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烛龙”运输机的舱门在上京市的夜色中缓缓开启,一股夹杂着都市霓虹与微凉秋意的空气涌入机舱。
林七夜没有跟随百里胖胖他们咋咋呼呼地冲向总部安排的宿舍。
而是独自一人,拐向了城市深处那座熟悉的,也是最不为人知的禁地——诸神精神病院。
穿过那道无形的门扉,外界的喧嚣瞬间被隔绝。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与青草混合的奇特气味。
这里的时间流速与空间感都与外界截然不同,走在空旷的走廊上,林七夜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回响。
“我的孩子,你回来了。”
一个温柔的声音在前方响起,带着一丝虚弱。
黑夜女神倪克斯静静地站在她的病房门口,身上穿着一件素雅的黑色长裙,苍白的脸上挂着一抹柔和的微笑。
她的目光落在林七夜身上,满是慈爱与欣喜,驱散了走廊里的所有清冷。
“倪克斯妈妈。”林七夜快步走上前,声音不自觉地放轻了许多。
“进来坐吧,外面凉。”倪克斯侧过身,邀请他进入病房。
病房内的布置很简单,一张床,一张小桌,一把椅子。但与上次来时不同,椅子上搭着一件尚未完工的衣物。那是一件用最纯粹的黑线织成的大衣,针脚细密,样式古朴而厚重。在病房昏黄的灯光下,那黑色深邃得如同浓缩的夜空,每一根绒线都闪烁着微弱的光。
“这是……”林七夜的目光被那件大衣吸引。
“送给你的。”倪克斯走到椅子旁,拿起那件大衣,小心翼翼地展开,递到林七夜面前。“上京的冬天快到了,会很冷。我想,你应该需要一件暖和些的衣服。”
林七夜伸出手,指尖触碰到那柔软的针织面料。一股无法言喻的暖意顺着指尖,瞬间流遍全身。这温暖并非物理上的,而是直接渗入灵魂的暖。他能清晰地感受到,织就这件大衣的每一根线条,都浸透着一股纯粹、无私、不求回报的爱意。这股气息,他很熟悉。
记忆深处,姨妈坐在老旧的藤椅上,在午后的阳光里为他织毛衣的画面,悄然浮现。那时的阳光也是这般温暖,空气中飘散着毛线的味道,姨妈的脸上也挂着这样温柔的笑容。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黑色大衣,鼻尖一酸,眼眶有些发热。自从姨妈去世后,他再也没有感受过这种被亲人挂念、被母亲呵护的感觉。
“谢谢您,倪克斯妈妈。”林七夜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的颤抖。
“傻孩子,跟妈妈客气什么。”倪克斯伸出微凉的手,轻轻整理了一下林七夜的衣领,动作轻柔得如同在触碰一件稀世珍宝。“母亲为自己的孩子做任何事,都是理所当然的。”
她凝视着林七夜,眼中满是欣慰与不舍:“留下来吃顿午饭吧?我让梅林准备了你喜欢吃的……”
“不了。”林七夜打断了她,心中满是歉意,“我……我们小队马上要进行一项很重要的考核,必须立刻回去准备。”
“考核?”倪克斯的眼中闪过一丝担忧,但她很快便将其掩去,重新露出微笑,“好,正事要紧。去吧,我的孩子,去做你该做的事。妈妈在这里等你回来。”
林七t夜郑重地点了点头,将那件厚重的黑色大衣小心地收好,转身离开了病房。
在他身后,病房的门缓缓关上。
倪克斯脸上的笑容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她踉跄一步,扶住墙壁,剧烈地咳嗽起来,一丝丝黑色的神力从她的指尖逸散,消弭在空气中。
一道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身后,是穿着燕尾服的梅林。
“陛下,您的神魂已经承受不住这种损耗了。”梅林的声音低沉而恭敬,“为了织这件‘夜之衣’,您几乎耗尽了仅存的本源。它会保护那个孩子,但您……”
“无所谓。”倪克斯摆了摆手,目光穿透墙壁,追随着林七夜远去的背影,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只要他能平安,我怎么样都无所谓。”
她顿了顿,声音变得悠远而坚定。
“他是我唯一的孩子,也是我和‘他’约定的,最后的希望。”
……
离开倪克斯的病房,林七夜心中的暖流尚未散去,但他的神情已经重新变得冷冽。他穿过数道沉重的金属门,来到精神病院的最底层——一处专门用来关押特殊“病人”的牢房。
这里的光线极其昏暗,空气冰冷刺骨,墙壁上铭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散发着压抑的气息。
最深处的一间牢房里,没有床,没有桌椅,只有一片纯粹的黑暗。黑暗的中央,一团赤目黑影正静静地悬浮着,正是被林七夜用【断魂刀】抹杀神魂后,拘到此处的【窥秘者】。
林七夜站在牢房外,隔着由法则构成的无形栅栏,冷冷地注视着他。
“我们又见面了,‘绅士’。”林七夜的声音在空寂的监区里回荡。
那团赤目黑影缓缓转动,两点猩红的光芒锁定了林七夜。它没有实体,只是一团扭曲的灵魂能量,但那股阴冷邪异的气息,与在淮海市时别无二致。
“林院长……呵,这个称呼,在这里似乎更合适一些。”黑影发出的声音,是无数灵魂尖啸的混合体,刺耳而诡异。
“少废话。”林七夜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我来,只问你一件事。你在淮海市做的所有事,包括故意引我们去工地,故意被我们抓住……最终的目的,就是为了死在我的手上,然后让你的灵魂来到这里,对吗?”
“你早就知道诸神精神病院的存在。”
这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赤目黑影沉默了片刻,那两点红光闪烁不定。
“是。”它承认了。这个答案,让林七夜的瞳孔骤然收缩。
“是谁告诉你的?”
“告诉你的人,是不是也告诉你,我能杀了你,并把你的灵魂带到这里?”
“一切,都是计划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