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北王府的最高处,凛冽的朔风卷动叶宇玄黑的大氅,猎猎作响。他如同孤峭的寒枪钉在九丈高台之巅,目光穿透漫天风雪,扫视着脚下这座在绝境中倔强崛起的钢铁雄城。蜿蜒的水泥长城在雪雾中若隐若现,如同蛰伏的巨龙;远处蒸汽工坊的烟囱喷吐着代表工业力量的白烟,融入铅灰色的天空;更远的藏兵谷方向,十万大雪龙骑集结的肃杀之气,即使隔着风雪,也隐隐传来,如同大地沉稳的心跳。天下为棋的野望在胸中激荡,而眼前这片冰封的疆土,就是他磨砺锋芒的棋枰!
“白起。”叶宇的声音不高,却带着穿透风雪的寒意,清晰地传入身后如同铁铸般肃立的杀神耳中。
“末将在!”白起抱拳,青铜古剑“破军”在鞘中发出低沉的嗡鸣,化神境的杀意引而不发,却让高台边缘凝结的冰棱无声碎裂。
“藏兵谷,‘冰锋’演习,即刻开始。”叶宇的目光投向东南方那片被群山环抱的巨大山谷,语气斩钉截铁,“本王要看到,大雪龙骑的刀,在这极寒炼狱中,淬得更利!血,燃得更热!”
“诺!”白起眼中赤芒一闪,身影如同融入风雪的鬼魅,瞬息消失在原地。凛冬已至,正是饮血磨刀时!
藏兵谷,极寒炼狱。
狂风卷着鹅毛大雪,发出凄厉的鬼哭狼嚎。气温早已跌破滴水成冰的界限,裸露的岩石冻得如同生铁,呼出的气息瞬间在须眉铠甲上凝成厚重的白霜。十万大雪龙骑,银甲覆雪,如同沉默的冰山阵列于谷地,唯有战马偶尔不耐的响鼻喷出大团白雾,昭示着其下压抑的磅礴力量。刺骨的严寒如同无数细密的钢针,穿透厚重的棉甲和铁铠,试图钻入骨髓,冻结热血。许多士兵的嘴唇冻得发紫,手指僵硬,却无一人动摇,十万双眼睛在风雪中依旧锐利如鹰,死死盯着高台之上那道手持青铜古剑的杀神身影。
“主上有令!”白起的声音如同金铁交鸣,炸响在呼啸的风雪中,盖过了自然的嘶吼,“‘冰锋’演习,目标——‘雪狼口’!时限:日落之前!行军途中,遭遇‘敌’袭扰,不计次数!凡掉队者、失期者、畏缩者,军法从事!”
“吼——!”十万龙骑爆发出震天动地的咆哮,铁血煞气冲天而起,竟将头顶落下的风雪短暂冲散!这吼声是向严寒宣战,更是向所有窥视荒北的敌人亮出獠牙!
“出发!”白起古剑挥落。
轰隆隆!大地在铁蹄下颤抖!十万龙骑化作一道沉默的钢铁洪流,冲出藏兵谷口,一头扎进茫茫雪原。寒风如刀,卷起的雪粉抽打在脸上,视野不足百步。积雪深可及膝,战马每一步都异常艰难,士兵们必须时刻绷紧全身肌肉,才能在颠簸的马背上保持平衡。极寒环境下,任何细微的动作都消耗着巨大的体力。
“敌袭!左翼!”前方斥候凄厉的示警穿透风雪!
咻咻咻——!
密集的、裹挟着冰雪的“箭矢”(演习用无头木矢)如同毒蜂般从左侧雪丘后攒射而出!这些木矢由强弩发射,力道极大,砸在铠甲上砰砰作响,虽不致命,却足以让人马失衡!
“举盾!轻骑散开,弓骑压制!”中层指挥官厉喝,声音在狂风中显得有些破碎。
训练有素的大雪龙骑瞬间变阵!重骑兵迅速靠拢,巨大的塔盾轰然落地,连接成一道移动的钢铁壁垒,木矢撞击在盾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轻骑兵如同灵活的雪狐,借着地形掩护,从两翼飞速散开包抄。弓骑兵在重骑掩护下张弓搭箭,特制的长弓拉满,箭矢带着刺耳的尖啸,精准地覆盖向雪丘后的“伏击点”!演习用的土制烟雾弹在“敌”阵位置炸开,模拟被击溃的效果。
这只是开始!行军不到十里,“敌袭”接踵而至!有时是雪地里突然弹起的绊马索,有时是伪装成雪堆的陷坑,有时是高处滚落的巨大雪球(内裹碎石模拟冲击)!每一次袭击都刁钻狠辣,充分利用了恶劣天气和复杂地形,考验着龙骑的应变、协同和意志力。
一名重骑兵的战马前蹄陷入深雪覆盖的暗坑,马失前蹄,连人带甲重重摔倒在地!沉重的铠甲让他一时难以爬起,刺骨的雪水瞬间浸透内衬。周围的士兵没有丝毫停顿,两人迅速下马,一人警戒,一人奋力将他拖起。摔倒的士兵嘴唇咬出血,甩开搀扶,抹了把脸上的雪,嘶吼着爬上备用战马,再次融入滚滚铁流!掉队?在这炼狱般的行军中,就意味着死亡!
“加速!穿过‘鬼哭峡’!”白起的声音如同冰锥,刺入每个士兵的耳膜。前方是一条狭窄的冰封峡谷,两侧峭壁如刀削斧劈,狂风灌入,发出凄厉如鬼哭的尖啸,风速陡然倍增,卷起的冰粒打在身上如同砂纸摩擦!这是天然的死亡通道!
“重骑在前,开道!弓骑压制两侧山脊!轻骑护住辎重!”命令层层传递。重骑兵催动战马,顶着能将人吹飞的狂风,排成紧密的楔形阵,如同一柄烧红的铁凿,狠狠撞进鬼哭峡!风雪被强行排开,为后续部队撕开通道。两侧山脊上,果然有模拟的“敌军”出现,向下投掷滚木礌石(裹着厚厚积雪的草球),弓骑兵的箭矢如同长了眼睛,在狂风中依旧精准点射,将“威胁”扼杀在萌芽。整个队伍在狭窄的死亡通道中有序而迅猛地穿行,展现出令人胆寒的纪律性和战斗力。
雪狼口,冰封隘地。
当疲惫不堪却依旧杀气腾腾的龙骑先锋抵达雪狼口时,比预定时间提前了整整半个时辰!这是一片位于两座雪山之间的巨大隘口,寒风在此处形成恐怖的涡流,卷起地上的积雪,形成一道道移动的、高达数丈的雪龙卷,如同择人而噬的白色妖魔!
“列阵!目标,前方冰壁!”白起踏空而立,指着隘口尽头一面高达十丈、光滑如镜的厚重冰壁,“主上要检验新刃!‘破甲’,准备!”
随着令旗挥动,一队身着重甲的龙骑步兵轰然出列。他们手中所持,并非惯常的强弓硬弩,而是一种结构更为复杂、通体闪烁着幽冷金属光泽的巨弩——破甲弩!弩臂粗壮,弓弦由特制的妖兽筋混合金属丝绞成,散发着危险的气息。三百步外,树立着五层叠加的北齐制式重甲!那是北齐“铁浮屠”赖以成名的依仗,曾让南庆边军闻风丧胆的坚实壁垒。
“装填!”指挥官厉喝。
特制的弩箭被放入箭槽。这箭矢比寻常弩箭更长,箭头并非尖锐的金属,而是一个密封的、约莫拳头大小的黝黑圆筒,筒身上布满了细密的引信纹路,筒体尾部还有稳定飞行的尾翼。负责操作的士兵动作迅捷而沉稳,点燃引信,随即扣动扳机!
“崩——!崩——!崩——!”
三声弓弦炸响如同惊雷!破甲弩箭化作三道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乌光,带着刺耳的尖啸,瞬息跨越三百步距离,狠狠钉在三套不同的重甲之上!
“轰隆!轰隆!轰隆!”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猛然炸开!火光冲天而起!狂暴的气浪裹挟着灼热的金属碎片和浓烟,如同三条怒龙,狠狠撞在那五层重甲之上!
第一套重甲,第一层、第二层瞬间被撕裂、洞穿!第三层扭曲变形!第四层向内凹陷出恐怖的深坑!最内层的第五层,严重变形,连接处螺栓崩飞!
第二套重甲,处于爆炸边缘,三层甲叶被撕裂,第四层扭曲,第五层向内凹陷!
第三套重甲,处于爆炸核心,五层重甲如同纸糊般被彻底撕裂、洞穿!原地只剩下一个巨大的焦黑坑洞,和散落四周、扭曲得不成样子的金属残骸!
浓烟混合着雪粉弥漫,刺鼻的硝烟味充斥隘口。所有观演的将领,瞳孔都骤然收缩!这种威力,已非凡俗军阵可以抵挡!北齐铁浮屠的噩梦,已然铸成!
“第二项,地火惊雷!”白起冷酷的声音再次响起。
另一队工程营士兵迅速行动。他们推着特制的铁车,在预设的、模拟敌军可能通过的雪坡区域熟练地挖掘坑道。寒风卷着雪沫灌入衣领,他们的手指冻得通红,动作却依旧精准高效。一个个西瓜大小、布满狰狞凸起铁刺的黝黑铁球被埋入冻土之下,覆盖上伪装的白布和积雪,只留下极其隐蔽的拉发引线。
“敌骑冲锋!”指挥官模拟战场环境发出信号。
一队披着重甲、模拟北齐重骑兵冲锋的龙骑,在旗号指挥下,轰然踏入这片死亡区域!
“起爆!”
指挥官猛地拉动绳索!
“轰轰轰轰——!!!”
一连串沉闷而恐怖的爆炸从地底深处猛然爆发!仿佛沉睡的巨兽被惊醒!大地剧烈颤抖,积雪混合着冻硬的石块被狂暴的力量掀上数十丈高空!火光与浓烟瞬间吞噬了那片区域!处于爆炸核心的“重骑兵”连同他们披挂的厚重马铠,如同脆弱的玩具般被撕碎、抛飞!残肢断臂(包裹厚实棉花的假肢道具)混合着甲胄碎片和滚烫的泥土雪块,如同暴雨般噼啪落下。爆炸边缘的骑兵也被猛烈的冲击波狠狠掀翻,战马哀鸣倒地,骑兵口鼻溢出模拟鲜血的染料,瞬间“失去战斗力”。
浓烟与尘土缓缓沉降,露出如同被巨兽啃噬过的焦黑土地,坑洞密布,一片狼藉。刺鼻的硝烟味混合着焦糊的气息,令人窒息。所有目睹这一幕的人,无不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这已非战争,而是天罚!是叶宇为所有荒北之敌准备的无间炼狱!
荒北王府,观星台。
叶宇负手而立,身前悬浮着一面由袁天罡以术法凝成的“水镜”,镜中清晰地映出雪狼口那毁天灭地的景象——破甲箭撕裂重甲的火光,地雷掀起的死亡烟柱,以及十万龙骑在极寒与“袭击”中展现出的铁血意志。
“主上,龙骑锋芒,已淬冰寒。”袁天罡沙哑的声音在身侧响起,斗笠下的目光穿透虚空,“然神庙之影,亦未远离。”
水镜画面流转,聚焦在雪狼口外围一处不起眼的雪峰之巅。那里,风雪似乎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微微扭曲,一道极其淡薄、近乎与雪色融为一体的透明身影静静矗立,空洞的目光穿透空间,正投向演习的核心区域!身影的气息晦涩幽深,远超凝丹,隐隐达到元婴之境!正是神庙的窥视者!
叶宇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眼中燃烧的火焰非但没有被这窥视浇灭,反而更加炽烈!
“看吧。”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掌控命运的绝对自信,响彻在风雪呼啸的观星台,“让他们看清楚,荒北的刀有多利,血有多热!看清楚,他们将要面对的,是怎样一支…无法战胜的铁军!”
“这冰锋所向,神庙…亦当披靡!”
镜中,神庙使者的身影如同被惊动的水波,微微荡漾了一下,旋即彻底隐没于风雪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但那一闪而逝的波动,却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预示着更猛烈的风暴,正在极北的严寒中,悄然酝酿。荒北的利刃已淬火开锋,只待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