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兰昂着下巴走过长廊,阳光正好,将她的银线刺绣裙摆照得熠熠生辉。
她心想,那些等着看她笑话的人现在一定气疯了吧?她是逃避责任,但那又怎么样?即便失去了秦家的庇护,丢了圣女的头衔,她还不是照样活得光鲜亮丽?
“陛下~”她双目含情地看向理查德,用甜甜的声音唤道,“一会我能去王座厅见证您的加冕吗?”
这声“陛下”叫得理查德浑身舒坦,可后半句话却像一盆冷水浇下,把他给浇清醒了,他眯起眼打量着眼前的美人。
他喜欢秦时兰,因为她确实漂亮,那双纯净如天空的眼睛尤为美丽,净化能力也很有用,不然他也不会到今天还哄着这个女人。
今时不同往日,以前秦时兰背后有秦家,有霍恩主教为她撑腰,她还是圣王国最受尊敬的圣女。但现在呢?这些一样都不剩了。
等今天过后,他成了国王,就不需要净化能力掩盖他借用恶神力量的事实,也不用像这样天天哄着这个无权无势的女人。
喜欢还是喜欢,只不过秦时兰没有以前那么重要了。
理查德当然知道皇室的传承有一些秘密,大概是在登上王座之后,能够继承到某些强大的力量。这种神圣的仪式,万万不能因为秦时兰坏了规矩,万一因为这个女人传承失败了怎么办?
理查德整了整镶嵌宝石的领扣,故作威严地沉下脸:“规矩不可破。”
秦时兰红唇微颤,心中的委屈一下就上来了,过去理查德从来都是哄着她,结果今天突然就变了。
可她已无退路,现在她只能依靠理查德,她没有资本与新王对着干。
秦时兰只要咽下委屈,强撑起笑容,声音温柔得都能滴出水来:“好吧,那我在外面等你。说好了,我们的约定,你可一定要兑现哦。”
让这个女人成为皇后?理查德暗自嗤笑。若是从前那个受尽宠爱的圣女,或许还配得上。但现在?
不过是个空有皮囊的落难千金罢了,根本就不够格!
“当然还记得。”理查德执起她的手,在指尖落下一吻,假惺惺道,“我最爱的就是你,这个位置非你莫属。只是今日仪式关系重大,实在不能破例。”
这番话下来,秦时兰顿时眉开眼笑。
就在这时,一道慵懒的嗓音不合时宜地插了进来,打断了两人的恩恩爱爱。
“理查德阁下,时间不等人,他们都在王座厅候着,就差你我二人了。”
秦念斜倚在廊柱旁,黑色礼服衬得他肤白如雪。他红瞳微眯,嘴角噙着玩味的笑,眼神中多带了几分恶趣味的观察,像是观众带着审视的态度观看戏剧,高高在上得令人十分不爽。
理查德顿时火冒三丈。今时不同往日,他现在可是即将加冕的国王!这个目中无人的副主教,竟还敢用这种居高临下的态度对他?真以为自己了不得了?
“放肆!”理查德厉声呵斥,“你现在应该称呼我为陛下!”
秦念慢条斯理地整理着黑色手套,没有任何表示:“哦?真是抱歉,副主教有特权,对国王可以直呼其名。要不,你先坐上王座再让我改口,这样我不就没有办法反抗了?”
说到最后,他自己先低笑起来,活像是说了一个很好笑的笑话。笑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但周围的人都不觉得好笑,也都不敢笑。
理查德脸色铁青,他压低声音,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就得意这一时吧,等我坐上王座,拥有了控制你的力量,我定要你好好地跪在我的身前求我!”
直到现在,理查德都以为前任国王能够控制住齐岁和秦念两个强大的非凡者,一定是从王座得到了特殊能力。
说完,他一甩披风,掀起一阵劲风,带着浩浩荡荡的侍从队伍向王座厅进发。秦念看着他们离去,也转身向王座厅走去。
“秦念!”
秦时兰尖利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她提着裙摆冲上前来,姣好的面容扭曲,眼中燃烧着不甘的火焰:“你现在满意了?让我的父亲抛弃我,让教会剥夺我的圣职,想要踩着我上位。好,你这些手段都成功了!但是你别忘记了,我还有爱我的男人。”
秦念轻轻“啧”了一声,慢悠悠地转过身,不介意听听女主还有什么有趣的言论。
阳光从他身后洒落,在地上投下一道修长的影子。没有因为这些失了智似的言论有任何的感触,他反而饶有兴趣地问道:“那么,你还有什么呢?你的骄傲源自于你自己吗?你的灵魂还剩下多少重量?”
三个问题一个比一个尖锐,秦时兰瞬间僵住。随即她笑出声来,像是大仇得报似的,但实际上她根本撼动不了秦念一丁点的权利。
或者说,她从来没有真正走进过权力圈子,根本不懂那些人为什么会抛弃她,只是以己度人地认为是秦念使了手段。
但这就是民声,这就是政治压力。
她不懂。
“我就是这个国家的皇后!”她骄傲地扬起下巴,珍珠耳坠随着动作晃来晃去,“你的那些阴谋诡计,在我面前都不堪一击!无论你用什么办法,都打不倒我,我只会变得更加坚强。”
秦念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这无情的嘲笑将秦时兰脸上得意的表情浇得粉碎。
“那就祝您得偿所愿了,未来的皇后陛下。”他优雅地行了个礼,转身向外走去,回头瞥了一眼,红瞳中闪过一丝讥诮,“恕我告退,毕竟,真正的加冕仪式要开始了。”
王座厅内,十二扇彩绘玻璃窗将阳光过滤成诡谲的色彩。理查德站在鎏金台阶上,王冠上的宝石折射出冰冷的光,照在他志得意满的脸上。
“看啊!”他的声音在穹顶下回荡,“这就是权力的巅峰。”
秦念站在霍恩主教身侧,黑色礼服在昏暗的光线中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他与对面的齐岁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同时抬眸望向那座镶嵌着无数宝石的王座。
这里是他们与爱德华七世交战的地方,这个王座中承载着数位国王的灵魂,是隔绝【幻梦】视线的钥匙,也是这个世界上最痛苦、漫长的刑罚。
那里曾经是爱德华七世的囚笼,如今将成为理查德的刑场。
但理查德一无所知。
“请新王登基。”霍恩主教的声音颤抖着,枯瘦的手指紧紧攥着圣典。
理查德大笑着登上台阶,触碰到王座扶手上那些繁复的纹路时,他突然僵住了。这些看似不起眼的装饰纹路,实则是无数灵魂挣扎的轨迹。
“不……这是什么?!”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身体像被无形的锁链禁锢。王座开始蠕动,无数半透明的触须从鎏金雕花中渗出,缠绕上他的四肢。
下方四人静默如雕塑。霍恩主教的祷告声越来越急促,齐岁环抱双臂冷眼旁观。
而秦念,他嘴角噙着笑,红瞳中倒映着理查德扭曲的身影,像是在欣赏灵魂在绝境中挣扎求助的美妙声音。他为此感到愉悦。
“救我!秦念!齐岁!”理查德的尖叫撕心裂肺,王冠从头上滑落,从台阶上“哐当哐当”地滚下,最后停在了秦念的脚边。
他双目圆睁,无论如何也离不开王座,求助似地看向下方四人,可没有一个人说话,也没有一个人觉得惊讶,更没有一个人上前解救这位新王,只有霍恩主教双手颤抖着。
“我不想死!我还不想……”
最后一声哀嚎消散在空气中,王座归于平静。片刻后,“理查德”缓缓睁开眼,那双眼中沉淀着不符合年龄的数百年沧桑。
“秦念,交易是否达成?”理查德的声音再次响起,不同于之前的趾高气扬、意气风发,这个年轻的声音低沉而稳重,与先王如出一辙。
秦念微微颔首,抬头看向神情和气质已经完全改变的新王:“交易就是交易,我当然会遵守。理查德阁下,我们又见面了。”
翌日清晨,秦时兰还做着皇后的春秋美梦,就被侍卫粗暴地拖出寝宫,赶出宫殿。她没有打理的长发散乱如杂草,昂贵的裙装沾满尘土,一脸无措。
“陛下不会见你。”侍卫长冷冰冰地说,“永远。”
她并没有等到诺言的实现,就连原来的那个理查德,如今也已经融合成新王的一部分。什么嚣张气焰,什么向秦念放的狠话,全都没了。
秦时兰哭着喊着要见理查德,却无一人理会。
宫门外,曾经被她欺压过的仆人们聚在一起,眼中燃烧着复仇的快意。有人朝她扔来烂菜叶,有人高声咒骂。
正如秦念的问题,她还剩下什么?
连独立的自我都丢失了,她当然什么都不剩下了。
新王登基,理查德一改往日嚣张的作风,反而变得与先王的沉稳相近,让不少担心国家事务的官员都安心了下来。
这种感觉,就像是先王还在一样。
不过因为理查德手中掌握不少情报,在他上任后,又配合秦念血洗了一波王城内的恶神余孽。
那些人怎么都想不到,辛辛苦苦支持二皇子这么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结果转头就被当成有害垃圾打包带走,连分类处理都省了下来。
秦念没打算在这个世界待太久。当然,不久只是从他的时间维度而言,对于短生种,这个不久往往指的就是一生。
他本来是想趁着齐岁记忆完整的时间,好好研究被他命名为“悖理”的污染。但除了当年战斗后的惊鸿一瞥,齐岁怎么努力也使用不出这个能力,研究计划只能暂时搁置。
又一个冬天,房间内,壁炉熊熊燃烧着火焰,驱逐着寒冷。秦念坐在沙发上,正继续记录对【幻梦】神骸的研究报告,突然被身后的温暖怀抱打断。
“又失败了……”齐岁毛茸茸的脑袋蹭着他的颈窝,语气委屈,“我完全用不出来。”
秦念放下笔,连骂了好几声“没用”,他不容易找到一个合适的时间,结果另外一个人就是喜欢掉链子:“几十年前那次你是怎么用出‘悖理’的?要不要我再把你打昏迷一遍试一试?”
见秦念真的在认真思考这个方案的可行性,齐岁睁大了眼睛,感觉这个世界没有爱了。
他不高兴了,于是开始理直气壮地耍赖。
齐岁将人扑倒在沙发上,用那双鎏金色的眼睛真诚地、可怜地盯着爱人的眼睛:“不记得就是不记得,除非你答应我,每个世界都帮我找回记忆!”
这人吃了这个世界记忆完整的甜头,还得寸进尺地讨价还价,手指悄悄解开秦念衣服的纽扣:“你之前的世界没有这样做,每一个世界的我都好伤心,所以我代表其他的我,现在就要收点补偿。”
怎么话题突然就到这里来了?记忆不是想找就能找回来的吧?!不过有了这个世界作为先例,之后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秦念演算着这个提议的实现方法,而另外一个人……
“等等!你这小子,连吃带拿是吧……唔……”
最后,勤劳的齐师傅哼哧哼哧忙活了大半天,勉强满意今天的劳动成果。
今后的时间还多,在这方世界玩够后,他们也该前往下一个世界了。
——次回预告——
当英雄变成偶像,拯救世界变为产业,消灭恶魔变成作秀,人们的生命和财产不过是随意消耗的数字。这样的世界,又该如何拯救?
“你愿意和我签订契约成为魔法少年吗?”魔界的红月之下,红瞳恶魔这样问道。
下一个世界,混邪恶魔 VS正义(?)魔法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