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特岛的阳光比雅典更加炽烈,带着爱琴海独有的、咸湿而清新的气息。斯卡曼德一家伪装成的“麻瓜游客”,在伊拉克利翁机场租了一辆看起来饱经风霜的吉普车,由对麻瓜机械适应力最强的蒂娜驾驶,沿着蜿蜒的沿海公路,朝着传说中的克诺索斯王宫遗址方向驶去。
车窗外的景色充满了地中海的野性之美:陡峭的悬崖、点缀着橄榄树和柏树的丘陵、以及远处那片变幻着蓝绿光泽的浩瀚海洋。然而,车内的气氛却逐渐凝重。越是靠近目的地,埃利奥特越是能感觉到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的、与周围生机勃勃环境格格不入的阴冷气息。那不是温度上的寒冷,而是一种魔法层面的“污浊”感,如同清澈的水中滴入了一滴浓墨,正在缓慢扩散。
纽特也明显感觉到了,他不安地动了动鼻子,像是一只警惕的卜鸟:“这里的魔法……很古老,但有些地方不对劲。像是……伤口感染了。”
他们的目的地并非对麻瓜开放的主景区。在希腊魔法部提供的、施加了麻瓜驱逐咒和混淆咒的路线图指引下,吉普车拐上了一条隐蔽的、颠簸不平的土路,最终停在一片被茂密灌木和仙人掌丛掩盖的、荒废的古希腊建筑残垣前。这里被认为是古王宫更古老、未被麻瓜发掘的核心区域,也是传说中迷宫入口可能所在的大致方位。
残垣断壁在烈日下沉默着,风化的石头上刻满了岁月的痕迹。巨大的石柱倾颓在地,破碎的陶片散落在杂草中。看似荒凉,但在三位巫师的眼中,这里弥漫着浓郁的、沉淀了数千年的魔法余晖。
“分头查看,”蒂娜低声道,她的傲罗本能让她自动进入了警戒状态,“注意任何异常的魔法波动,或者近期有人活动的痕迹。”
纽特立刻蹲下身,手指轻轻拂过一块半埋于土中的基石,闭上眼睛,似乎在感受其中残留的魔法印记。“很复杂的古代防护魔法……还有……某种强大的束缚咒语的残余……但年代太久远,几乎消散了。”
埃利奥特则展开他敏锐的魔法感知。他体内的古代魔法天赋,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泛起一圈圈无形的涟漪,探测着周围环境的魔法结构。他缓步行走在废墟之间,魔杖尖端微微发光,指引着方向。
很快,他在一处相对完整的、带有模糊壁画痕迹的矮墙前停下了脚步。壁画描绘着古老的祭祀场景和人物,但在他的感知中,这片区域的魔法脉络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纠结”和“晦暗”。
“在这里。”埃利奥特沉声道。
纽特和蒂娜立刻围拢过来。蒂娜抽出魔杖,低声念诵几个复杂的探测咒语。魔杖尖端迸发出的光芒在接触到矮墙表面时,竟然像是被什么东西吞噬了一样,迅速黯淡下去,并且光芒边缘染上了一丝不祥的墨黑色。
“很强的屏蔽和伪装魔法,”蒂娜眉头紧锁,“而且是黑魔法。手法很高明,几乎与遗迹本身的古老魔法融为一体,如果不是刻意寻找,根本发现不了。”
纽特凑近仔细观察墙面的石头,用手指捻起一点墙角的尘土,放在鼻尖闻了闻:“有……硫磺和……怨灵苔的气味。很淡,但确实是黑魔法仪式残留的痕迹。最近有人在这里活动过,而且使用了相当邪恶的法术。”
线索似乎就在这里中断了。黑魔法的伪装十分完美,他们无法轻易破解而不打草惊蛇。
就在这时,一阵细微的窸窣声从埃利奥特腰间那个特制的龙皮口袋里传出。接着,一个毛茸茸、长着黑鼻子的小脑袋钻了出来——是皮埃尔。它似乎是在口袋里睡够了,又被外面陌生的环境和新奇的气味所吸引,好奇地爬了出来,蹲在埃利奥特的肩膀上,黑溜溜的小眼睛四处张望着。
“皮埃尔?”埃利奥特有些意外,这小家伙通常在非战斗情况下都很安分。
纽特看到皮埃尔,眼中闪过一丝怀念和一丝……心有余悸。“嗅嗅……总是能在意想不到的地方派上用场,或者惹出意想不到的麻烦。”他想起了几十年前和他一起去纽约的那只嗅嗅,它们对闪亮物品的执着,有时能打破僵局,有时也能让情况变得无比混乱。
皮埃尔显然对眼前斑驳古老的石头不感兴趣。它抽动着鼻子,似乎在空气中捕捉到了某种更让它兴奋的气息。突然,它从埃利奥特肩膀上一跃而下,迈着它那标志性的、略显滑稽的步伐,飞快地跑到那面带有黑魔法伪装的矮墙底部,开始用短短的前爪奋力刨挖起来。
“皮埃尔!回来!那里可能有危险!”埃利奥特急忙低呼。
但皮埃尔充耳不闻,它的全部注意力都被墙角某处吸引了。它挖开浮土和几块松动的碎石,下面露出了与周围墙体颜色、质地都略有不同的一块石板。更引人注目的是,那石板上似乎镶嵌着什么东西,在克里特岛灼热的阳光下,反射出一点极其微弱的、非天然石材所能拥有的光泽。
“那是……”蒂娜眯起了眼睛。
皮埃尔兴奋地叫了一声,用爪子扒拉着那块镶嵌物。那似乎是一小块深蓝色的宝石碎片,只有指甲盖大小,颜色深邃,内部仿佛有星云流转。虽然蒙尘,但其蕴含的魔法能量和“闪亮”特质,足以让嗅嗅为之疯狂。
埃利奥特心中一动,他走上前,没有去阻止皮埃尔(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而是将手按在了那块被皮埃尔刨出来的石板上。这一次,他不再仅仅感知表面的黑魔法伪装,而是将古代魔法的力量,顺着那块宝石碎片所在的点,如同细流般渗透进去。
嗡——
一声轻微的、只有他能听到的震颤。石板表面,那层黑魔法的伪装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般荡漾起来,然后缓缓褪去,露出了它的真容!
那并非普通的石板,而是一块雕刻着精美繁复图案和古老线性文字A(一种尚未被麻瓜完全破译的米诺斯文明文字)的石壁!石壁的中央,描绘的正是米诺陶洛斯的神话:迷宫的构造,雅典献祭的少男少女,以及英雄忒修斯手持利剑与牛头怪物搏斗的场景。
但与流传的神话不同,这石壁上的叙述,似乎揭示了更深层、更黑暗的真相。
“梅林啊……”纽特凑上前,扶着他的眼镜,仔细辨认着那些古老的图案和符号,“这……这不是简单的神话记载!这是一种……起源叙述!”
石壁上的图案显示,那“牛头怪物”并非天生如此。在更早的画面中,描绘着一位身着华丽米诺斯祭司袍的人影(其面容模糊,但姿态威严),正在主持一个邪恶的仪式。祭坛上躺着一个模糊的人形,而一股如同黑色巨蛇般的、扭曲的能量正从祭司手中涌入那人形体内。旁边的文字符号,散发着令人不安的血色光泽。
“这是一种血咒!”纽特的声音带着震惊与厌恶,他对于各种魔法生物及其起源的了解堪称大师级,“极其古老,极其邪恶!类似于……类似于我曾在东南亚遗迹中见过的,那种将人类与动物血脉强制融合、制造诅咒仆从的禁忌魔法,但这个……更加古老,更加完善,也更加……残忍!”
他指着后续的图案:“看!仪式之后,那个人形开始扭曲、变形,骨骼暴涨,皮肤覆盖毛发,头颅向着公牛的形态异变!他被剥夺了人性,被注入了永恒的暴戾和饥饿,变成了只知杀戮和吞噬的怪物——米诺陶洛斯!”
埃利奥特感到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他想起了邓布利多曾提及的纳吉尼,那位血咒兽人。但眼前的记载表明,米诺陶洛斯的起源远比纳吉尼的情况更加黑暗,是人为的、带有明确献祭和奴役目的的邪恶创造!
“迷宫不仅仅是监狱,”蒂娜沉声道,她的脸色也很难看,“它是一个巨大的封印法阵,用来囚禁和压制这个由血咒创造出来的、无法被杀死的怪物!同时,也可能是在汲取它的力量,或者……防止血咒的污染扩散!”
石壁的最后部分,描绘着迷宫的详细结构(远比麻瓜发现的复杂),以及一些关键节点的符号。而在迷宫的最深处,那个代表米诺陶洛斯的图案旁边,还有一个更小、更隐蔽的符号——一个不断旋转的、如同漩涡般的印记。
“这个符号……”埃利奥特凝视着那个漩涡印记,他体内的古代魔法再次产生了共鸣,这次是带着强烈的警示意味,“它代表着……‘核心’?或者‘源头’?我感觉到一种非常古老、非常强大的能量……与这血咒同源!”
线索终于串联起来了。食死徒的目标,很可能不仅仅是释放米诺陶洛斯这个强大的怪物。他们可能想要得到那个隐藏在迷宫最深处的、与血咒起源相关的“核心”力量!无论是用于增强伏地魔的力量,还是用于制造更多类似米诺陶洛斯这样的诅咒生物,都将是灾难性的。
皮埃尔终于把那小块深蓝色宝石碎片抠了下来,心满意足地抱在怀里,发出叽叽咕咕的得意声音,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刚刚立下了多大的功劳。
纽特看着皮埃尔,眼神复杂,最终化为一声苦笑:“好吧,我收回之前的话。有时候,嗅嗅的麻烦……也是值得的。”
埃利奥特将皮埃尔捧起来,轻轻摸了摸它的小脑袋。“干得好,伙计。”他低声道,然后转向神色凝重的爷爷奶奶。
“我们必须进入迷宫,”埃利奥特的声音斩钉截铁,“必须在食死徒之前,找到那个‘核心’,并阻止他们。”
古老的石壁沉默地矗立着,揭示了米诺陶洛斯恐怖的起源。而斯卡曼德一家知道,真正的挑战,现在才刚刚开始。那座传说中的、囚禁着血咒造物的迷宫,正在前方等待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