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的左手按在地上,指尖有血。剑柄上的血已经干了,铁链贴着柱子垂下来,不动了。
药姑站在门口没走。风从她身后吹进来,她的灰布袍子被吹得哗哗响。
他没看她,只盯着地上画了一半的线。那条弧线差一点就能连上,但他的血快流光了。腿上的伤口很重,骨头露在外面,皮肉翻着。他咬紧牙,右手慢慢抬起来,抓住缠在腰上的断铁链。
铁链一头断了,尖的地方磨得很锋利。他用这头划开手掌,血顺着铁链流下去,滴到地上的线里。血一碰到地面,线条闪了一下蓝光,很快又暗了。
外面的脚步声突然停了。不是听错了,是真的停了。十丈外的气息也没了。他知道,血罗刹来了,在墙外等着破门。
药姑开口:“你这是死阵。”
陈默没说话。他把铁链放进血里,沿着原来的痕迹继续拉。每动一下,左腿就抽一次。汗从额头流下来,进眼睛里,很疼。
“是那个老太婆教你的?”药姑声音变了,“她三百年前就该死了。”
陈默终于看了她一眼。“那你呢?”他声音很小,“你是来救我,还是来看我死?”
药姑没动。手松开了门框,可也没往前走一步。
陈默不再理她。他把最后一段线连上,手指一软,铁链掉在地上。八骨戒轻轻震了一下。地上的线闪了一次,蓝光跑了一圈,然后彻底灭了。
他喘口气,靠着柱子滑坐下去。全身发抖,不是冷,是血快没了。他抬起左手,在胸口擦了把汗,沾了点血抹在眉心。然后身子一歪,倒在地上,缩成一团,闷哼了一声。
药姑皱眉:“你——”
“别出声。”他打断她,声音哑得几乎听不见,“它要来了。”
墙外风突然变大,沙石打在墙上啪啪响。一道黑影撞破东边的墙,砖头乱飞。一个三丈高的骷髅走进来,肋骨插着十二把骨刀,眼窝里烧着绿火。
它低头看着陈默,喉咙里发出笑:“传承者的骨头……我要了。”话没说完,脚踩下来,正好踩在地上的线中间。
药姑脸色一变,往后退了半步。
就在脚落地的瞬间,地上的线猛地亮起。蓝光冲上天,天空裂开,乌云翻滚,银白的闪电劈下来。
血罗刹还没反应过来,第一道雷就砸中它的头。
“吼——!”它大叫,想跳出去,可双脚像被钉住。线已经困住了它。更多雷接连落下,打得它全身焦黑,骨刀一根根炸断。
陈默忽然睁眼,左眼出现骨纹,像烧红的铁。他撑地坐起,右手摸向剑匣——不是要拔剑,只是借力站起来。
“焚天骨狱!”他喊出来,声音撕裂。
一股黑火从背上窜上来,顺着胳膊冲到手掌。他手按地,把火送进线里,和雷光混在一起。电和火织成网,把骷髅困在里面。
骷髅开始变形,骨头咔咔响。它挥刀砍阵,每次都被雷弹回来。头盖骨裂开,绿火灭了又亮,叫声越来越弱。
“你……不该……”它挣扎着说,“你是祭品……逃不掉……”
话没说完,一道粗雷从天而降,正中胸口。玉牌炸开,碎片飞散。整个骨架轰地塌下,变成一堆黑炭,冒着烟。
雷停了。云慢慢散开,露出一角灰白的天。庙里很静,连灰尘落地都能听见。
陈默跪在地上。撑地的手一直在抖,脸上全是血和汗。左眼的骨纹还在发光,但他感觉不到痛。身体空了,呼吸都很费力。
药姑还站着。她看看地上的焦骨,又看向陈默:“你用的是诛邪阵。三百年前,骨尊靠这个杀了域主。”
陈默不答。他慢慢爬到角落,靠着柱子坐下。八骨戒贴在掌心还有点热。他紧紧握住,一根一根收拢手指。
药姑走上两步:“你知道这阵的代价吗?血没了,三年内不能用灵力。你现在连站都站不起来。”
陈默闭上眼:“那你还不走?”
“苏弦的事,我没骗你。”她说,“我知道她在哪。”
他睁开眼,眼神很冷。
“但我不会现在告诉你。”药姑后退一步,“等你能走路了,再来找我。”
风吹进来,卷起灰尘。她转身走了,脚步声渐渐听不见。
庙里只剩陈默一个人。他低头看自己的手,掌心的线还没消失,血干了,变成黑色细线。他试着动右腿,骨头咔地响了一下。
他没出声,只是把剑匣拉近,手指勾住铁链。链上有几处焦黑,是刚才火留下的。
阳光从屋顶破洞照进来,落在肩上。他靠着柱子,头一点一点往下沉。意识模糊,耳边好像有琴声,很轻,断断续续。
他努力睁眼。焦骨堆里,一片玉牌碎片微微闪了一下——不是普通碎块,上面刻着半个飞升纹。
他伸手想去拿,手刚抬起来就落下了。指尖离那片碎片,只差一寸。
睫毛抖了抖,一颗汗珠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