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盛”总部所在的旧楼会议室里,烟雾缭绕,空气污浊得几乎能滴出油来。丧狗像一头真正被逼入绝境的疯狗,眼球布满血丝,暴躁地来回踱步,脚下的烟头被他碾得噼啪作响。白天在乐从发生的事情,已经像带着瘟疫的风,迅速吹遍了整个佛山的地下世界。火屎当众跪地求饶、“洪盛”颜面扫地的消息,成了所有人窃窃私语的笑柄。
“叼佢老母嘅陈墨!石龙!仲有嗰个唔知边度扑出唻嘅死靓仔!”丧狗猛地一脚踹在沉重的红木会议桌上,发出砰然巨响,桌上的烟灰缸震得跳了起来,“玩阴嘅!同我玩阴嘅!我唔会放过佢哋!唔会!”(操他妈的陈墨!石龙!还有那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死小子!玩阴的!跟我玩阴的!我不会放过他们!不会!)
会议桌旁几个“洪盛”的老资格成员脸色也都极其难看,有人闷头抽烟,有人眼神闪烁。经济上的绞索已经让他们喘不过气,如今再加上声望上的致命打击,“洪盛”这艘船,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下沉。
“狗哥,而家唔系发火嘅时候。”一个面相阴鸷、戴着金丝眼镜,被称为“四眼师爷”的男人缓缓开口,他是“洪盛”的白纸扇,负责出谋划策,“天雷呢次,明显系谋定而后动。我哋硬碰硬,涉底嘅只会系我哋。”(狗哥,现在不是发火的时候。天雷这次,明显是谋定而后动。我们硬碰硬,吃亏的只会是我们。)
“唔通就咁算数?!”丧狗咆哮着,口水几乎喷到师爷脸上,“个朵臭咗!以后边个仲惊我哋洪盛?!”(难道就这么算了?!名声臭了!以后谁还怕我们洪盛?!)
“当然唔系。”四眼师爷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毒蛇般的冷光,“硬嘅唔得,就念软嘅。打蛇打七寸,擒贼先擒王。但系…而家陈墨同石龙呢两个‘王’,似乎都有啲棘手。(硬的不行,就想软的。打蛇打七寸,擒贼先擒王。但是……现在陈墨和石龙这两个“头儿”,似乎都有点难对付。)”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众人,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阴冷的算计:“我哋之前嘅思路错咗。我哋一直以为,要打,就要打佢哋最硬嘅地方。但其实,任何一个强大嘅堡垒,最容易攻破嘅,往往系佢最唔起眼、但又最柔软嘅…‘弱点’。(我们之前的思路错了。我们一直以为,要打,就要打他们最硬的地方。但其实,任何一个强大的堡垒,最容易攻破的,往往是它最不起眼、但又最柔软的……“弱点”。)”
“弱点?”丧狗停下脚步,喘着粗气,疑惑地看向师爷。
“冇错。”师爷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我哋之前派人跟咗佢哋咁耐,发现咗一件几有趣嘅事…”(没错。我们之前派人跟了他们这么久,发现了一件挺有趣的事……)
他拿起遥控器,对着墙壁上的老旧电视机按了一下。屏幕上出现了一些偷拍的照片,有些模糊,但能辨认出是“天雷刺青”门口的场景。
其中一张,是杜十四将纸巾扔给蜷缩在沙发上的昭思语。 另一张,是杜十四将双皮奶有些粗暴地放在昭思语的桌上。 还有几张,是昭思语独自外出采购时,杜十四虽然看似不在意,但目光总会若有若无扫过她的方向,甚至有一次,他看似随意地调整了站位,恰好挡住了某个可能存在的窥视角度。
“呢个新唻嘅女仔,”师爷用激光笔的红点圈住照片上昭思语惊慌苍白的脸,“根据我哋查到嘅资料,只系个普通文员,因为‘迅达’同‘和利’嘅烂账意外卷入唻。陈墨收留佢,原因未明,但显然,佢对‘天雷’嚟讲,并唔重要。”(这个新来的女孩子,根据我们查到的资料,只是个普通文员,因为‘迅达’和‘和利’的烂账意外卷进来。陈墨收留她,原因未明,但显然,她对‘天雷’来说,并不重要。)
激光笔的红点猛地一跳,落在了杜十四那张冷漠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别扭的脸上。
“但系,对于呢个新上位、够狠够癫、好似冇乜弱点嘅靓仔嚟讲…”师爷的声音带着一种发现猎物的兴奋,“…呢个女人,似乎有啲…唔一样。”(但是,对于这个新上位、够狠够疯、好像没什么弱点的年轻人来说…这个女人,似乎有点…不一样。)
“佢?”丧狗凑近屏幕,仔细看着杜十四那张年轻却冷硬的脸,又看看昭思语,“就凭佢?一个蛋散女仔?可以影响到条癫仔?”(他?就凭她?一个没用的女孩子?可以影响到那个疯子?)
“影响几多,试过就知。(影响多大,试过就知道。)”师爷阴恻恻地笑了,“男人嘅心思,有时好简单。可能只系一时新鲜,可能只系一啲啲唔甘心,甚至可能连佢自己都未意识到。但呢一啲啲‘唔一样’,就足够我哋做文章啦。”(“男人的心思,有时候很简单。可能只是一时新鲜,可能只是一点点不甘心,甚至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但这一点点‘不一样’,就足够我们做文章了。”)
他放下激光笔,双手交叉放在桌上,看着丧狗:“狗哥,你谂下,如果呢个女人出事,尤其系…因为我哋洪盛而出事,你觉得,嗰个叫杜十四嘅癫仔,会点样?”(狗哥,你想一下,如果这个女人出事,尤其是…因为我们洪盛出事,你觉得,那个叫杜十四的疯子,会怎样?)
丧狗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一种混合着残忍和兴奋的光芒取代了之前的狂怒:“佢肯定会发癫!会唔理一切揾我哋搏命!”(他肯定会发疯!会不顾一切找我们拼命!)
“冇错。(没错)”师爷满意地点点头,“到时,佢就会失控。一个失控嘅猛兽,破坏力可能更大,但…破绽也会更多。陈墨唔想全面开战?我哋就逼佢嘅人失控,逼佢唔打都唔得!而且…(到时候,他就会失控。一个失控的猛兽,破坏力可能更大,但……破绽也会更多。陈墨不想全面开战?我们就逼他的人失控,逼他不打都不行!而且……)”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更加阴毒:“…就算佢唔失控,我哋掳走咗佢嘅人,都系对天雷威信嘅又一次沉重打击!点睇,我哋都唔会输!(……就算他不失控,我们掳走了他的人,也是对天雷威信的又一次沉重打击!怎么看,我们都不会输!)”
“好!好计!”丧狗用力一拍桌子,脸上横肉激动地抖动,“就咁话!捉咗个八婆!等条癫仔嚟送死!”(好!好计策!就这么办!抓了那个娘们!等那个疯子来送死!)
“唔好急。(别急。)”师爷摆摆手,恢复冷静,“要等一个最好嘅时机。要喺佢落单嘅时候,干净利落,唔好留低任何手尾。我哋而家,唔可以再俾任何把柄人抓住。(要等一个最好的时机。要在他落单的时候动手,干净利落,别留下任何尾巴。我们现在,不能再给任何人抓住把柄了。)”
他看向角落里一个一直沉默不语、面容精悍的男人:“阿鬼,叫下面嘅兄弟睇实嗰个女仔嘅动向。尤其系佢下次再出街嘅时候。一有机会,即刻郁手。”(阿鬼,叫下面的兄弟盯紧那个女孩子的动向。尤其是她下次再上街的时候。一有机会,立刻动手。)
叫阿鬼的男人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眼神像鹰隼一样锐利冰冷。
一场针对昭思语的、极其阴险的毒计,就在这烟雾弥漫的肮脏会议室里,悄然制定完毕。
丧狗脸上露出了几天来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笑容,扭曲而残忍:“陈墨…石龙…同我玩?睇下今次,边个玩死边个!”(陈墨…石龙…跟我玩?看看这次,谁玩死谁!)
他仿佛已经看到杜十四因为那个女人而发狂失控、最终被乱刀砍死的场景,看到陈墨那永远平静的脸上出现裂痕!
而此刻,“天雷刺青”店内,昭思语正小心翼翼地将那盒已经不再冰凉的双皮奶从抽屉里拿出来,指尖犹豫地碰了碰盒盖。
她完全不知道,自己这个微不足道的存在,已经成了风暴眼中,那枚即将引爆更大灾难的、最脆弱的引信。
致命的罗网,正在她浑然不觉的情况下,悄然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