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一辆黑色的伏尔加轿车，顶着一路的颠簸和泥泞，硬是开到了靠山屯的村口，停在了王昊家院外。
车门打开，先下来的是一个五十多岁，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戴着金丝边眼镜的男人。他一下车就嫌恶地踢开脚边的一块泥巴，脸上的鄙夷几乎不加掩饰。
他就是省农科院的副院长，刘建国。
跟在他身后的是一个穿着干净整洁的蓝色工作服，梳着两条麻花辫的年轻姑娘，正是苏云。她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传说中的村子，清秀的脸上满是探究。
钱主任早就等在旁边，搓着手，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
“刘院长，苏研究员，欢迎欢迎！一路辛苦了！”
刘建国哼了一声，根本没正眼看他，径直开口。
“少废话，那个叫王昊的人呢？让他出来！”
就在这时，院门“吱呀”一声开了。
王昊打着一个惊天动地的哈欠，晃晃悠悠地走了出来。
他身上穿着那件苏婉特意找出来的“战损版”衬衫，肩膀上一个破洞，袖口磨得起了毛边。头发乱糟糟的，眼角还挂着眼屎，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子没睡醒的颓废劲儿，走路都一步三晃。
他斜着眼，懒洋洋地扫了刘建国一眼。
“这位老同志瞅着面生啊，一大早的，找我嘎哈？”
王昊揉了揉眼睛，又打了个哈欠，那副样子仿佛随时都能瘫在地上睡过去。
“没看我正忙着呢么？我正思考人生大事，很累的。”
刘建国一辈子都跟严肃的科研数据打交道，哪里见过这种滚刀肉一样的农民。
他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指着王昊的手都在抖。
“你！你就是王昊？你看看你这副样子！哪有一点先进生产者的样子！”
他气得吹胡子瞪眼。
“别跟我来这套！我命令你，立刻带我们去参观你的那个什么反季节蔬菜大棚！还有，把你的所有实验样本和技术报告，全部交出来！”
王昊掏了掏耳朵，满不在乎地咧嘴一笑。
“行啊，多大点事儿。看不就完了么。”
他迈开八字步，晃晃悠悠地朝后院走去，嘴里还嘟囔着。
“一个个的，火急火燎的，投胎啊？”
经过林晚晴身边时，王昊的手看似随意地垂下，飞快地在她紧握的手心里挠了一下。
林晚晴身体微微一颤，立刻会意，脸上不动声色，悄悄地退后一步，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快步走去。
b计划，启动。
后院的大棚里，温暖如春。一排排翠绿的黄瓜藤和挂满果实的西红柿，散发着勃勃生机，与棚外的萧瑟寒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饶是刘建国憋了一肚子火，看到这番景象，也不由得怔住了。
苏云更是睁大了好奇的眼睛，她蹲下身，仔细观察着一株西红柿，上面挂着的果实又大又红，品相完美得不像话。
王昊靠在一个木架子上，继续打哈欠。
“咋样？还行吧？都是瞎种的，随便长长。”
刘建国回过神，重重地哼了一声。
“少得意！眼见不一定为实！取样！”
苏云应了一声，拿出工具，正准备弯腰去取黄瓜藤根部的土壤样本。
王昊像是没站稳，身体“不经意”地晃了一下，正好撞在苏云的肩膀上。
“哎哟！”
苏云一个趔趄，眼看就要摔倒，一只大手却稳稳地揽住了她的腰。
一股强烈的男性气息混着淡淡的肥皂味，瞬间将她包裹。
王昊顺势将她扶稳，嘴巴却凑到了她的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低语。
那温热的气息吹得苏云耳朵痒痒的。
“小同志，可得小心点。我们家这地啊，有灵气，一般人站不稳，容易腿软。”
苏-云的脸“刷”的一下，从脖子红到了耳根。
她能感觉到，那只扶在她腰间的大手，掌心滚烫，隔着薄薄的工装，依旧能传来惊人的热力。
这个农民……他不像好人！
她慌忙站直身体，挣脱了王昊的手，心脏“怦怦”乱跳。
王昊则像没事人一样，笑呵呵地从旁边抓了一把土，又随手拔了一颗种子，递了过去。
“来，样本。随便拿，随便化验。”
刘建国冷着脸让助手收好样本，然后伸出手。
“技术报告呢？别告诉我你没有！”
话音刚落，林晚晴抱着一个厚厚的、用牛皮纸精心包裹的本子，快步走了过来。
她表情严肃，动作郑重，仿佛捧着什么国家机密文件。
“总顾问，您要的资料。”
王昊接过本子，一脸郑重地递到刘建国面前。
刘建国迫不及待地扯开牛皮纸，当他看清封面上那一行用毛笔写的龙飞凤舞的大字时，整个人都定住了。
《论天地元气与作物生长之内循环辩证关系》！
刘建国的呼吸瞬间急促起来，他拿着那本“论文”，手抖得像是得了帕金森，金丝眼镜后面的眼睛瞪得滚圆。
天地元气？内循环？辩证关系？
这他妈是什么东西！
这是科学报告？这是封建糟粕！这是对他毕生信仰的侮辱！
“荒唐！简直是荒唐！”
刘建国的血压“蹭”地一下就上来了，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直接心梗。
王昊却是一脸的诚恳和无辜。
“刘院长，这可不能给别人看啊。这可是我们老王家祖传的‘阴阳和合种地大法’，压箱底的宝贝，一般人我都不给他瞅。”
“噗……”
旁边的苏云听到“阴阳和合”四个字，一口气没憋住，差点笑出声，俏脸憋得通红。
什么阴阳和合……这个王昊，嘴里就没一句正经话！
可她的眼睛，却忍不住死死盯着那本名字古怪的“论文”，心里像是有一百只小猫在挠痒痒。
她真的很好奇，里面到底写了些什么惊世骇俗的东西。
“你……你……你这是在糊弄我！是在挑战科学！”
刘建国气得浑身发抖，猛地将那本“论文”摔在地上。
“走！我们走！我一定会向上面如实汇报！你们这是搞浮夸风！搞封建迷信！”
专家组在一片鸡飞狗跳中，气呼呼地走了。
王昊看着他们狼狈离去的背影，脸上那副懒散的表情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得逞的坏笑。
他转过身，一把将还站在原地的林晚晴拉到墙角，在周围人没反应过来之前，飞快地低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亲了一口。
温热的触感一触即分。
林晚晴整个人都僵住了，大脑一片空白。
王昊的声音带着笑意，压低了传进她的耳朵。
“干得漂亮，我的政委同志。”
他退后一步，上下打量着满脸通红、不知所措的林晚晴，舔了舔嘴唇。
“今晚，给你记大功。单独给你‘辅导辅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