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洋擦了擦一滴眼泪都没有的眼角,整理了下情绪继续说道。
“我们四班这个集体,一直将校长训话作为做人做事的准则,始终相互扶持同渡难关。”
“假如有一天,您,被对面一中的校长堵在校长室里抽嘴巴,李校长和邹主任会袖手旁观吗?会眼睁睁地看着大校长任人凌辱吗?”
老邹听到这个问题,一时热血上头,想都没想,就第一个跳出表忠心:“那怎么可能,我会第一个冲过去拉架!”
他的声音响亮而干脆。
说完,还下意识地挺了挺胸膛,似乎在向大校长展示自己的忠心不二。
然而,他的话刚出口,就察觉到了周围异样的气氛。
刘长卿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老邹,那眼神仿佛在说:你他妈仅仅是去拉架吗?
高洋微微扬起下巴继续道。
“至于侯教练说,要给我们开除,我认为这处罚有失公允。”
“如果给我们这么重的处分,我请问你儿子他们几个该怎么处理?是不是也应该跟我们享受同等待遇,大家整整齐齐一起离开四中?”
高洋的目光如同两盏探照灯,直勾勾地锁定侯大志。
“如果侯教练您执意要利用您的影响力,干扰校方做出不公正的处理,那我们也只能被迫采取一些‘非常规’手段。”
“必要的时候,我们会考虑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原原本本地向更广阔的平台进行‘情况说明’,争取一个公道。”
高洋先是敲山震虎,提醒校方和侯教练这么做的潜在后果。
随即目光再次投向脸色越来越难看的侯大志。
“您的儿子侯野,未来可期,说不定还能打进职业联赛。”
“您肯定也希望他能在篮球这条康庄大道上一帆风顺,而不是因为某一天,在放学回家的路上,或者在某个野球场,因为一些陈年旧怨而引发械斗,导致他手指骨折,或者某个重要的关节受到不可逆的损伤,从此以后再也无法打球。”
侯大志听到高洋这番话,先是一愣,随即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
他眼睛瞪得像铜铃,里面燃烧着怒火,还夹杂着一丝惊愕。
他做梦也没想到,一个毛头小子,一个在他眼里跟蝼蚁差不多的学生,竟然敢如此直白,赤裸裸地对他儿子进行人身威胁!
下一秒。
侯大志像一头发怒的公牛,不顾一切地朝高洋猛冲过去。
他嘴里含糊不清地咆哮着,显然是要用最原始的方式来“教育”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啪!”
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声,在教导处内骤然炸响。
高洋压根就没躲。
甚至在侯大志的手掌挥过来的瞬间,他还十分“配合”地把脸往前迎了那么一小寸,确保这一巴掌能结结实实地落在他英俊的脸上。
响声过后,高洋如同被伐倒的树木,应声向后倒去,动作流畅中带着一丝刻意的笨拙。
他双手紧紧捂住脑袋,脸上瞬间挤出痛苦万分的表情,嘴里发出杀猪般的惨叫:“打人了!侯教练当着校长的面行凶打人了啊!”
他这一连串的动作,虽然少了点专业演员的代入感铺垫,但面部表情拿捏得却是惟妙惟肖。
把那种突遭重击后的“痛苦不堪”刻画得有血有肉,仿佛下一秒就要口吐白沫,不治身亡。
王文一直在旁边津津有味地欣赏着高洋个人秀。
此刻见他“应声倒地”,立刻一个箭步冲上前,张开双臂,用自己强壮的身体护住躺在地上的高洋,摆出一副“要动我兄弟,先从我尸体上跨过去”的悲壮架势。
高洋趴在冰凉的地面上,一只手偷偷地抓了下王文的裤脚,阻止他欲要前行的步伐,同时用眼角的余光,极其隐蔽地斜了一眼郝大宝。
“死胖子”聪明得很,立刻领会高洋意图。
他“噗通”一声,以与他体型完全不符的敏捷,双膝跪倒在高洋身旁。
一把将高洋的脑袋揽在自己那厚实如妇女般的胸前,然后仰天长啸,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嚎叫。
“杀人了!侯教练要杀人了!高洋,你醒醒啊!你不能死啊!王文,快,快打电话报警啊!”
他那堪比男高音的嗓门,穿透力极强,响彻整个教导处。
高洋把脸深深埋在郝大宝那散发着汗味和烟味的怀里,肩膀一耸一耸的,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高三四班其他几人,此刻也都从最初的震惊中反应过来。
纷纷福至心灵,戏瘾大发,顺势一拥而上,将高洋和郝大宝围在中间,跟着郝大宝的哭腔一起大喊:“侯教练杀人了!”
“刘校长,青天大老爷!救命啊!”
“快打120!高洋不行了!”
王文更是个行动派,猛地转身,一把拉开教导处的门,作势就要往楼下冲,嘴里还大喊着:“我去报警!学校里出人命啦!”
老邹这个猪队友,此刻脑子里估计还是一团浆糊,倒是真相信了王文要冲下楼去报警的举动。
他也不知哪来的力气,跟个刚吃完菠菜的大力水手。
一个饿虎扑食,紧紧抱住王文的腰,使出吃奶的劲儿往门内死拉硬拽。
本就没打算真冲下楼的王文,此刻被老邹这么一抱,反而“冲”得更来劲儿了。
他双手扒着门框,双腿乱蹬,一边声嘶力竭地大喊大叫,“放开我!我要报警!”,一边佯装拼命挣脱老邹的“阻拦”。
两个人就在教导处的门口,上演了一场你死我活、感人肺腑的“拔萝卜”大赛。
教导处内喧嚣鼎沸,老师与学生的呼喊、质问声此起彼伏,场面变得异常混乱。
“够了!”
一声蕴含着怒气的低喝在教导处内炸响。
混乱的场面瞬间为之一滞。
郝大宝的哭嚎声戛然而止,只剩下抽噎。
王文也停止了挣扎,和老邹两人大眼瞪小眼,看向大校长。
刘长卿面沉似水,眼神锐利如刀,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他先前一直冷眼旁观,任由事态发展,就是在观察各方的反应。
此刻,他知道自己再不开口,这教导处恐怕真要被这群小子给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