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夏的暴雨来得又急又猛，傍晚时分还只是零星雨点，到了后半夜，已经变成倾盆而下的雨幕。雨点砸在窗户玻璃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像无数只手在不停拍打。雷声更是震天动地，每一次轰鸣都震得窗户框微微发抖，连客厅吊灯的电线都跟着晃，昏黄的光忽明忽暗，把屋里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林浩睡得很沉，连日的疲惫和对王艳的心疼让他放松了警惕，直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像惊雷般炸在门口，硬生生把他从梦里拽了出来。
“叔叔！开门！快开门啊！”
是王艳的声音，带着哭腔，还裹着雨水的湿冷，透过门缝钻进来，听得人心里发紧。林浩猛地坐起身，顾不上穿外套，只胡乱抓了件睡衣披在身上，光着脚就往门口跑。
他手忙脚乱地拧开门锁，门刚拉开一条缝，一个湿漉漉的身影就扑了进来，带着一身的寒气和雨水的腥气。是王艳，她的头发全湿了，黏在脸上、脖子上，水珠顺着发梢往下滴，把林浩的睡衣都浸湿了。她身上的白衬衫紧贴着身体，能看到单薄的肩膀在不停发抖，手里还攥着一把断了柄的雨伞，伞面歪歪扭扭地折着，显然是被风吹坏的。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林浩扶住她的肩膀，能清晰地感觉到她身体的颤抖，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
王艳抬起头，脸上全是雨水和泪水，眼睛通红，嘴唇冻得发紫，说话都带着哭腔：“我家……我家有声音……有人在敲门，敲得好响，我不敢开……我好害怕……”她说着，往林浩身后缩了缩，眼神里满是恐惧，还时不时往楼梯口的方向看，像是怕有什么东西追过来。
林浩心里一紧。这么大的雨，又是后半夜，谁会去敲王艳家的门？他皱着眉，摸了摸王艳的头，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安稳：“别怕，叔叔带你上去看看，没人敢欺负你。”他转身回屋，快速穿上裤子和鞋，拿起门口的雨伞，又顺手抓了手机——万一有事，也好留个照应。
王艳紧紧攥着林浩的衣角，像抓着救命稻草，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往四楼走。楼梯间里积了不少雨水，踩上去“咯吱”响，还泛着一股霉味。雷声时不时从窗外滚进来，每一次响，王艳都会浑身一颤，抓着林浩衣角的手更紧了。
快到四楼时，林浩的脚步突然顿住了。
借着手机屏幕微弱的光，他看到四楼门口的地上，赫然印着一串脚印。脚印很小，明显是小孩的，可颜色却刺眼得很——是鲜红色，像刚凝固的血，从楼梯口一直延伸到王艳家的门口，每一个脚印都清晰完整，连脚趾的纹路都隐约可见。雨水还在从楼梯间的窗户往里飘，可那串脚印却干得透彻，没有一点被雨水打湿的痕迹，像是早就刻在地上一样。
“这是什么？”林浩指着脚印，声音有点发哑。
王艳探出头，看到脚印的瞬间，脸色变得更白了，嘴唇哆嗦着：“我不知道……我刚才下来的时候，地上还没有……真的没有……”她的声音带着哭腔，眼神里满是慌乱，不像是在撒谎。
林浩没再追问，他走到门口，轻轻推了推门——门没锁，一推就开了，发出“吱呀”一声干涩的响，在暴雨的夜里格外刺耳。屋里一片漆黑，没有一点灯光，只有闪电划过的时候，才能隐约看到屋里的轮廓。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烈的颜料味，还混合着雨水的腥气，闻着让人心里发堵。
“有人吗？”林浩对着屋里喊了一声，声音在空荡荡的屋里回荡，没有任何回应，只有窗外的雨声和雷声。
他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光束扫过屋里。这一扫，林浩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客厅的地上散落着好几支红色的画笔，还有一个翻倒的颜料罐，红色的颜料洒了一地，像一滩滩凝固的血。而墙上那些原本整齐的红画，此刻全被涂得乱七八糟，红色的颜料顺着墙面往下流，在墙根处积成小小的水洼，把画里女人的脸、裙子都盖得严严实实，只剩下一片混乱的红。
“这……这是怎么回事？”林浩的手有点发抖，手电筒的光也跟着晃了晃。他明明记得，下午路过四楼时，门还是锁着的，王艳也一直待在家里，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王艳躲在他身后，只敢露出半个脑袋，看着屋里的景象，小声说：“是妈妈……是妈妈回来了……她不喜欢我画的画，所以把它们涂掉了……”她说着，声音里带着一点委屈，还有一点不易察觉的兴奋，“她刚才敲门，就是想进来看看我，我就知道，她不会丢下我的……”
林浩的后背瞬间冒起一层冷汗。他蹲下身，手指轻轻碰了碰地上的颜料——颜料还是湿的，指尖沾到的红色还能蹭开，显然是刚洒出来没多久。可门口的脚印却干得透彻，没有一点潮气，这根本不是人能做到的！如果真的是“妈妈”回来，怎么会只留下干了的脚印，却让颜料还是湿的？
他又抬头看向墙上的画，那些被涂乱的红色颜料，像是有生命一样，顺着墙面慢慢往下流，在闪电的光线下，竟像是在蠕动。王艳还在小声念叨着“妈妈回来了”，可林浩却觉得，屋里的寒意越来越重，仿佛有一双眼睛，正躲在黑暗里，静静地盯着他和王艳，等着什么时机。
“我们……我们先下去吧。”林浩站起身，拉着王艳的手，声音有点发紧，“这里太乱了，等天亮了再收拾。”他不敢再待下去，那串红色的脚印、地上湿冷的颜料、墙上混乱的红画，还有王艳的话，都让他心里发毛，一种莫名的恐惧顺着脊椎往上爬，让他浑身发冷。
王艳还想说什么，可看着林浩严肃的表情，还是点了点头，紧紧跟着他往楼下走。路过那串红色脚印时，林浩特意又看了一眼——脚印依旧清晰，没有被雨水打湿，也没有被他们的脚步蹭乱，像是镶嵌在地上的一样，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回到三楼，林浩把王艳安顿在小宇的房间，给她找了件干净的衣服换上，又倒了杯热水。看着王艳捧着杯子，眼神里还带着对“妈妈”的期待，林浩心里五味杂陈。他不知道，那串红色的脚印到底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王艳说的“妈妈”是不是真的存在。可他能确定，这个老旧的家属院，这个看似可怜的小女孩，背后藏着的秘密，远比他想象的要可怕得多。
窗外的雨还在下，雷声依旧震天，林浩站在客厅里，看着四楼的方向，心里的不安像潮水一样，越来越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