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三更,通往安丰县的土路上,一辆解放牌大卡车喘着粗气,颠簸前行。
开车的司机老李打了个哈欠,眼泪都快出来了。
“他娘的,这破路什么时候能修修,颠得蛋黄都要散了。”
副驾驶上的小王也困得东倒西歪,强打着精神。
“李哥,再坚持会儿,过了前面那山坳子,就快到县城了。”
老李骂骂咧咧地换了个挡,车头灯的光柱在黑暗中摇晃,照亮了前方一片荒芜。
就在这时,小王猛地坐直了身体,伸手指着远处山坳的方向,结结巴巴地开口。
“李……李哥,你快看!那是什么!”
老李不耐烦地瞥了一眼。
“看什么看,大惊小怪,还能是鬼火……”
他的话戛然而止。
只见远方的夜空中,那片本该是漆黑一片的山坳里,竟然亮起了一片连绵的、璀璨的灯火!
那不是一盏两盏灯,而是一大片!
那光芒虽然不如城里明亮,却稳定而温暖,将整个山坳的轮廓都勾勒了出来,像是天上的街市落入了凡间。
“我操!”
老李一个急刹车,破旧的卡车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停在了路中间。
他死死地瞪着那片灯火,使劲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海市蜃楼?还是俺眼花了?”
小王也吓傻了,哆哆嗦嗦地开口。
“不……不是……李哥,那地方……那地方是靠山屯的方向!俺们白天还路过,就是个穷得叮当响的破山沟啊!”
两个走南闯北的老司机,在冰冷的驾驶室里,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这种事,太诡异了。
比他娘的在乱葬岗子听见鬼唱戏还邪乎!
……
半个小时后,另一辆黑色的伏尔加轿车,平稳地行驶在这条路上。
车后座,省交通厅的周副厅长正闭目养神。
开车的司机小刘忽然放慢了车速。
“周厅,您看那边。”
周副厅长睁开眼,顺着司机指的方向看去。
当他看到那片不应属于这个时代的璀璨灯火时,整个人都坐直了。
他的第一反应不是见鬼,而是一种职业的警觉和巨大的疑惑。
那个方向,他记得地图上标注的,只有一个叫靠山屯的贫困村。
那里,绝不可能有电网覆盖!更不可能有如此规模的照明!
“小刘,停车。”
车子稳稳停下。
周副厅长推开车门,站在深夜的寒风里,拿出望远镜,仔细地观察着远方。
他看得清清楚楚,那确实是人造的灯光,稳定,持续,遍布了整个村庄。
这不是幻觉。
这是一个奇迹,一个不符合任何逻辑和规章的奇迹。
他放下望远镜,一言不发地回到车上。
“掉头,回省里!立刻!马上!”
……
凌晨四点,省委大院,书记办公室的灯还亮着。
张书记正在批阅一份关于全省电力缺口的紧急报告,工业用电紧张,部分城市已经开始分时段拉闸限电。
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敲响。
秘书小陈拿着一份电报,神色紧张地冲了进来。
“书记!紧急情况!省交通厅周副厅长半小时前发回来的加急电报!”
张书记接过电报,只看了一眼,他的表情就从疲惫转为了极度的震惊。
“安丰县靠山屯……土法实现全村电力自给自足……夜如白昼?”
他反复看了两遍,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这个消息,比报告里那个“亩产一千八”的卫星,更让他感到不可思议。
在全国都缺电的节骨眼上,一个偏远山村,用土办法解决了能源问题?
这背后蕴含的战略意义,大到无法估量!
如果这是真的,如果这套办法可以复制……
张书记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他猛地一拍桌子。
“通知下去!立刻成立最高级别联合调查组!我亲自挂帅,主管工业的刘副省长任组长!天亮就出发,星夜兼程,赶往安丰县!”
“还有,此事在调查清楚前,列为最高机密!任何人不得泄露!”
……
安丰县招待所,县长张富贵在睡梦中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惊醒。
他迷迷糊糊地抓起话筒。
“喂?谁啊?这大半夜的……”
话筒对面传来省政府办公厅主任那不容置疑的声音。
“张富贵同志!我是赵海!省委调查组天亮就到!张书记亲自挂帅!你们县里立刻做好接待准备!”
“啪嗒。”
张富贵手一抖,话筒直接从手里滑落,摔在了地上。
省委调查组?
张书记亲自挂帅?
最高级别?
他的酒意瞬间被吓得无影无踪,冷汗“唰”地一下就冒了出来。
他脑子里嗡嗡作响,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盘旋。
王昊!
又是那个王昊!
这个混小子,这次捅的篓子,已经大到天边去了!
这已经不是他这个小小的县长能包得住的了,这他娘的是省级战略事件!
张富贵连滚带爬地从床上下来,手忙脚乱地穿着衣服,嘴里不停地念叨。
“完了……完了……这下彻底完了……”
……
而这一切风暴的中心,王昊,正烦躁地在炕上翻来覆去。
他睡不着。
不是因为激动,而是因为床头那盏他特意让人装的“大功率”灯泡,实在是太亮了。
亮得晃眼,连眼皮都挡不住光。
他推了推身边睡得正香的苏婉。
“婉儿,醒醒。”
苏婉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揉了揉眼睛。
“怎么了,昊哥?”
王昊指了指那个明晃晃的灯泡,满脸都是起床气。
“这破玩意儿太亮了,影响老子睡觉。”
他打了个哈欠,理直气壮地提出了自己的新要求。
“你明天给我找块黑布,做个眼罩。要厚点的,一点光都不能透进来那种。”
“唉,想舒舒服服睡个好觉,怎么就这么难呢?”
他完全不知道,一份大到他根本无法拒绝的滔天“麻烦”,正以每小时八十公里的速度,朝着他飞奔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