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赤霞的话如同重锤，砸在陆昭心头。
三日！不仅要守住这残庙，还要初步掌握那险些要了自己命的裂空爪！
压力如山，但看着燕赤霞苍白如纸的脸色和辛十四娘担忧的眼神，陆昭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惶恐与不安强行压下，重重点头：“好！我尽力！”
“不是尽力，是必须！”燕赤霞盘膝坐下，神色肃然，“道爷我这身伤，三日已是极限。三日后，无论成败，我们必须离开。这庙的神力屏障，挡不住真正的高手持续冲击。”
他不再多言，闭目凝神，全力疗伤。周身金光流转，却显得颇为滞涩，显然伤势极重。
辛十四娘担忧地看了看两人，轻声道：“公子，我为你护法。若有动静，我会立刻唤醒你。”
陆昭感激地看了她一眼，不再犹豫，寻了一处相对干净的角落盘膝坐下。他闭上双眼，排除杂念，心中反复默诵《静心凝神咒》，意念沉入丹田，小心翼翼地靠近那团混沌之气。
这一次，他不再试图强行控制，而是如同燕赤霞所教导的那般，以意念为引，以咒文为桥，尝试去“沟通”，去“安抚”，去“引导”。
过程依旧缓慢而艰难。那气流如同高傲的烈马，虽因之前的爆发而略显疲惫，却依旧桀骜不驯，对陆昭生涩的引导爱答不理，甚至偶尔还会躁动反冲，震得他经脉隐隐作痛。
时间在寂静与煎熬中一点点流逝。
日落月升，庙外山林间，妖氛并未散去，反而愈发浓重。低沉的嘶吼、诡异的摩擦声、以及某种令人心烦意乱的窃窃私语不断从四面八方传来，试图穿透庙宇的屏障，干扰三人的心神。
辛十四娘紧握着一根捡来的粗木棍，警惕地守在门口和陆昭之间，琥珀色的眸子在黑暗中熠熠生辉，耳朵不时机警地抖动，捕捉着一切异常声响。她不敢有丝毫松懈。
陆昭对这一切充耳不闻，全部心神都沉浸在与体内力量的拉锯战中。汗水浸透了他的衣衫，脸色因精神的高度集中和力量的反复冲撞而忽白忽红。
不知过了多久，在他无数次尝试引导那气流按照一个最简单的周天路线运行时，那混沌之气似乎终于厌倦了这种无意义的对抗，又或许是认可了他坚韧的意志，极其勉强地、懒洋洋地顺着他的意念推动，缓慢地流动了一丝。
就这一丝！
陆昭心中狂喜！但他立刻压下情绪，紧守心神，不敢有丝毫波动，生怕惊扰了这来之不易的“配合”。
他趁热打铁，继续以意念和咒文细细引导。那气流虽依旧滞涩，却不再激烈反抗，开始一点点地、极其缓慢地顺着经脉流转。
每流转一寸，他对这力量的感知便清晰一分，那是一种无比奇妙的感觉，仿佛手臂的延伸，却又更加深邃、强大，蕴含着难以言喻的“撕裂”与“空间”的法则韵味。
同时，他也更清晰地感受到这力量对自身精气神的消耗是何等巨大。仅仅是引导其缓慢运行，就让他感到精神疲惫，如同连续进行了数小时的高强度脑力劳动。
就在他渐入佳境之时——
庙外东北角，屏障突然发出一阵剧烈的涟漪！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猛烈撞击！
辛十四娘猛地站起身，握紧木棍，低喝道：“谁？！”
燕赤霞也骤然睁开眼，眼中金光一闪，但随即闷哼一声，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低声道：“是受妖气驱使的腐尸和伥鬼…数量不少…它们在试探屏障的弱点！小心，别让污血溅到！”
话音未落，庙墙外传来令人牙酸的抓挠声和低沉的嘶吼，密密麻麻的黑影在屏障外晃动，腥臭之气弥漫。
陆昭被这变故惊动，心神一岔，体内那刚刚驯服一丝的气流猛地一颤，险些再次失控！他连忙稳住心神，额头渗出冷汗。
“公子安心修炼！外面交给我！”辛十四娘咬牙道，她虽道行浅薄，但此刻却展现出狐妖的敏捷与勇敢。她身影一闪，来到震荡最剧烈的东北角，屏息凝神，双手掐诀，一缕淡粉色的妖火自指尖燃起，虽微弱，却带着纯净的破邪之力。
“去！”她娇叱一声，将妖火弹射而出，穿过屏障，精准地命中一头正在疯狂撞击的腐尸头颅！
嗤！
妖火灼烧，腐尸发出凄厉惨嚎，头颅瞬间焦黑融化，倒地抽搐。其他腐尸和伥鬼似乎被激怒，更加疯狂地扑来。
辛十四娘脸色发白，不断弹出妖火，每一击都消耗着她本就不多的妖元。但她眼神坚定，死死守住角落，不让那些污秽之物真正突破屏障。
庙内的安宁被打破，气氛再次紧张起来。
陆昭知道不能再慢慢尝试了。他强迫自己忽略外界的干扰，将全部意志集中，疯狂运转《静心凝神咒》，更加主动、更加霸道地去沟通、去掌控那混沌之气！
“帮我…我需要力量！”他在心中呐喊，不再是请求，而是带着强烈意志的命令！
或许是外界的危机刺激，或许是他的意志终于起到了作用，那混沌之气流转的速度陡然加快了一丝！一股远比之前强大的力量感涌现而出！
但他依旧无法将其顺利导出体外，形成有效的攻击。
就在这时，他脑海之中，那本《聊斋志异》的虚影再次一闪而过！这一次，并非全书，而是定格在某一页，其上描绘着一个古奥的爪印图案，旁边还有细小的注解文字一闪而逝：【裂空九式·残篇·碎虚】…
一股明悟福至心灵般涌入脑海！
裂空之力，非蛮力可驱，需以意领气，以神御空，意之所至，虚空皆裂！
他福至心灵，不再试图将力量逼出掌心，而是将意念高度集中，想象自己的五指化为了无坚不摧的空间利刃，想象着撕裂眼前的一切阻碍！
他缓缓抬起右手，五指微曲，对着面前虚空，以一种玄奥的轨迹，轻轻一划！
没有光芒，没有声响。
但在他意念与体内混沌之气结合到顶点的刹那——
嗤啦！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锦缎被撕开的细响在他面前的空气中响起！
一道长约尺许、细微如发丝、却让周围光线都微微扭曲的半透明裂痕，凭空出现，悬浮了不足一息，随即悄然弥合消失！
成了！
虽然微弱，虽然短暂，但这是他第一次，在有意识的情况下，成功施展出了裂空爪！虽然徒具其形，未蕴其神，威力恐怕连撕张纸都勉强，但这无疑是零的突破！
陆昭心中涌起巨大的狂喜和成就感！
几乎在裂痕出现的瞬间，庙外东北角，一头正扑到屏障上的伥鬼，仿佛被无形的利刃从中劈开，无声无息地化作两半黑烟消散！
“咦？”辛十四娘一愣，她都没看清发生了什么。
燕赤霞猛地睁开眼，看向陆昭的方向，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精光：“意动爪随？！隔空伤敌？！小子…你…”
他话未说完，脸色突然一变，猛地抬头望向庙顶！
陆昭也同时心生感应，一股极其阴冷狡诈的气息，不知何时竟悄然渗透了屏障，出现在庙宇横梁的阴影之中！
那是一只通体漆黑、双目血红、仅有巴掌大小的影蝠！它口中叼着一枚不断滴落黑色粘液的腐烂心脏，正无声无息地朝着下方全力疗伤的燕赤霞俯冲而去！
偷袭！目标是毫无防备的燕赤霞！
“道长小心！”辛十四娘惊呼，但距离太远，根本来不及救援！
陆昭瞳孔骤缩！根本来不及思考！刚刚领悟的那一丝玄妙感觉尚未消散，救人的本能驱使着他，再次抬手指向那影蝠！
意念高度集中！混沌之气以前所未有的顺畅度涌向指尖！
裂空爪！
这一次，不再是细微裂痕！
三道肉眼可见、扭曲波动、散发着危险气息的淡灰色爪芒脱手而出，瞬间跨越空间，精准地斩在那影蝠和腐烂心脏之上！
噗！噗！噗！
没有抵抗，没有声响。
影蝠和那颗心脏，如同被投入碎纸机的纸张，在接触到爪芒的瞬间，便被那蕴含的一丝“撕裂”法则之力，无声无息地切成了数十块细碎的残渣，哗啦啦掉落下来，尚未落地便化为黑烟消散。
爪芒去势不减，在庙顶横梁上留下了三道深达数寸、光滑如镜的切痕，切痕边缘，空间微微扭曲，许久才缓缓平复。
庙内一片死寂。
辛十四娘张着小嘴，目瞪口呆地看着陆昭，又看看那消散的黑烟和横梁上的切痕，仿佛见了鬼。
燕赤霞长长吁出一口气，看向陆昭的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震惊，有欣慰，有担忧，最终化为一声苦笑：“…好小子…三天？道爷我还是小看你了…也小看了你这力量的麻烦程度…”
陆昭保持着出爪的姿势，微微喘息，看着自己的右手，眼中充满了兴奋与不可思议。
他真的做到了！
然而，还未等他们缓过气来——
咚咚咚！
庙门外，突然传来了不紧不慢的敲门声。
声音清晰，规律，甚至带着一丝…礼貌？
一个温和却带着诡异磁性的男子声音，透过门板传来：
“夜深露重，山林险恶。在下途经此地，见此有光，不知可否行个方便，容在下进庙…借个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