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渔刚想说话,陈默突然全身一紧。还没等他反应,药炉上的热气扭动起来,一道黑影从火里伸出来,慢慢转过头。
这时,一股冷气冲进竹楼。
“砰!”
丹炉炸了,紫黑色的火四处飞溅,狂血丹的味道一下子没了。热浪扑来,陈默立刻抬手挡住阿渔,膝盖一软,差点跪下。他死死盯着门口,右手按住剑匣,里面的三千骨链发出嗡嗡声,像蛇在爬。
门口站着幽冥使,穿着黑袍,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一团黑雾。他抬起手,指尖还有烟——刚才那一击是他干的。
药姑没动,还是背对着大家,但肩膀绷紧了。
“你来干什么?”陈默低声问。
幽冥使不看他,只看着炉子的灰烬。“这颗丹不该存在。”
“你毁了它,阿渔活不了。”
“她现在不死,三天后也会死。”幽冥使往前一步,“除非你知道真相。”
陈默没说话。他知道这个人不简单,也不会无缘无故出手。这种人出现,一定有目的。
“你想换什么?”
“不换。”幽冥使从袖子里拿出一颗血珠,通体发黑,表面有暗红纹路,像跳动的血管。
陈默瞳孔一缩。
他认得这气息——和噬魂珠一样,但更强,压得人喘不过气。
“吞下去,就能看到那一夜的事。玄明子献祭玉牌的那一夜。”
这句话像刀一样扎进心里。
他呼吸一停。
那一夜发生了什么,他一直不知道。只知道父亲失踪前去了青冥宗。而玄明子是他师父,也是第一个背叛他的人。
“为什么给我?”他问。
“因为你是钥匙。”幽冥使冷笑,“八域主收集骨戒,说是为了复活骨尊,其实是在帮邪尊。你们全都被骗了。”
药姑忽然笑了,还是没回头:“你说的是真的?那你又算什么?狗,还是看门的鬼?”
幽冥使不理她,只看着陈默。“信不信由你。但你不吞,她撑不过今晚。”
阿渔的呼吸越来越弱,胸口几乎不动了,只有手指偶尔抽一下。
陈默低头看她,又看向幽冥使手中的血珠。
他知道危险。
这东西吃下去,可能会伤灵魂,再也回不来。但他也知道,现在已经没有别的路了。
药姑不会真心帮他。
丹已经没了。
要进龙宫禁地,就得知道破阵的方法。唯一的线索,就在记忆里。
他伸手去拿。
幽冥使却收回手:“不是给你拿的。要你自己吞。”
陈默看着他,慢慢松开剑匣,举起左手。八骨戒还在发烫,他没管。他盯着那颗血珠,像在赌最后一步。
过了一会儿,他点头。
幽冥使把血珠扔向空中。
血珠转着落下,直奔陈默嘴边。
他在最后一刻张嘴,咬破舌尖,用自己血裹住血珠,一口吞了下去。
落地时,双膝重重砸在地上。
一股滚烫的东西滑进喉咙,不像火,也不像毒,倒像是活的东西,往骨头里钻。
左眼突然剧痛。
骨纹出现,颜色从灰变红,像被点燃。
眼前一黑。
画面出现了——
一片荒原,八根石柱围成一圈,中间飘着一团黑云,不断碎裂又重组。八个人跪在地上,穿着不同宗门的衣服,背上都有骨纹。
其中一个,是玄明子。
他双手捧着一块带血的玉牌,高高举起,声音发抖:“恭迎尊主归位。”
黑云转动,发出刺耳的声音:“时机已到,血祭开始。骨尊残魂,终将归我。”
玄明子低头,额头贴地。
其他七人齐声说:“愿为尊主铺路,万死不辞。”
画面变了。
一间密室,墙上挂着一幅画:一个男人站在山顶,手里握着大剑,气势很强。玄明子走进来,把同样的玉牌放在桌上。
一位老者坐在后面,眼睛闭着。
“师尊。”玄明子跪下,“弟子……已经切断他父子之间的联系。陈家血脉,再不能走仙途了。”
老者没睁眼,只说:“做得好。等八戒集齐,就是飞升之时。”
画面碎了。
陈默猛地咳出一口黑血,身体前倾,用手撑住才没倒下。额头全是冷汗,左眼火辣辣地疼,骨纹还在跳。
他看到了。
玄明子不是叛徒。
他是奉命行事。
真正的敌人是那团黑云——是邪尊。
八域主不是要复活骨尊,是要把骨尊的魂献给邪尊。
而他自己,从出生起,就是祭品。
“感觉到了?”幽冥使的声音传来,“你父亲也看过这段记忆。所以他逃了。”
陈默抬头,眼神锋利。
“你到底是谁?”
“我说过。”幽冥使后退一步,“我只听命于邪尊。”
“那你为什么帮我?”
“我不帮你。”幽冥使冷笑,“我只是要你活着走到最后。散修城那一夜,我要你亲眼看着一切结束。”
“三天后,子时。”
说完,他的身体变成黑烟,从屋顶缝隙飘走,很快不见了。
竹楼安静下来。
药姑还站在炉边,背影僵硬。
陈默跪在地上,抱着阿渔。左手小指的伤口又裂了,血滴下来,发出轻微的“嗒”声。
八骨戒不再烫,反而冰冷。
他知道,刚才看到的不是假的。
那是真实发生过的事。
他也明白,从此以后,谁都不能信。
包括那个教他拿剑的男人。
风吹进来,带着雪沫,落在他肩上。
他慢慢抬手,轻轻摸了摸阿渔的脸。
她的皮肤还是冷的,但心跳比之前强了一点。
三个时辰。
必须在三个时辰内带她进龙宫禁地。
他试着站起来,腿却发软,膝盖还在抖。
血珠还在体内,像一根刺,扎在脑子里。
他闭眼,感觉皮下有什么在动,像血丝在血管里爬。
睁开眼时,左眼的骨纹闪了一下就没了。
门外,雪还在下。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五指慢慢握紧。
然后他背起阿渔,一手抱住她的腿,另一只手扶住剑匣。
他不能倒。
他还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