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的接触在一种微妙而紧绷的平衡中结束。范海尔没有明确表态,只是表示需要时间内部讨论,并要求埃利奥特等人暂时离开。加尔那伙年轻狼人则依旧充满敌意,但埃利奥特最后那番关于“选择”的话语,似乎在他们中间激起了一些不易察觉的涟漪。
回到安全屋,气氛有些沉闷。任务陷入了僵局,狼人群体的分裂比预想的更严重,食死徒的阴影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不知何时会落下。
入夜后,阿姆斯特丹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冷雨。雨点敲打着运河的水面和安全屋的窗户,给这座自由不羁的城市蒙上了一层朦胧而忧郁的面纱。为了确保安全并继续监视狼人聚集地的动向,芙蓉安排了轮值守夜。出于某种默契,或者说是芙蓉刻意的安排,她和埃利奥特被分在了同一班,从午夜到凌晨四点。
安全屋二楼有一个小小的凸窗,正对着仓库区的大致方向,虽然距离较远,无法看清细节,但足以观察是否有大规模的能量波动或异常人员活动。这里便成了临时的监视点。
窗外雨声潺潺,屋内只点着一盏昏黄的魔法壁灯。埃利奥特和芙蓉并肩坐在窗前的软垫长椅上,望着窗外被雨幕模糊的城市灯火。空气中弥漫着雨水的湿气、旧木头的味道,以及芙蓉身上那淡淡的、如同初雪般的冷香。
长时间的沉默后,芙蓉轻轻叹了口气,打破了宁静。“有时候我在想,如果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布斯巴顿,或者在某个和平年代的舞会上,情况会不会不一样。”她的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有些缥缈。
埃利奥特转过头,看到她侧脸在昏暗灯光下优美的轮廓,银色的长发有几缕散落在颊边,平日的锐利被一种柔软的疲惫所取代。“或许吧。”他轻声回应,“但命运似乎总喜欢把人推到意想不到的位置上。”
“比如让你一个赫奇帕奇,先是继承了古代魔法和库丘林的战意,然后又跑去跟格林德沃学控制厉火?”芙蓉的语气带着一丝调侃,但眼神却十分认真,“埃利奥特,你身上背负的东西……太沉重了。有时候我看着你,都觉得心疼。”
这话语中的关切超出了同事的范畴,带着明显的个人情感。埃利奥特感到一阵心绪复杂,他移开目光,望向窗外的雨幕。“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芙蓉。我只是在尽力走好我的。”
“包括……回到霍格沃茨,回到洛夫古德小姐身边?”芙蓉的声音很轻,几乎要被雨声淹没,但其中的试探意味却清晰可辨。
埃利奥特沉默了一下,然后坚定地点了点头:“是的。卢娜……她是我在那场审判和流亡中,从未动摇过的锚点之一。”他不想给芙蓉错误的希望,即使这可能会伤害她。
芙蓉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缠绕着袍子的一角,良久,才自嘲般地笑了笑:“我猜也是。她……很特别。像月光一样,安静,却让人无法忽视。”她抬起头,重新看向埃利奥特,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混杂着欣赏、不甘和一丝释然,“你知道吗,在布斯巴顿,在魔法部,追求我的人很多。但我从未遇到过像你这样的。你强大,却并不张扬;你身处漩涡中心,内心却似乎总有一部分保持着赫奇帕奇式的宁静和……固执的善良。这很吸引人,埃利奥特,尤其是在这个越来越混乱的世界里。”
她的直白让埃利奥特有些措手不及,脸颊微微发烫。“芙蓉,我……”
“别紧张,”芙蓉打断他,嘴角勾起一抹略带苦涩却又风情万种的笑容,“我不是在要求什么承诺,也不是在跟洛夫古德小姐竞争。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她微微向他倾过身,两人之间的距离在昏暗中瞬间拉近,她身上那冷冽的香气变得更加清晰,“也许是在这异国他乡的雨夜里,也许是任务带来的压力,让我想说这些。就当是一个……朋友之间的坦诚,或者说,一个法国女人在承认自己的欣赏和一点点……不甘心。”
她的蓝眼睛在近距离下如同深邃的海洋,仿佛要将人吸入。呼吸可闻,气氛变得异常暧昧。埃利奥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加速,芙蓉的魅力在这样私密的空间里,带着一种难以抗拒的冲击力。他几乎能感觉到她呼出的温热气息拂过他的皮肤。
就在这微妙的一刻,就在埃利奥特几乎要迷失在那片湛蓝中,思考着如何回应而不伤害她时——
他体内那股源自古代魔法和库丘林传承的敏锐感知,突然毫无征兆地刺痛了一下!
几乎同时,芙蓉也猛地坐直了身体,傲罗的本能让她的眼神瞬间恢复了清明和锐利。两人之间的暧昧气氛如同被针扎破的气球,瞬间消散。
“有动静!”埃利奥特压低声音,目光如电般射向窗外仓库区的方向。
芙蓉立刻凑到窗边,眯起眼睛,手中已经握住了魔杖。“哪里?”
雨幕依旧,远处的仓库区在夜色中只是一片模糊的黑暗轮廓。但在埃利奥特的感知中,那里刚刚清晰地闪过了一股极其隐蔽、却带着明显黑魔法污染和……某种熟悉阴冷气息的能量波动!这股气息,与他在阿尔卑斯山感受过的食死徒,以及在魔法部神秘事务司交手过的那些黑巫师,同出一源!
“不是狼人的气息,”埃利奥特的声音带着冰冷的确定,“是黑巫师!至少两个,可能三个,使用了很强的屏蔽咒,正在快速接近‘月下同胞’的仓库!”
他们的预感成真了!食死徒,或者他们的代理人,就在今晚,选择了行动!
“叫醒其他人!”芙蓉当机立断,语速飞快,“阿兰,索菲!紧急集合!”她用魔杖在空中划出一个特定的符号,一道微光闪过,这是通知楼下休息的傲罗的信号。
几秒钟后,阿兰和索菲就冲了上来,脸上还带着睡意,但眼神已经充满了警惕。
“情况?”阿兰快速问道,一边检查着自己的魔杖。
“不明黑巫师,正在接近狼人聚集地。数量二到三,实力不明,目的不明。”芙蓉简洁地汇报,“我们必须立刻靠近监视,必要时进行干预,绝不能让食死徒成功拉拢他们!”
她看向埃利奥特:“你的感知能锁定他们的具体位置吗?”
埃利奥特闭上眼睛,全力催动感知力。那股阴冷的黑魔法气息如同墨汁滴入清水,在狼人那混杂着野性与痛苦的能量场中显得格外刺眼。“可以,他们已经到了仓库外围,正在……似乎在用某种方式沟通,没有直接闯入。”
“好!”芙蓉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我们悄悄靠近,占据有利位置,先观察,弄清楚他们的意图和狼人的反应。一旦发现他们达成合作意向,或者对狼人构成直接威胁,立刻出手阻止!记住,我们的首要目标是破坏接触,其次是捕获或驱逐黑巫师。尽量避免与狼人群体发生大规模冲突,除非他们主动攻击。”
计划已定,四人迅速而无声地做好准备。他们披上防雨的隐身斗篷(效果有限,但能混淆视线和减弱气息),检查了随身携带的魔药和装备。
推开安全屋的后门,冰冷的雨点立刻打在脸上。夜色和雨声成了他们最好的掩护。埃利奥特凭借感知指引方向,芙蓉带队,阿兰和索菲断后,四人如同幽灵般,穿梭在阿姆斯特丹港口区湿漉漉、布满阴影的街道和集装箱迷宫之中。
雨越下越大,能见度很低。但埃利奥特能清晰地“看到”那股黑魔法能量的移动轨迹,他们正停留在仓库后方一个相对隐蔽的入口附近。
当他们悄无声息地潜行到距离仓库不足五十米的一处废弃起重机操作台下方时,已经能隐约听到前方传来的、压低了声音的对话。
一个带着明显英国口音、冰冷而滑腻的男声响起,语气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诱惑:
“……范海尔先生,还有各位‘月下同胞’,我们带来了主人的问候和……诚意。主人理解你们的痛苦,理解你们被所谓‘文明社会’排斥的屈辱。他愿意给予你们力量,给予你们应有的地位!想想吧,何必龟缩在这潮湿肮脏的码头,像老鼠一样生活?追随主人,整个世界都将对你们的力量颤抖!”
紧接着,是加尔那激动而急切的声音:“听到了吗?范海尔!这才是我们该走的路!力量!尊重!”
然后,是范海尔那沙哑而充满疑虑的怒吼:“闭嘴,加尔!你们是什么人?藏头露尾,连真面目都不敢露!我怎么知道你们不是荷兰魔法部或者法国佬派来的探子?”
另一个更加嘶哑、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响起,带着不耐烦:“范海尔,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主人的耐心是有限的!看看格雷伯克大人,他现在是何等的威风!机会就在眼前,是选择继续当你们的‘温顺同胞’,还是成为让世界恐惧的狼群领袖,就在你们一念之间!”
仓库内的气氛显然紧张到了极点,年轻狼人们的鼓噪声和年长狼人们的反对声交织在一起。
埃利奥特和芙蓉交换了一个凝重的眼神。情况危急,食死徒正在利用年轻狼人的不满进行煽动,范海尔的权威受到了严重挑战。
就在这时,那个冰冷的男声再次响起,语气中带着一丝诡异的兴奋:“为了表示我们的诚意……或许,我们可以先帮你们解决掉一些……讨厌的‘尾巴’。”
话音刚落,埃利奥特心中警铃大作!
“他们发现我们了!”他猛地低吼。
几乎在同一时间,数道凶狠的魔咒光芒,如同毒蛇般从仓库后方的阴影中激射而出,目标直指他们藏身的起重机操作台!
“盔甲护身!”
“统统防护!”
芙蓉和埃利奥特几乎同时挥动魔杖,强大的铁甲咒瞬间叠加,挡住了这突如其来的袭击。魔咒碰撞爆发出耀眼的光芒和巨响,在雨夜中格外刺耳。
他们的位置彻底暴露了!
战斗,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