俊手里紧紧攥着一串刚从街边老艺人那里买来的、裹着厚厚晶莹糖衣的山楂糖葫芦,红彤彤的山楂球在阳光下像一颗颗小太阳。他小心翼翼地舔着外面那层脆甜的糖壳,小脸上满是满足。

在他们身后几步远的地方,跟着一群同样身着便装、气场却依旧强大的男人,如同一个无形的保护圈,也像是融入市井的普通游客。

? 刘振东:穿着件紧绷在壮硕肌肉上的黑色老头衫,一条宽大军绿迷彩裤,剃得极短的板寸头下,那张粗豪的脸上却顶着个极其醒目的、乌青发紫的熊猫眼!他一边走,一边龇牙咧嘴地揉着腮帮子,嘴里嘟嘟囔囔。

? 王志刚:一身熨帖的藏青色细条纹衬衫和休闲西裤,鼻梁上架着标志性的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地扫过街道两侧的店铺招牌和电力线路布局,带着技术人员特有的审视。

? 陈默:永远是最低调也最醒目的那个。简单的黑色t恤,深灰色工装裤,身形挺拔如标枪,沉默地跟在人群侧后方。他身边,半步之遥,跟着一个穿着浅蓝色碎花棉布连衣裙的年轻女子——小阮。她约莫二十八九岁,面容清秀温婉,眉眼间带着一种山城女子特有的水灵和坚韧,只是行走间能看出左腿微微有些不自然的滞涩,那是先天缺陷留下的痕迹。她安静地走在陈默身边,手里拎着个竹编的小篮子,里面装着刚买的几样针线和一小包陈麻花。

? 王小虎:花里胡哨的夏威夷风沙滩衬衫,墨镜推到头顶,露出精悍的眉眼,嘴角叼着根没点燃的烟,双手插在沙滩裤口袋里,看似吊儿郎当,眼神却像雷达般扫视着周围每一个可疑的角落。

? 赵铁柱(西南战区司令):一身半新不旧的深蓝色夹克,努力想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普通退休老头,但挺直的腰板和军人步伐出卖了他。

? 周文彬(重庆市民政委员会主席):穿着相对考究的浅色polo衫和休闲裤,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不时低声向李峰介绍着街道改造和民生恢复的情况。

这一行人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形成了一道奇特而和谐的风景线。普通人或许只觉得是某个大家庭出游,但若有心人仔细观察,便能从那些看似随意的站位、刘振东等人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彪悍气息、以及街道暗处几道若隐若现的警惕目光中,感受到无形的压力。

“爸爸!那个会转!好高!”李承俊突然兴奋地指着远处,小嘴周围还沾着亮晶晶的糖渍。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是一架经过改造、加装了防护网的末世版缆车,正沿着陡峭的山壁轨道,缓缓地向上爬升,车厢里隐约能看到乘客好奇张望的身影。

李峰顺着儿子的目光看去,嘴角浮现温和的笑意,揉了揉承俊的小脑袋:“那是缆车。以前用来运货载人,现在嘛,算是山城的一道风景线了。”

李承安则被一个摆满各种手工木制玩具的摊子吸引了,小坦克、小飞机、还有精巧的鲁班锁。他拉着父亲的手,眼巴巴地看着。

李峰笑着停下脚步,对摊主——一个缺了条胳膊、脸上带着刀疤却笑容憨厚的中年汉子——点了点头:“老板,麻烦拿那个鲁班锁看看。”

摊主显然认出了眼前这群人非同寻常,紧张得有些结巴:“好……好的!长官……不,先生!” 他连忙拿起一个做工精巧的紫檀木鲁班锁,双手递过来。

李峰接过来,掂量了一下,木料温润,榫卯结构精巧,显然是下了功夫的。他递给李承安:“喜欢就买下,回去自己琢磨怎么解开。”

李承安小脸放光,用力点头:“谢谢爸爸!”

就在李峰付钱(用的也是世安军内部配发的通用点数卡)时,一直舔着糖葫芦的李承俊,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终于注意到了刘振东脸上那极其醒目的熊猫眼。小孩子的好奇心瞬间压过了对这位“凶神恶煞”刘伯伯的敬畏。

他挣脱父亲的手,哒哒哒跑到刘振东跟前,仰着小脸,伸出沾着糖渣的小手指,指着刘振东乌青的眼眶,奶声奶气、口齿清晰地问道:“刘伯伯,你的眼睛怎么啦?像……像被狗咬了一样!疼不疼呀?”

清脆的童音在略显嘈杂的街道上显得格外清晰。

瞬间,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刘振东脸上!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秒。

“噗——!” 王志刚第一个没忍住,赶紧捂住嘴,肩膀剧烈地抖动起来。

王小虎嘴角咧开,墨镜后的眼睛满是幸灾乐祸的笑意。

赵铁柱和周文彬也是表情古怪,拼命憋着笑。

就连李峰,嘴角也忍不住向上弯起一个明显的弧度。

刘振东那张粗豪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尴尬、窘迫、还有一丝被童言无忌戳破真相的恼羞成怒,让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下意识地就想瞪眼吓唬小承俊,可看着小家伙那双清澈无辜、纯粹是关心好奇的大眼睛,又实在凶不起来。

他只能尴尬地咳嗽两声,弯下腰,尽量让自己的大嗓门显得柔和一点,带着一种极其无奈的、近乎委屈的语气:“咳…咳咳…俊俊啊,伯伯这个……嗯……确实是……被狗咬了!一条……一条特别凶、特别不讲道理的野狗!” 他说这话时,眼神极其“自然”地、带着强烈控诉意味地,瞟向旁边一直沉默如山的陈默。

陈默面无表情,甚至连睫毛都没动一下,仿佛根本没听见。但他身边的小阮,却敏锐地捕捉到了刘振东那“委屈巴巴”的眼神,以及陈默那看似平静实则气场瞬间冷冽了一分的微妙变化。她忍不住抿嘴轻笑了一下,悄悄拉了拉陈默的衣角。

陈默微微侧头,目光极其短暂地与小阮交汇了一瞬。那眼神深处,没有愤怒,没有解释,只有一种近乎纵容的平静,以及一丝只有小阮才能读懂的、微不可察的警告——警告刘振东别把小孩子扯进来。

这无声的眼神交流快如闪电。刘振东被陈默那看似平静、实则如同深渊凝视般的目光一扫,顿时感觉后背一凉,剩下的话全噎在了喉咙里。他悻悻地直起腰,摸了摸自己乌青的眼眶,嘟囔道:“妈的,流年不利……”

李峰适时地走过来,牵回还在好奇打量刘伯伯“伤情”的李承俊,笑着打圆场:“好了俊俊,刘伯伯是打坏人受的伤,是英雄。我们继续逛,前面好像有卖凉虾的。”

小孩子立刻被新的诱惑吸引,欢快地跟着父亲走了。

一行人继续在热闹的街道上穿行。李承安摆弄着他的新玩具鲁班锁,李承俊舔着糖葫芦,大眼睛依旧好奇地打量着琳琅满目的店铺和形形色色的人群。刘振东顶着熊猫眼,闷头走路,偶尔和王小虎低声骂骂咧咧两句。王志刚则和周文彬低声交流着什么技术指标问题。陈默和小阮依旧安静地跟在后面,小阮偶尔低声询问陈默想不想吃点什么,陈默只是微微摇头。

李峰的目光扫过街道两侧加固过的店铺、整齐的管线、巡逻的士兵、以及那些在秩序下努力生活的面孔,眼神深邃。这繁华的烟火气,是建立在磐石壁垒和无数将士鲜血之上的。他带着儿子们行走其中,既是一种难得的放松,也是一种无声的宣示——这秩序,值得守护。

傍晚,夕阳熔金。

地点:重庆市南岸区,世安军核心高层专属居住区(临江别墅群)。

喧嚣的市声被抛在身后,车队驶入依山傍江、绿树掩映的高级别墅区。这里环境清幽,安保森严,与闹市的烟火气截然不同。

在送别赵铁柱、周文彬等人后,李峰并未直接回自己的别墅。他让阿哲带着两个玩累了、已经在车上打瞌睡的儿子先回去,自己则带着刘振东、王志刚、王小虎和陈默(小阮也被陈默示意先回去了),沿着江边一条僻静的林荫道缓缓散步。

夕阳的余晖将嘉陵江染成一片跃动的金红,对岸山城的剪影在暮色中逐渐深沉。江水拍打着加固过的堤岸,发出有节奏的哗哗声。

“今天带那两个小子逛一圈,比打场仗还累。”李峰打破沉默,语气带着一丝轻松的调侃。他停下脚步,面朝宽阔的江面,点燃了一支烟。烟雾在晚风中袅袅散开。

刘振东揉了揉依旧隐隐作痛的熊猫眼,哼了一声:“小兔崽子,哪壶不开提哪壶!” 说完又下意识地瞄了陈默一眼。

陈默依旧沉默,只是静静地站在李峰身侧稍后的位置,望着江面,侧脸在夕阳下如同刀削斧劈的雕塑。

李峰笑了笑,没理会刘振东的抱怨。他吸了口烟,目光转向陈默,语气变得温和而郑重,带着一种长兄般的关切:“阿默。”

陈默闻声,立刻微微侧身,目光迎向李峰:“哥。”

这一声“哥”,自然无比。十年尸山血海,从碧桂园尸堆里互相扶持着爬出来的情谊,早已超越了上下级。李峰长陈默两岁,在陈默心中,李峰是领袖,更是兄长,是黑暗岁月里唯一可以托付后背的存在。而在李峰心中,这个沉默寡言、却忠诚到骨子里、能力卓绝的兄弟,也是他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和最信任的家人。

“小阮那姑娘,”李峰的声音很平静,没有刻意压低,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我了解过。性子坚韧,心地也好。就是……那条腿,先天带的毛病,以后恐怕会辛苦些。”

夕阳的金辉洒在陈默棱角分明的脸上,他深邃的眼眸中没有丝毫波澜,只有一片沉静的坚定。他微微颔首,声音低沉而清晰,如同磐石落地:“哥,我知道。我不在意。” 短短七个字,斩钉截铁,没有一丝犹豫,将他所有的态度和决心表露无遗。他不需要华丽的誓言,他的选择早已在沉默的行动中。小阮的坚韧与温柔,早已穿透他冰封的外壳,触及了内心最深处。那条腿的缺陷,在他眼中,不过是她生命印记的一部分,如同他自己身上那些无法抹去的战斗伤痕。

李峰看着陈默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坚定,脸上露出了然和欣慰的笑容。他拍了拍陈默结实的手臂,力道沉稳:“好!这才是我的兄弟!看准了,就认定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旁边正竖着耳朵听的刘振东、王志刚和王小虎,声音提高了一些,带着一种家族大家长的爽朗和不容置疑的决断:“阿默,你也老大不小了。跟了我十年,从碧桂园尸堆里一起爬出来,流的血不比任何人少。我这个做哥哥的,不能让你和小阮连个安稳的窝都没有!”

他指向江对岸那片在暮色中亮起点点灯火、位置极佳的高档别墅区(那里是世安军核心高层及顶尖技术人才的专属居住区,安保和设施都是最高级别):“看见那片临江的别墅了吗?位置最好的那几栋,一直空着。你挑!看上哪套,告诉我!我李峰送你!”

此言一出,连旁边一向沉稳的王志刚都微微动容。刘振东更是瞪大了眼睛,连眼眶的乌青都似乎不那么显眼了。王小虎吹了声口哨。

末世之下,寸土寸金!尤其是这种位于绝对安全区核心、环境绝佳、设施顶级的房产,其价值根本无法用金钱衡量!那是身份、地位和安全保障的终极象征!将军这手笔,堪称惊天动地!

陈默的呼吸几不可察地停滞了一瞬。饶是以他的定力,眼中也瞬间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震动。他当然知道那片别墅意味着什么。那不是简单的住所,是将军对他十年付出、对他这个人、对他和小阮未来的最高认可和保障!

“哥……” 陈默喉结滚动了一下,素来冷硬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这太……”

“太什么太!” 李峰大手一挥,直接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拒绝的豪气,“就这么定了!你是我兄弟!小阮以后就是我弟妹!在重庆,这里就是你们的家!要是哪天你想回广州了,告诉我一声,广州那边最好的房子,照样给你留一套!”

他目光炯炯地看着陈默,又扫过刘振东、王志刚和王小虎,声音沉厚,带着一种历经沧桑的感慨和不容置疑的承诺:“咱们这帮从碧桂园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老兄弟,有一个算一个!我李峰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亏待跟着我刀头舔血、为这末世挣下一片天的兄弟!房子,只是开始!你们以后的日子,只会更好!”

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沉入地平线,江风带着水汽吹拂而来,带着一丝凉意,却吹不散这群男人之间那如同钢铁熔铸、历经血火淬炼而愈发坚固的情谊。江对岸,万家灯火次第亮起,在这危机四伏的黑暗末世中,顽强地勾勒出一片属于秩序与希望的光明轮廓。

陈默迎着李峰坚定而温暖的目光,胸腔中那股激荡的情绪最终化为无声的承诺。他挺直了脊背,如同接受最重要的军令,极其郑重、极其用力地点了下头,喉咙里滚出一个沉重的、承载了千言万语的音节:

“嗯!”

这一个字,重若千钧。包含了所有的感激、所有的忠诚,以及对未来那个“家”的无尽期许。江风吹动他额前的碎发,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在渐浓的暮色中,如同磐石般坚毅。

刘振东咧开大嘴,用力拍了拍陈默的肩膀,又揉了揉自己发青的眼眶,嘿嘿笑道:“行啊!闷葫芦!这下老婆本和房子都齐活了!改天让老王给你那新房好好设计设计,弄个铜墙铁壁!哈哈哈!” 笑声在江风中传开,带着劫后余生般的豪迈。

王志刚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带着笑意和祝福:“恭喜,阿默。需要什么智能安防或者能源系统,随时找我。”

王小虎也凑过来,笑嘻嘻地:“默哥,乔迁的时候,兄弟我负责安保!保证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打扰你和小嫂子!”

李峰看着眼前这群陪伴他走过最黑暗岁月的老兄弟,看着陈默眼中那份终于有了着落的暖意,心中涌起一股沉甸甸的满足。这末世的路还长,烽烟未熄,强敌环伺,深空之上还有冰冷的舰队虎视眈眈。但只要这群兄弟还在,只要这用铁血和温情共同筑起的秩序还在,脚下的这片土地,就永远有光。

他扔掉烟蒂,最后看了一眼对岸那片象征着未来与安宁的温暖灯火,转身,声音沉稳有力,带着领袖的决断和兄长的温情:

“走,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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