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演武场,此刻陷入了一种近乎粘稠的、令人窒息的寂静。
风似乎都停止了流动,空气凝滞,唯有无数道目光,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死死钉在擂台中央那片狼藉之地,钉在那个娇俏灵动、此刻却散发着令人心悸气息的少女身上。
蓝玲儿亭亭而立,周身湛蓝色的星力与赤红色的战气尚未完全平息,如同冰与火的精灵在她发梢、衣袂间跳跃流转。她那原本清澈如碧海星辰的眸子,此刻锐利如万年寒冰雕琢的针尖,又深邃如蕴含了星璇毁灭的深渊,平静地注视着数十丈外,那个瘫软在青罡石凹坑中,气息已如风中残烛的身影。
凌啸雷,凌家权势滔天的三长老,渡劫境巅峰的顶级强者,此刻衣衫褴褛,双臂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鲜血从口鼻、从破碎的袍服下不断渗出,在他身下汇聚成一滩刺目的暗红。他原本威严赫赫、精光四射的眼眸,此刻只剩下涣散与绝望,如同被掏空了灵魂的破布口袋。更令人心胆俱裂的是,他周身那原本浩瀚如海、引动天地灵气的磅礴气息,此刻正如同决堤的洪流,不受控制地飞速倾泻、消散,最终萎靡、沉寂,变得比未曾修炼的凡人还要虚弱不堪!
修为尽废!经脉尽断!
“咕咚……”
不知是谁,艰难地咽下了一口唾沫,在这死寂的环境中显得格外清晰。这细微的声音,却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打破了那诡异的宁静,激起了无数压抑在胸腔里的惊呼与抽气声。
“看……看到了吗?三长老他……他的气息……!”
“废了!真的被废了!渡劫境巅峰啊!我们凌家的顶尖战力之一,就这么……就这么被一个女娃给废掉了?!”
“幻觉!一定是幻觉!一个年轻女娃怎么可能战胜渡劫巅峰?这根本违背了修炼界的铁律!”
“那冰与火的力量……还有那引动星辉的道韵……她到底是什么来头?凌绝从哪里找来的这等怪物?!”
窃窃私语声如同瘟疫般在人群中蔓延开来,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难以置信、惊骇欲绝,以及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他们看向蓝玲儿的目光,再无之前的轻视与怀疑,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恐惧与敬畏。越阶挑战他们听说过,但以如此碾压的姿态,跨越整整一个大境界还多的天堑,将一位老牌渡劫巅峰强者彻底废掉,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畴,颠覆了他们毕生的认知!
再看蓝玲儿时,她那是什么大乘境初期修为,而是实实在在的渡劫境中期巅峰修为,她也隐藏得太好了吧!?
高台之上,二长老凌破军抱着怀中彻底沦为废人、昏迷不醒的孙子凌天罡,原本充满怨毒与仇恨的眼神,此刻也不由自主地染上了一丝惊惧与凛然。他死死盯着蓝玲儿,又看向她身后始终面色平静的凌绝和云璃,心中翻起了滔天巨浪。“错了……全都错了!这几个小辈,根本不是什么仗着秘宝或者运气的狂妄之徒!他们拥有的是实打实的、足以撼动我凌家根基的恐怖实力!凌绝……他这次回来,恐怕真是带着毁灭性的力量来复仇的!”
而家主凌天正,这位半步战尊境的凌家最高掌权者,此刻的脸色已经阴沉得如同暴风雨前的天空,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在眼底酝酿。他宽大的袍袖之下,双拳紧握,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之色,微微颤抖着。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极致的愤怒和一种被严重挑衅的屈辱!
凌啸雷被废,损失的不仅是凌家一位顶尖战力,更是对他凌天正权威最直接的打击,是对凌家嫡系统治地位最赤裸裸的挑战!他苦心经营、维系了数百年的家族秩序和威严,在这一刻,被凌绝几人用最暴力、最残酷的方式,狠狠踩在了脚下!
他的目光如同两把冰冷的刮骨刀,在蓝玲儿、凌绝、云璃三人身上来回扫视,最终定格在凌绝那平静无波的脸上。此子,才是核心!还有那个蓝玲儿,她施展的力量,已是让他震惊不已,那冰火交织、引动星辉的道韵,带着一种古老、浩瀚、甚至隐隐超越此界法则的气息……他们背后,究竟站着何等可怕的存在?
“好!好!好!”
凌天正猛地一步踏前,脚下的青罡石高台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裂纹以他的脚掌为中心,如同蛛网般蔓延开来。他连道三声“好”,声音并不如何响亮,却如同九幽寒冰摩擦,带着刺骨的杀意和滔天的怒火,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震得他们心神摇曳,气血翻腾。
“真是后生可畏!想不到我凌家,今日竟能迎来如此‘惊喜’!”凌天正的声音冰冷彻骨,每一个字都蕴含着半步战尊境的恐怖威压,如同无形的山岳,轰然压向整个演武场,“当着本座的面,废我凌家长老……你们,很好!”
与全场众人的惊骇欲绝不同,在旁支观礼区域,此刻却涌动着一种截然不同的情绪。
凌天羽呆呆地站在凌绝身边,身体僵硬,仿佛化作了一尊石雕。他的眼睛瞪得极大,瞳孔却失去了焦距,只是茫然地、死死地盯着远处那个瘫软的身影,盯着那个曾经带给他无尽痛苦和绝望的仇人——凌啸雷。
废了……真的废了……
这个念头如同魔咒,在他脑海中疯狂盘旋、炸响。他曾无数次在深夜的噩梦中幻想过这一幕,幻想过亲手报仇雪恨,但当这一幕真正以如此震撼、如此颠覆认知的方式呈现在眼前时,巨大的冲击反而让他一时之间无法思考,无法反应。
是玲儿姑娘……那个总是带着好奇目光打量四周,笑起来眼睛像月牙儿一样弯弯的灵动少女……是她,以雷霆万钧之势,摧枯拉朽般地做到了这一切?
凌天羽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起之前与凌绝、云璃、蓝玲儿同行的那段时光。他只知道他们实力很强,深不可测,却万万没有想到,会强大到如此地步!强大到可以无视那些高高在上,实力深不可测的长老,强大到可以轻易废掉他眼中如同高山仰止般的渡劫境巅峰强者!
这完全颠覆了他对“强大”的所有认知!
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极致震撼、狂喜、解脱、以及大仇得报的快意,如同压抑了千百年的火山熔岩,猛地从他心底最深处喷薄而出,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理智堤坝!
“嗬……嗬嗬……”
他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如同哭泣又如同大笑的怪异声响,眼眶瞬间变得通红,滚烫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顺着脸颊滑落。但他不是在悲伤,那是一种极致的喜悦,一种背负了太久的血海深仇终于得以宣泄的疯狂!
他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那汹涌的情感洪流几乎要将他的身体撑爆。他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尝到了咸涩的血腥味,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复仇的快感,如同最烈的毒药,又如同最甜美的甘霖,冲刷着他的四肢百骸,让他近乎要发疯,要仰天长啸!
“天羽哥……”身旁,有旁支的年轻子弟担忧地低声呼唤,却被凌天羽那近乎癫狂的状态吓得不敢靠近。
凌啸凡站在凌天羽身旁,他的感受同样复杂难言。他用力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又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剧烈的痛感传来,才让他确认自己并非身处梦境。
“真的……是真的……”他喃喃自语,声音干涩沙哑,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他一直以为,凌绝是这行人的主心骨,实力最强,而云璃和蓝玲儿,或许是红颜知己,或许各有擅长,但实力应当与凌绝有所差距。可眼前这铁一般的事实,将他所有的猜测都击得粉碎!
蓝玲儿展现出的实力,已经强大到让他无法理解,甚至感到一丝恐惧的地步。那冰火交织、引动星辉的力量,充满了毁灭与古老的气息,绝非寻常功法所能拥有。那凌绝呢?那个始终沉稳如山、深不见底的年轻人,他的实力又该恐怖到何种程度?还有那个一直静立一旁,气质清冷如仙的云璃……
凌啸凡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但同时,一股更加炽热的希望之火,也在他心中熊熊燃烧起来!凌绝他们越强,旁支翻盘的希望就越大!讨回公道的可能性就越高!
他看着擂台上那个娇小却仿佛顶天立地的蓝色身影,看着那个带给凌啸雷绝望的少女,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激动与感激。
“小贱人!你竟敢……竟敢废我修为!我……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擂台边缘的深坑中,凌啸雷如同垂死的野兽,发出了绝望而怨毒的嘶吼。修为尽失、经脉尽断的痛苦,远比肉体的创伤更加深刻千万倍。数百年的苦修,登临绝顶的希望,家族的权柄,一切的一切,都在那少女轻描淡写的一指之下,化为乌有!这种从云端跌落尘埃的巨大落差,这种失去力量的极致空虚与恐惧,几乎要将他的灵魂都撕裂。
他挣扎着,试图抬起那布满血污、扭曲变形的手臂,指向蓝玲儿,眼神中的怨毒几乎要凝成实质。
蓝玲儿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那眼神平静无波,既无胜利者的得意,也无对失败者的怜悯,仿佛只是看着一件无关紧要的物事。这种漠然,比任何嘲讽都更让凌啸雷感到刺痛和疯狂。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蓝玲儿的声音清冷,如同冰珠落玉盘,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你当日废天羽兄长之时,可曾想过今日?”
话音未落,她不再理会那濒死的哀嚎,身形微动,如同融入虚空中的一缕星辉,悄无声息地回到了凌绝和云璃的身边。那笼罩全场的冰火双极战意与浩瀚星力,也随之缓缓收敛,但她站在那里,本身就如同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峰,令人望而生畏。
凌绝对着蓝玲儿微微颔首,递过一个赞赏与询问并存的眼神。蓝玲儿嘴角微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示意自己无碍。云璃则轻轻握了握蓝玲儿的手,清冷的眸中带着一丝关切。三人之间,默契自成,无需多言。
而就在这时,凌天正动了!
他不再满足于仅仅用言语和威压施压。凌啸雷的彻底废掉,旁支众人那隐隐躁动、甚至带着一丝兴奋的情绪,以及凌绝三人那浑然不将他放在眼里的姿态,都让他积攒的怒火达到了顶点!
“轰——!”
一股远比凌啸雷之前爆发时更加恐怖、更加浩瀚、仿佛与整片天地融为一体的磅礴气势,如同沉睡的远古巨兽骤然苏醒,从凌天正体内轰然爆发!
半步战尊境!
这已经触摸到了此界力量顶点的边缘,超越了渡劫境的范畴,开始初步引动和掌控天地秩序!
天空,仿佛在这一刻暗了下来。无形的威压如同实质的海啸,以凌天正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疯狂扩散!演武场周围布置的防御光幕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光芒剧烈闪烁,明灭不定。台下那些修为稍低的子弟,更是脸色煞白,如同被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咽喉,呼吸艰难,双腿发软,几乎要跪伏下去!
凌天正的身影,在众人眼中仿佛无限拔高,化作了一座撑天拄地的巍峨神岳,散发着令人绝望的威严。他一步踏出,脚下虚空仿佛凝结成实质的阶梯,承载着他的身躯,如同神只临世,瞬息间便跨越了数十丈的距离,出现在了擂台之上,与凌绝三人遥遥相对,距离不足十丈!
他目光如电,蕴含着冰冷的法则之力,死死锁定凌绝、云璃和蓝玲儿。那目光中,有滔天的杀意,有审视,有忌惮,但更多的,是一种不容置疑的、要将一切反抗彻底碾碎的绝对意志!
“本座最后给你们一次机会,”凌天正的声音如同滚滚雷霆,在演武场上空回荡,震得人耳膜生疼,“跪下,束手就擒,交代清楚你们真实的来历和目的,或可留你们一个全尸!否则……”
他话语微微一顿,周身那半步战尊境的恐怖气息如同风暴般凝聚、压缩,锁定三人,空气都发出了尖锐的爆鸣声。
“形神俱灭!”
“家主要亲自出手了!”
“半步战尊!天啊!我竟然能亲眼见到家主全力出手!”
“完了!这下他们彻底完了!半步战尊面前,渡劫境也只是蝼蚁!他们再强,也不可能抗衡半步战尊吧?”
台下,无数嫡系子弟在短暂的惊骇之后,爆发出狂热的呼喊与议论。在他们看来,家主凌天正就是凌家的天,是无敌的象征!他亲自出手,任凭凌绝几人如何妖孽,也绝对难逃败亡的下场!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凌天正那足以碾碎山岳的威压即将彻底降临在凌绝三人身上之际——
“家主!且慢——!”
一声如同受伤雄狮般的怒吼,带着决绝与悲壮,猛地从旁支观礼区炸响!
声音未落,一道身影已然如同离弦之箭,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猛地腾空而起,毫不犹豫地挡在了凌绝三人与凌天正之间!
正是凌啸凡!
他须发皆张,原本略显佝偻的脊梁此刻挺得笔直,脸上带着一种豁出一切的决然。他周身灵力鼓荡,虽然只是大乘境巅峰的修为,在那半步战尊的恐怖威压下显得如此渺小,如同狂风巨浪中的一叶扁舟,但他的眼神,却坚定如铁,毫无退缩!
“凌啸凡!你找死吗?!滚开!”凌天正眼神一寒,杀意如同实质的冰锥,刺向凌啸凡。他没想到,第一个敢站出来公然违逆他意志的,竟然是这个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一个旁支主事!
“家主!”凌啸凡顶着那几乎要将他碾碎的压力,嘶声吼道,声音因为极致的压迫而显得有些变形,“并非我等要造反!而是嫡系行事不公,构陷忠良,打压同族,早已失了人心!凌绝小侄他们,不过是讨还一个迟到的公道!今日,若家主执意要对他们动手,我凌啸凡,愿以这残躯,护他们周全!”
他的话语,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
“还有我!”
“算我一个!”
“嫡系欺人太甚!我们受够了!”
“公道!我们要公道!”
下一刻,数十道身影,如同被点燃的烽火,接连不断地从旁支观礼区冲天而起!他们之中,有各旁支的主事人,有修为达到大乘境、合体境的核心长老,也有满腔热血、不畏生死的年轻精英!
这些人,平日里在嫡系的打压排挤下,忍气吞声,谨小慎微。他们见证了凌天羽的冤屈,目睹了凌绝等人的惊天实力,更看到了那被嫡系垄断了数百年的、名为“公道”的光芒!积压了太久太久的怨气与不甘,在这一刻,被凌啸凡的怒吼彻底点燃,化作了同仇敌忾的勇气!
数十名旁支强者,修为参差不齐,最强的也不过是几位大乘境的主事和长老,单独拎出来,在凌天正面前无异于土鸡瓦狗。但此刻,他们汇聚在一起,那一道道决绝的目光,那一声声愤怒的呐喊,那同一种视死如归的气势,竟然凝聚成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洪流,硬生生地在凌天正那浩瀚的威压领域中,撑开了一片小小的、颤抖的、却无比坚定的空间!
他们如同一道单薄却坚韧的人墙,牢牢地挡在凌绝三人身前,与那如同神岳般不可撼动的凌天正,形成了鲜明而悲壮的对峙!
这一幕,深深震撼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谁也没有想到,凌家内部,嫡系与旁支的矛盾,竟然已经激化到了如此地步!这些平日里被视为边缘、甚至可以被随意牺牲的旁支族人,竟然敢在家主盛怒之下,联合起来,公然对抗!
凌天正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那是一种极致的冰冷与狰狞。他看着眼前这群“乌合之众”,眼神中充满了被蝼蚁挑衅的暴怒。
“好!很好!”他怒极反笑,声音如同万载寒冰,“凌啸凡,还有你们这些不知死活的东西!本座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立刻滚回原位!否则,今日,本座便以家主之名,将尔等叛逆,就地正法!所有参与此事的旁支,全部——驱除出凌家!”
“驱除出族”四个字,如同四把重锤,狠狠砸在每一个旁支族人的心上!这意味着他们将失去家族的庇护,失去修炼资源,甚至可能被曾经的仇敌追杀,下场往往极为凄惨!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巨大的压力,如同冰山般压在每一个旁支强者的心头。有人脸色发白,有人身体微颤,有人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凌啸凡感受着身后族人们情绪的波动,他猛地一咬牙,双目赤红,几乎是咆哮着喊出了积压在心底数百年的愤懑:
“驱除出族?哈哈哈!这样的家族,除了嫡系,何曾真正将我们旁支视为族人?资源倾斜,功法垄断,稍有天赋者便遭打压构陷!这样的家族,待着有何意义?!今日,若不能求得一个公道,我等宁可被驱除,也绝不再跪着苟活!”
他猛地转身,看向身后那数十张或苍老、或年轻,但此刻都写满了坚定与决绝的脸庞,嘶声吼道:“诸位!告诉我!你们怕了吗?!”
“不怕!!”
“与啸凡主事共存亡!”
“与凌绝公子共存亡!”
“求公道!宁死不退!”
数十人齐声怒吼,声浪汇聚,如同平地惊雷,竟将那半步战尊的威压都冲淡了几分!那汇聚起来的悲壮与决绝,形成了一种无形的力量,感染着在场的每一个人,甚至让一些中立的、或者心中尚有良知的嫡系子弟,都为之动容,低下了头。
凌绝站在众人身后,静静地注视着眼前这悲壮而震撼的一幕。
他看着凌啸凡那微微颤抖却挺得笔直的背影,看着那数十张因为激动和决绝而涨红的脸庞,看着他们在那如同天威般的压力下,依然选择站在自己这一边……
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混合着复杂的感动,悄然在他冰冷的心湖中荡开涟漪。他经历过背叛,见识过人心的丑恶,深知在绝对的力量和权势面前,所谓的团结与义气是何等脆弱。但此刻,这些旁支族人,用他们的行动,向他展示了另一种可能——那是在长期压迫下终于爆发的血性,那是为了心中认定的“公道”而不惜一切的勇气。
他们或许实力低微,他们或许改变不了大局,但他们此刻站出来的姿态,他们那同仇敌忾的决心,比任何强大的力量,都更能触动人心。
凌绝轻轻吸了一口气,那冰冷而充斥着杀伐气息的空气,似乎也带上了一丝温度。他不能让这些愿意为他挺身而出的人,因为自己而承受灭顶之灾。凌天正那“驱除出族”的威胁,绝非虚言。
他上前一步,越过了身旁同样眼神动容的云璃和蓝玲儿,走到了那由旁支族人组成的人墙之后。
他的动作很轻,很缓,但却仿佛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凌绝伸出手,轻轻拍了拍站在最前方,身体因为激动和压力而微微颤抖的凌啸凡的肩膀。
凌啸凡浑身一震,猛地抬过头,看到是凌绝,眼中充满了焦急与担忧:“凌绝小侄,你……”
凌绝对他摇了摇头,递过一个让他安心的眼神。那眼神深邃而平静,仿佛蕴含着星辰大海,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然后,他目光扫过面前那数十张看向他的、充满关切与决绝的脸庞,嘴角微微向上牵起一个极淡、却无比真诚的弧度。
“啸凡叔,各位叔伯,兄长。”他的声音清朗,不高,却奇异地穿透了那凝重的威压和喧嚣,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你们的心意,凌绝……领了。”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扫过众人,将他们的面容一一记在心里。
“这份情义,凌绝铭记于心。”
话音落下,他不再多言,再次向前迈出一步。
这一步,看似寻常,却仿佛踏在了某种无形的节点之上。他周身那原本内敛到极致的气息,如同沉睡的巨龙,开始缓缓苏醒。一股并不如何霸道张扬,却更加深邃、更加浩瀚、仿佛蕴含着天地万劫生灭轮回的磅礴意志,开始从他体内弥漫开来。
这股意志,并不与凌天正那半步战尊的威压正面冲撞,却如同无形的水流,悄然渗透、分割,竟在那恐怖的威压领域中,为身后的旁支族人们,撑开了一片相对平静的区域。
凌绝径直走到了所有人的最前方,与凌天正正面相对。
十丈距离,对于他们这个层次的修士而言,几乎是面对面。
他抬起头,平静地迎向凌天正那蕴含着滔天怒火与冰冷杀意的目光,眼神锐利如出鞘的绝世神兵,仿佛能刺穿一切虚妄,直抵本源。
“凌天正。”
他直接唤出了家主的名字,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疏离与冷漠。
“此事,因我凌绝而起,自当由我凌绝……来了结。”
他微微侧首,对着身后依旧紧张担忧的凌啸凡等人,轻轻摆了摆手,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淡然与自信:
“你们,退后吧。”
“我知道轻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