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海针？”耿炎眼珠子差点瞪出眼眶，布满老茧的手指戳着全息沙盘上那两个猩红的“哑铃”标记，深度数字“1480”和“1520”像烧红的烙铁烫着他的神经，“林董！那是他娘的一千五百米！不是十五米！钻头下去，沙子都能给你挤成金刚石！还钉死它？拿什么钉？拿嘴钉？！”
他脖子上青筋暴起，唾沫星子喷在控制台光洁的合金面板上，留下几点湿痕。屏幕里，代表xw-09区域的地质模型还在微微震颤，深红色的能量流如同深渊巨兽未平息的脉搏。刚才那波差点掀翻控制站的地动山摇，让所有人骨头缝里都还残留着那要命的嗡鸣。
赤红炎的金丝眼镜反射着刺目的红光，指尖在虚拟键盘上刮起残影，无数地质参数、材料抗压极限、钻探设备规格的窗口瀑布般刷下。“理论最大钻深记录，科拉超深钻孔，米。但那用了二十多年！”他声音淬了冰，“我们要打的是两根‘钉子’！要快！要硬！要能抗住下一次可能把农场震成八瓣的‘心跳’！现有设备...极限钻深八百米是天花板！一千五百米？做梦！”
“那就造个能钻透天的钻！”林燊燊的声音不高，却像重锤砸在金属上，瞬间压下了控制室里的嘈杂。他摊开的手掌里，那块火焰纹玄武岩小样棱角深深抵着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死死压着元初湖深处一丝足以撕裂大地的悸动。他目光扫过巨幕上疯狂跳动的震源能量级数字——【预估下一次冲击能量：里氏5.1级±0.3】，“赤红炎，调‘玄甲-1型’铧犁的刀柱设计图。耿炎，用‘穿山甲’的钻探模块核心。林枫，接入‘长城’地质数据库，我要xw-09区域三千米内所有岩层应力分布图！三小时，我要看到‘镇海针’的蓝图！”
命令像高压电流，瞬间激活了死寂的战略室。
“得令！”耿炎眼睛里的血丝爆出凶光，抓起工具箱就往外冲，工具箱角哐当一声撞在门框上，“老子把‘穿山甲’和‘玄甲’拆了，也给你焊出根能捅穿地心的针来！”
赤红炎镜片寒光一闪，虚拟键盘敲击声密如骤雨：“铧犁刀柱的耐冲击结构+重型钻机的扭矩和推进系统...可行！但材料！钻头必须能啃穿莫氏9.5以上的岩层！现有金刚石复合钻头...扛不住！”
苏晴清冷的声音插了进来，她不知何时走到了主控台边，指尖轻轻点着屏幕上那幽蓝色的“蓝钢哨兵”残骸特写：“老爷子托人捎了句话。”她杏眼微抬，看向林燊燊，“北边的老朋友说，‘蓝钢’这玩意儿，硬是硬，就是太脆。想当‘针’使，得给它裹层‘棉花’。”
“裹棉花？”耿炎冲到门口的脚步猛地刹住，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高温碳纤维复合材料！”青禾猛地抬头，AR瞬间弹出材料模型，一层层蜂巢状的碳纤维结构包裹着内部的金属芯，“超高强度，超高韧性！耐极端高温！‘蓝钢’做芯，碳纤裹覆，当钻头！再配合...”她飞快调出另一份数据，“玄武岩纤维混凝土！灌浆！填充钻孔，形成整体支撑柱！强度和阻尼特性...理论上能扛住冲击！”
赤红炎飞速计算，镜片后精光爆射：“‘磐石冶金’的遗产里有现成的高温碳纤生产线！库存原料够造两根钻头！玄武岩纤维...农场西线矿坑有原料！就地粉碎熔融！成本可控！方案...成立！”
“那就干！”林燊燊斩钉截铁，“林枫，协调所有资源！耿炎，带你的机械疯子去磐石厂区，给我把生产线开起来！青禾，玄武岩纤维混凝土配方和灌浆方案，天亮前给我！”
战略室瞬间变成高速运转的战争机器。指令流如同无形的洪流，通过“神农”系统精准投送到农场每一个角落。
三天后。xw-09区域核心。
烈日将沙海烤得扭曲蒸腾。
两根庞然巨物矗立在灼热的金色沙丘之上，如同刺向苍穹的钢铁獠牙。主体是改造后的“玄甲-1型”铧犁那粗壮无比的合金脊柱，外层焊接了厚重的耐压护甲。顶端，闪烁着幽蓝与哑黑交织光芒的复合钻头，在阳光下散发着冰冷致命的质感——正是以“蓝钢”为骨、高温碳纤为肌的“镇海针”尖端。
钻机基座深深锚固在浇筑好的巨型混凝土平台上，粗大的液压支撑柱如同巨兽的脚爪，死死抠进沙地深处。几十台“点绿手”和工程机械如同忙碌的工蚁，围绕着两根“镇海针”进行最后的管线连接和系统检测。空气里弥漫着金属灼热、液压油刺鼻和混凝土未干的湿冷气息，混合成一种工业铁血的硝烟味。
耿炎站在一号钻机的操作塔台上，布满油污的工装后背湿透紧贴脊梁。他戴着降噪耳机，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面前一排疯狂跳动的仪表：液压压力、扭矩输出、钻杆转速、岩屑回流状态...
“一号针！加压！转速维持300！给老子啃！”他对着加密频道嘶吼，声音淹没在钻机引擎震耳欲聋的咆哮里。
嗡——嘎吱吱吱！！！
粗如古树的主钻杆带着恐怖的扭矩和数十吨的下压力，狠狠刺入沙层！坚硬的钙积层在特制钻头下如同酥饼般碎裂，灰白色的岩屑被高压泥浆裹挟着，从钻杆旁的排屑管汹涌喷出，砸在防溅挡板上，发出密集的暴雨声。
深度指示器上的数字疯狂跳动：50米...100米...200米...
“二号针！跟上！间距保持精确50米！”耿炎扭头对着另一组操作员咆哮。
第二根“镇海针”发出同样沉闷的嘶吼，刺入大地。
赤红炎的虚拟影像在耿炎头盔内置屏上弹出，背景是“神农”系统实时监控的立体地质剖面图。两根猩红的光柱正艰难而稳定地向地心深处延伸，代表着“镇海针”的位置。
“钻速稳定！岩层阻力在预期内！”赤红炎的声音带着紧绷的冷静，“目标深度1480米，预计耗时...47小时！”
“47小时？”耿炎抹了把脸上的汗和油泥混合物，“那鬼‘哑铃’的下一次‘心跳’，老爷子的人算出来没？”
“能量积累模型推算...下次全功率冲击...约在52小时后！”赤红炎镜片寒光一闪，“我们有5小时窗口期！”
“操！跟阎王爷抢命！”耿炎骂了一句，拳头砸在控制台上，“盯紧了！给老子一根头发丝的偏差都不能有！”
钻探在令人窒息的轰鸣中持续。沙海被夕阳染成一片血色。巨大的钻塔在暮色中投下长长的、如同巨矛般的阴影。
深度：680米。
突然！
嗡——！嘎嘣！！！
一号钻机的监控屏上，代表钻头扭矩的红色曲线如同被斩首的毒蛇，瞬间从峰值断崖式暴跌！刺耳的金属断裂声穿透了引擎的轰鸣，顺着钻杆传上来，震得操作塔台都在微微发颤！
“耿工！一号针遇阻！钻头扭矩归零！转速失控！”操作员的声音带着惊恐的变调。
“什么？！”耿炎扑到屏幕前，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那根断掉的扭矩曲线，“岩层参数呢？刚才还好好的！”
“岩屑成分突变！”另一名监测员嘶喊，“回流泥浆里出现大量高硅花岗岩碎屑！硬度...莫氏7.0以上！但...但刚才的地震波反馈，680米深度应该是沙岩和页岩互层！”
“放屁！不可能凭空冒出一块花岗岩！”耿炎额头青筋暴跳，“给老子提钻！慢提！看看钻头怎么了！”
巨大的绞盘发出沉闷的哀鸣，带着数十吨钻杆和那个可能已经损坏的昂贵钻头，开始缓缓向上回收。每一米提升都牵动着所有人的神经。
苏晴不知何时登上了操作塔台，热风拂动她束起的长发。她没看耿炎，径直走到回收钻杆的井口旁。粗壮的钻杆带着地底深处的阴冷气息和泥浆，正一节节被提出。她伸出戴着特制防割手套的手指，指尖在刚提出井口的一节钻杆螺纹连接处，轻轻划过。
“耿师傅，”她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噪音，“咱们的‘针’...有人给抹了‘油’。”
耿炎猛地扭头。强光探照灯下，苏晴指尖划过的地方，那粗粝的合金螺纹缝隙里，赫然残留着几丝极其微量的、近乎透明的、闪着诡异油润光泽的凝胶状物质！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这他妈是什么鬼东西？！”耿炎凑近，眼珠子都快贴到钻杆上了。
“高温润滑硅脂，”苏晴收回手指，从随身的工具包里抽出一根细长的取样探针，小心地刮下那点微末的残留物，装入微型密封管，“特种型号。抹在螺纹上，钻杆高速旋转下压时，会产生极其细微的、周期性的应力偏转。平时没事，遇到超高硬度岩层瞬间加压...”她顿了顿，杏眼寒光一闪，“就像用锤子砸一根抹了油的钉子，劲儿一大，钉帽就歪了——钻头核心的‘蓝钢’脆性结构，扛不住这种偏转冲击，不断才怪。”
“狗日的‘园丁’！”耿炎瞬间明白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一拳砸在旁边的合金护栏上，发出沉闷巨响，“钻杆组装是在磐石厂区的临时车间！肯定是那时候动的手脚！防不胜防！”
赤红炎的虚拟影像带着冰冷的杀气切入：“查！所有接触过钻杆组装环节的人员！精确到秒的监控记录！一寸寸给老子刮！”
“来不及了！”耿炎看着深度指示器，又看看时间，双眼赤红，“提钻、检查、换钻头...至少浪费八小时！赶不上‘哑铃’的下次心跳了！”
林燊燊站在塔台阴影里，一直沉默。他摊开的手掌猛然攥紧！那块火焰纹玄武岩小样坚硬的棱角深深陷入掌心，瞬间刺破皮肉，一丝殷红顺着指缝渗出，带来尖锐到极致的痛楚！元初湖深处，那足以熔穿万物的磅礴生机被这剧痛死死压住。
他缓缓抬起手，任由那点温热的血珠滴落在滚烫的沙地上，瞬间蒸腾消失。目光扫过那节被做了手脚的钻杆，又投向深邃的钻孔。
“一号针，换‘火针’。”林燊燊的声音嘶哑低沉，每一个字都像从砂轮上磨下来，“钻头不用提。把‘蜂巢’的高温凝胶喷射模块，给我接到钻杆泥浆循环系统里。钻头位置...持续注入凝胶。熔点...调到1200度。”
“什么？！”耿炎愕然，“林董！那钻头卡在下面！灌高温凝胶进去？这...这会把钻头彻底焊死在岩层里！而且一千多度的凝胶，钻杆扛不住...”
“钻杆扛得住。”林燊燊打断他，目光如渊，“磐石冶金遗产里的耐高温合金钻杆，设计极限是1350度。用它们。”他顿了顿，声音斩钉截铁，“‘蓝钢’熔点多少？”
赤红炎瞬间调出数据：“约1850摄氏度！碳纤裹覆层耐热极限...1600度！”
“1200度的凝胶，熔不了钻头，”林燊燊捻动指尖沾染的鲜血，目光冰冷，“但能熔掉它周围...那块不该出现的‘花岗岩’。”
耿炎倒抽一口冷气，布满油污的脸上先是惊愕，随即爆发出一种近乎狂热的狰狞：“他娘的...熔岩钻井？！够狠！老子喜欢！林枫！听到没！给老子接管道！调‘蜂巢’！把‘火’灌下去！”
命令如山！待命的“蜂巢-3d”机群立刻俯冲而下，特制的高压输送管道迅速与一号钻杆的泥浆循环口对接。橘红色的、粘稠如岩浆的高温凝胶，在加压泵的嘶吼下，沿着粗大的钻杆内部通道，汹涌地灌向680米深处那被卡住的钻头！
巨幕上，代表钻杆温度的内壁传感器读数开始疯狂飙升！300c...500c...800c！警报声凄厉响起，又在林枫的强行压制下关闭。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深度：680米。钻头位置。
粘稠滚烫的凝胶从钻头侧面的喷射口汹涌而出，瞬间包裹了卡死的钻头和周围那坚硬的花岗岩体！刺耳至极的“嗤啦”声，如同烧红的铁块浸入冰水，穿透了厚重的岩层和钻杆，隐约传了上来！监控屏上，钻头周围的岩层应力数据开始剧烈波动！
十分钟。二十分钟。
突然！
嗡——！
一声沉闷的、带着解脱意味的震动从钻杆传来！监控屏上，那根沉寂的扭矩曲线猛地向上挑起！
“动了！钻头动了！”操作员狂喜嘶吼！
“加压！给老子继续加压！把那些化了的花岗岩泥给老子顶开！”耿炎激动得声音劈叉。
钻机引擎发出更加狂暴的嘶吼！钻杆再次向下猛冲！这一次，势如破竹！代表着钻进的绿色光柱在立体地质图上，重新开始坚定地刺向地心深处！
“成了！‘火针’通了！”耿炎狠狠一挥拳。
就在这时，青禾的AR影像带着一丝不祥的绿色警报弹出：“一号针！钻头后方泥浆回流成分异常！检测到高浓度硫化氢（h?S）气体！浓度飙升！超过安全阈值！”
巨幕瞬间分割！左侧是钻头穿透后传回的地下空洞模糊影像——扭曲的、被高温熔融又迅速冷凝的岩石结构中央，赫然显露出一大片闪烁着诡异黄绿色光泽的结晶矿脉！右侧则是刺鼻的硫化氢浓度曲线，正疯狂地冲向红色危险区！
“硫铁矿！狗日的！”耿炎脸色大变，“高温凝胶熔穿了岩层，把下面的硫化物矿脉捅出来了！这毒气灌上来，能把整个钻探队送走！”
“封闭井口！启动应急洗消！”赤红炎厉声下令。
“来不及！毒气顺着钻杆缝隙和岩层裂隙上涌速度太快！”青禾声音急促，“必须中和源头！或者...封住泄漏点！”
刺鼻的、如同臭鸡蛋混合着腐烂物的剧毒气味，已经开始在钻机平台附近弥漫，即使戴着过滤面罩，也让人喉咙发紧，眼睛刺痛。
混乱中，苏晴的直播无人机镜头悄然升起，对准了那喷涌着致命气体的钻孔。她清亮的声音透过面罩，带着一丝奇异的镇定：“老铁们！意外发现！咱农场地下不光有‘哑铃’，还有天然‘臭鸡蛋矿’！刷火箭解锁‘毒气求生指南’！前十名送耿师傅牌防毒面罩...同款！”
弹幕瞬间被“卧槽”、“真·毒地”、“苏女神快跑”刷爆。
林燊燊的目光扫过屏幕上那刺目的黄绿色结晶，又掠过旁边试验田里在滴灌下茁壮成长的、叶片肥厚的油莎草幼苗。他捻动指尖，一粒油莎豆种被他无意识地捏在指间。
“青禾，”林燊燊声音低沉，穿透了警报和混乱，“油莎草根系分泌物，硫转化效率？”
青禾一愣，随即AR疯狂刷出数据：“极高！对硫酸盐、硫化物吸收转化率超常规作物十倍！实验室模拟...可高效固定土壤中游离硫！”
“泥浆循环系统，”林燊燊指向钻机旁巨大的泥浆搅拌罐和回流处理池，“加装分支管道。把含硫毒气...导入二号针旁边的油莎草深层滴灌管网。浓度...稀释至千分之一。”
战略室瞬间安静了一瞬。
“用...用毒气...浇地？！”耿炎张大了嘴。
“不是浇地，”青禾的眼睛猛地亮起，如同黑暗中点燃的火炬，“是‘喂’草！深层滴灌，避开根系直接区域，利用土壤微生物和油莎草根系的协同作用，把剧毒的硫化氢和硫化物...转化成植物可利用的硫酸盐！变废为宝！生物固硫！”
赤红炎飞速计算，镜片反光：“可行！深层滴灌系统可精确控制！硫化氢浓度稀释千倍后，在土壤中迁移转化速度可控！油莎草耐受性...足够！还能额外补充硫营养！一举两得！”
“林枫！立刻改造管路！计算最佳导入点和稀释比例！”林燊燊命令斩钉截铁。
工程机械再次轰鸣起来，快速铺设分支管道，将含硫毒气引入特制的混合稀释罐，再接入通往二号“镇海针”旁边那片广阔油莎草试验田的深层滴灌主管网。刺鼻的气味被迅速导入地下。
钻探的轰鸣再次成为主旋律。一号“火针”在熔穿了硫铁矿层障碍后，继续向下突进。二号针紧随其后。
深度：1200米...1300米...1400米...
距离目标“哑铃”越来越近！距离预估的下次“心跳”时间，也越来越近！
控制塔台上，苏晴看着屏幕上稳定推进的绿色光柱，突然伸手，关掉了悬浮的直播无人机。闪烁的直播指示灯瞬间熄灭。
她转向林燊燊，杏眼里没了直播时的灵动狡黠，只剩下冰雪般的沉静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几乎同时，林燊燊佩戴的、直连最高级别加密频道的骨传导耳机里，传来一个苍老、疲惫却如同金铁摩擦般嘶哑的声音，背景是极其微弱的心电监护仪“滴滴”声：
“小燊...‘园丁’...换了‘园艺手套’。”
“他扔了沾血的旧麻布...”
“戴上了一副...印着‘磐石绿’的...新手套。”
“那盆草...挪到新窗台了...根...扎得更深。”
林燊燊站在塔台边缘，脚下是轰鸣的钻机和无垠的沙海。他缓缓摊开一直紧握的左手。掌心，那块沾着干涸与新渗血迹的火焰纹玄武岩小样，在灼热的阳光下，如同燃烧的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