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驶座上的男人肩宽背阔,面相普通,后颈处隐约可见一道疤痕,握方向盘的双手有着持枪留下的茧,一看就知道是经历过生死搏杀的好手。
副驾驶坐着的是费恩,他正低头查看平板上的事务。这位秦念的得力助手齐岁见过两次,但现在仅仅是知道对方名字的程度。
秦念与他各占后座一端,保持着齐岁不知道在心里吐槽过多少次的社交距离,甚至比社交距离都还要远。让齐岁感到更加违和的是,从他坐上车到现在,只有费恩在说话,秦念反而一声不吭。
大少爷今天没有穿西装,只是简单的常服,看起来比他都还要像大学生。但当秦念不说话、面无表情地坐在车中时,侧脸在车窗透入的光线中张扬又傲气。仅仅是在那里,就会让人感觉压力倍增。
可能是因为在手下面前,所以今天表现得格外稳重吧?
齐岁在心中这样想着,越发感觉秦念对他的不同。仅这一点的发现,就能让他保持一天的好心情。
“……齐先生,从今天起,您本学期的所有课程只需参加期末考核,平时成绩将由实验室的评定等级综合给出。”
齐岁一心二用地听着费恩的说明,一边在心中感叹秦念办事的惊人效率。
中午才签完字,下午所有手续就已经办理妥当。齐岁拎着没有装什么东西的包站在宿舍外的马路上时,都还有一些恍惚。
他就这样把自己给卖了?
“不过聂克斯集团那边……”费恩结束了自己的发言,齐岁适时地补上了一个明显的问题,以表示自己在认真听讲。
“不必担心。”秦念的声音突然响起,齐岁立刻转头看向他。只见他对着费恩抬了抬下巴,道:“记得通知聂克斯,齐岁我先借走了。至于归还日期,看我心情吧!”
是通知,不是商量。
秦念极其任性地定下了齐岁的所有权,没有任何预告地就将人从聂克斯集团中抢了过来,倒也符合他一贯的作风。
“明白,少主。”
这两个字在齐岁的舌尖滚了滚。“少主”,真是一个奇怪的称呼,乍一听还以为是什么帮派的继承人来着,不过用来称呼秦念倒也合适。
秦念这样做,就意味着来自聂克斯集团的压力将由秦念抗压,他的身体的问题秦念会想办法,就连学业相关的事情都被安排得妥妥当当,毫无遗漏。
有一个年长的“恋人”确实让人安心……
不对!齐岁猛地掐断这个念头,指甲陷入掌心。他们只是合作关系,仅此而已。他偷偷瞥向秦念完美的侧颜,在心里又加固了一遍这条界限。
秦念虽然能感受到齐岁时不时瞥向他的目光,但他并不知道齐岁别捏的内心又把自己给否决了一遍。
他对接下来的行程进行介绍:“今天要去的实验室研究的是我们的合作内容,我是项目负责人。”
世界最顶尖的基因工程学博士之一亲自坐镇,简直不能让人再放心了。齐岁忍不住勾起嘴角,到嘴的感谢拐了一个弯,不受控制地变成了一句调戏:“我的荣幸,少主。”
秦念:“……”
像是被酸到牙似的,他倒吸一口冷气,苦恼地扶住额头:“你怎么把这个称呼捡去了?”
秦念平时听费恩这样叫他,没有觉得有哪里奇怪。而这个称呼从齐岁口中吐出就完全不一样了,喊得很认真,但总感觉这个人居心不良。
齐岁微微垂下眼睫,声音里的失落隐藏了一点,但又没有完全隐藏:“你不喜欢吗?”
“倒也不是……”
声音很小,但齐岁听清楚了。
说完秦念就转头看向车窗,耳尖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粉色。窗外,郊区的树木飞快掠过,形成一片模糊的绿色屏障,也不知有什么值得他看得如此专注。
诡异!太诡异了!
费恩借着后视镜的反射,死死盯着后座两人的互动。
这两人不是昨天晚上才认识的吗?他到底错过了什么重要剧情?怎么才过了一个晚上,这两人之间就隐隐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屏障,自动把他这个助理也屏蔽在外了。
驾驶座上的黑衣司机依旧面无表情,握着方向盘的双手稳如磐石。专业素养让他对后座的一切充耳不闻,仿佛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他都是不知道、不清楚、我只是个开车的。只是耳尖不自觉地动了动。
漫长的沉默后,秦念终于开口:“待会到实验室要先抽血。上次留下的血液样本没有在第一时间进行处理,导致解析的速度慢了不少,到现在也只完成了十分之一的工作。而且你还摄入了大量的基因毒素,虽然没死,但我需要确认你身体的参数变化。”
“初步解析的基因序列我看过了,顺利的话半年内能解决。如果等不及还有备用方案,这个改天再说。”
齐岁安静地听着,注意到秦念说话时睫毛在眼下投下的阴影,还有一直开开合合的嘴唇。
“如果你另一边有工作记得告知我,我看情况和你一起去,不出任务就来实验室帮忙给我打下手。你的论文……”说到这里,他嫌弃地哼了一声,道,“勉强能看,至少不是学术垃圾,数据分析应该没有问题。”
“总之,你还有什么疑问吗?”
被这双暗红色的双眼注视,齐岁仿佛又回到了论文和作业的支配之下,乖乖地回答:“没有。”
简直不要太靠谱!齐岁甚至觉得,有了秦念这个合作对象之后,他不思考都能打通聂克斯集团这个副本。
“我有问题!”费恩的声音急切地插进来,因为激动都变了调。
“说。”
看着秦念毫无情绪变化的样子,费恩冷静了下来,他迟疑道:“少主,您的意思是……齐岁就是那天刺杀您的杀手?”
自从那晚遇刺后,秦念不仅放跑了不知为什么还活着的杀手,还着魔似的泡在实验室里,没日没夜地研究得到的血液样本。每天除了实验就是处理集团的事务,要不是身体素质过硬,早该猝死了。
费恩原本以为,秦念是发现了解决自身基因缺陷的突破口,结果竟然是在给刺杀自己的人研制解药?!
他猛地转头,锐利的目光直刺齐岁。后者平静地迎上他的视线,那双金色的眼睛波澜不惊,任由他的审视。这绝不是一个普通大学生该有的眼神,齐岁的身份远不止表面上那么简单。
秦念饶有兴致地观察着两人的对峙,突然间“啊”了一声,故作惊讶地眨眨眼:“我没有告诉你吗?”
他挪了下位置,凑到了齐岁身边,伸手搭上齐岁的肩膀,“正式介绍一下,这位是齐岁,暗网大名鼎鼎的‘天一’,同时也是我的男朋友。”
“男朋友!”
费恩的声音拔高了八度,却在撞上秦念那双暗红色眼眸时瞬间蔫了下去。为什么这些事情他都不知道,秦念一点都没有透露给他,他这个助理当了一个寂寞。
和刺杀自己的杀手谈恋爱,这难道是什么新型的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算了……费恩揉了揉太阳穴,少主的思维向来不是常人能理解的,信服就行了。他深吸一口气,道:“我也没有问题了。”
后座重归平静,但驾驶座上的司机小哥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为什么偏偏今天是他值班?听到这么劲爆的八卦还不能说出去,这不是要憋死个人吗?
他忍不住又瞄了眼后视镜,却正好对上秦念似笑非笑的红瞳,顿时一个激灵,赶紧目视前方。
“没有关系哦~”
秦念轻笑出声,声音甜得发腻:“我和齐岁的关系可以适当透露,自然一些。至于其他的,你一直都知道……”
“是!少爷!”
司机的声音比平时高了半个音阶,握着方向盘的手心沁出一层薄汗。
他当然知道背叛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