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王峰的好色史,那能从彩塔夜市的大排档,一直扯到浑河对岸的洗浴中心去。
前几个月,他在自己的酒吧里勾搭上一个新来的驻唱歌手的女朋友。
他趁着那歌手在台上撕心裂肺地唱儿歌时,搂着歌手女朋友喊人家“玛丽莲?梦露”,伸出一只脏手指,在办公室里行苟且之事。
事后被歌手抓了个正着,闹着要赔偿。
他磨磨唧唧不想给钱,反手一个电话,举报自己酒吧的歌手没有演员证。
沐冰接到举报,不得不去把人赶走。
她对此下作手段深恶痛绝,但奈何法律法规,不得不被峰哥这孙子利用了一次。
去年夏天,王峰在马路边上看上一个卖咸鸭蛋的姑娘,二话不说,硬是把人家几十箱咸鸭蛋全买了下来。
咸鸭蛋堆得他那辆破桑塔纳里臭气熏天。
自己吃不完,便到处送人,还兴致勃勃地给沐冰拉去了几箱。
结果,被沐冰当着他的面,一箱不落地全扔进了垃圾桶。
“王老板,听说你最近生意不错啊?”
沐冰的笑意不达眼底,她把于海龙识趣递过来的一瓶冰红茶往桌上轻轻一放。
瓶底和桌面碰撞发出的那声脆响,让她整个人显得不怒自威。
“执照年检了吗?消防合不合格啊?”
王峰刚要开口,沐冰的手突然伸了过来,轻轻摸了摸他衣领上渗出的血迹。
“哎呀,这衬衫真可惜,阿玛尼的吧?”
王峰猛地咽了下口水,喉结剧烈地滚动,撞得脖颈上的汗珠直往下流。
沐冰慢悠悠地从坤包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镜子,开始补口红。
镜面反射的灯光晃得峰哥睁不开眼。
“我弟弟打人,肯定是不对的。”
“但是我说老王,你都快三十岁的人了,这四处调戏小姑娘的恶习,怎么就不知道收敛收敛呢?”
她说话时,嘴角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却让王峰感觉后背的冷汗,已经把那件昂贵的花衬衫,死死地黏在了椅背上。
“你看今天这个事儿,怎么解决才好呢?”
沐冰突然把镜子“啪”地一声扣在桌上,震得盘子里的花生壳都跳了起来。
“误会!都是误会!”
王峰的求生欲瞬间爆表,他识趣地把所有责任都揽了下来。
“我就是想跟高洋小老弟开个玩笑,活跃活跃气氛。不曾想我这小兄弟啸天,太年轻,不知深浅,居然就动了手。这……这正所谓不打不相识嘛!都是误会!”
沐冰点了点头,似乎接受了这个说法。
“毕竟我弟弟把你这位小兄弟给打了,这里有两千块钱,你收下,带他去医院好好包扎一下。这事儿,就算翻篇了。如何?”
她边说,边从身边的坤包里掏出一沓崭新的人民币,慢条斯理地点出二十张,扔到了油腻的桌子上。
峰哥像被烫到一样,小跑上前两步,拿起桌子上的钱,就要往沐冰的手中推回去。
沐冰只是抬起眼皮,冷冷地瞪了他一眼。
峰哥伸出去的手,立刻僵在半空,又触电般地缩了回去,退到桌子后面。
可他嘴上还在徒劳地坚持着:“沐队,我怎么能要您的钱呢。这绝对不可以,使不得,使不得!”
“我今天是以我弟弟家长的私人身份,代他赔个不是。医药费,我们家是一定要出的。你也不用跟我客气。”
沐冰冷冰冰的语气,彻底堵死了他所有的客套。
国兵在一旁看得两眼发直,从沐冰进门开始,他的眼睛就没离开过那张姣好的脸蛋和曼妙的身姿。
这期间,他偷偷整理了七次衣服,又从手包里拿出小木梳,把本就稀疏的头发往后抹了八遍,一直想引起沐冰对自己的注意。
奈何,沐冰从始至终,连一个眼角的余光都没分给他。
“王老板,如果没什么别的事儿,我就带我这几个弟弟先走了?你们……慢慢吃?”
说完,沐冰收起桌上的化妆镜,用眼角示意高洋几人,随她出去。
见沐冰要走,国兵终于按捺不住了。
他猛地站起身,毛遂自荐地凑上前,脸上挤出一个自以为充满魅力的笑容。
“这位……沐小姐,您好。我是来自首都的诗人,这是鄙人的名片,您看……能不能留个电话,咱们交个朋友?”
他话还没说完,沐冰已经站起身。
高跟鞋碾过地上碎玻璃的声音,像是在给国兵这番自作多情的表白,敲响了冰冷的丧钟。
“行了,事儿就这么定了。”
沐冰拍了拍裙摆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仿佛要掸去这满屋子的腌臜气。
王峰点头哈腰,亦步亦趋地将沐冰送出包房,一直送到大排档门口。
那副卑躬屈膝的样子,像极了一个送别皇军出城的胖翻译官。
海龙海鲜烧烤的马路对面,两辆车静静地停在霓虹灯下。
沐冰那辆锈迹斑斑的桑塔纳,和王文大姑那辆锃光瓦亮的奔驰,像是一对穷亲戚和暴发户,正在无声地打着擂台。
沐冰拉着高洋和黄贝上了自己的桑塔纳。
军子很自觉地拉开副驾驶的门也坐了进去,蜷缩的姿势像一只被硬塞进鞋盒里的大猫。
王文则招呼着郝大宝和李勇,径直走向那辆奔驰。
王文大姑摇下车窗,对沐冰挥了挥手,算是道别。
等两辆车的车尾灯彻底消失在街角,国兵那望眼欲穿的哈喇子,都快流到嘴角了。
他用胳膊肘碰了碰身旁还在冒冷汗的峰哥。
“峰子,她谁啊?这妞儿长得可真带劲儿!有味儿!我喜欢!给哥们儿介绍介绍呗?”
国兵望着桑塔纳消失的方向,久久不愿离去。
都说女人是用耳朵恋爱的,而男人如果会产生爱情的话,那一定是先用的心。
而国兵老师不是,他是硬了就爱。硬一个爱一个,爱谁谁,我是牛郎我怕谁!
峰哥摸着脖子上那道被玻璃划出的浅浅伤口,突然想起沐冰低头补口红时那冰冷的眼神,后知后觉地打了个寒颤。
他没好气地骂道:“她是谁?她是他妈管我酒吧的稽查队队长!你没听见她拿我执照年检的事儿点我呢?你他妈还敢上去撩骚!她要天天查我,我那酒吧不用干了!”
“赶紧回屋,找给你介绍的那俩小妹儿玩去吧!我得带啸天去医院,今天晚上你自己去嗨!我陪不了你了。”
大排档的风扇在门口烧烤摊上吱呀作响。
烤串的烟火被风吹向了马路对面,街边的路灯把他们几个人的影子投在墙上,扭曲得像一幅抽象画。
国兵悻悻地回到屋内,还不死心地拿出镜子整理着自己凌乱的发型。
他对那两个早已吓得花容失色的好姑娘说道:“走,我们去普拉那喝点德国啤酒,吃点烤香肠、酸菜、土豆泥啊?正好就在我住的酒店楼下。”
两个女孩惊恐地对视一眼,像是看到了瘟神。
“国兵老师,今天太晚了,我们……我们先走了。”
说完,二人慌慌张张地站起身,逃也似的向包房外走去。
“唉!那什么!”
国兵急切地追了两步,皮鞋不小心踩到地上一块玻璃碎渣,脚底一滑,整个人狼狈地向前扑去,差点摔了个狗啃屎。
他慌乱地扶住桌角,刚梳好的头发彻底乱成一团,还不忘扯着嗓子,朝两个姑娘的背影绝望地喊道:
“你俩……留一个陪我去也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