擂台之上，凌天罡那一声裹挟着真元的嘶吼，如同在滚沸的油锅中泼入了一瓢冰水，瞬间将喧嚣震天的凌家演武场，冻结成一种近乎死寂的诡异氛围。
无数道目光，惊愕、好奇、鄙夷、怜悯、幸灾乐祸……如同无数无形的丝线，交织成一张弥天大网，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牢牢笼罩了旁支弟子所在的观礼区域，最终死死钉在凌天羽，以及他身旁那几道身影之上。
高耸的主席台上，凌家当代家主凌天正，眼眸似闭非闭，仿佛神游天外，对台下纷扰漠不关心。唯有其搭在紫檀木扶手的手指，在无人注意的阴影里，正以某种极其细微、却又带着独特韵律的节奏，轻轻敲击着。那一下下，仿佛敲在知情者的心尖上，暴露了他内心绝非表面那般平静。二长老凌破军，瘦削的脸上，嘴角噙着一丝毫不掩饰的冰冷笑意，他与身旁体态雄壮的三长老凌啸雷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那眼神深处，是酝酿已久的杀意和一种“鱼儿终于上钩”的笃定。他们布局良久，这擂台之上，早已布下天罗地网，只等这几只“不知死活”的飞蛾扑火。
“天羽！不可！万万不可中了他的激将法！”
凌啸凡脸色煞白，急得额角青筋都在跳动，他一把死死抓住凌天羽的手臂，五指因用力而关节发白，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和哀求：
“你看清楚！这是陷阱！赤裸裸的陷阱！台上那些嫡系子弟，气息相连，步伐暗合战阵，他们根本未曾尽力，是在以逸待劳，就等着你们上去自投罗网！一旦踏上去，规则之内，生死难料啊！忍一时，风平浪静！”
凌天羽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像是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那双原本因家族不公而常年压抑着火焰的眸子，此刻更是赤红得吓人。凌天罡的挑衅和辱骂，字字如刀，不仅剜在他的心头，更是将他身后整个旁支的尊严都踩在了泥泞里，反复践踏！这口气，如何能咽下？血液在血管里奔腾咆哮，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堤坝。
就在他血脉偾张，体内真元不受控制地加速运转，几乎要不顾一切冲上台去，哪怕拼个粉身碎骨也要咬下对方一块肉的时候——
一只沉稳、干燥而略带冰凉的手，轻轻按在了他那因极度紧绷而微微颤抖的肩膀上。
那只手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魔力，一股冰冷却能瞬间抚平灵魂躁动的力量，如同涓涓细流，无声无息地涌入他几近沸腾的四肢百骸，将他那即将决堤的杀意和屈辱，强行压制、梳理，归于一种奇异的平静。
是凌绝。
他不知何时已经悄然起身，身姿挺拔如悬崖边孤傲的青松，遗世独立。那双深邃的眼眸，平静地扫过擂台，扫过高台，最后落在身旁同伴身上，里面没有愤怒，没有激动，甚至没有一丝波澜，只有一片万古不变的死寂与漠然，仿佛眼前这喧嚣众生、这精心布局的杀局，皆不过是浮云过眼，不能引动他心湖半分涟漪。
他看了一眼擂台上，正志得意满、用看死人般的目光睥睨着这边的凌天罡，那眼神平淡得如同在看一块路边的石子。他又若有所觉地扫过高台上那些或明或暗投来的、蕴含着审视、冰冷、甚至恶意的目光，最后，他的目光定格在凌天羽那充满不甘、屈辱与决绝的脸上。
凌绝的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绝非寻常的笑容，里面没有丝毫暖意，反而更像是一种……居高临下的漠视，仿佛九天之上的神只，偶然瞥见了凡间蝼蚁搭建起的可笑堡垒。
他拍了拍凌天羽的肩膀，动作随意，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仿佛磐石般的决断力量。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身旁每一个人的耳中，平淡得如同在商议晚饭吃什么，却又带着斩钉截铁的力量：
“如他所言，”凌绝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清晰而稳定，“我们上吧。”
没有慷慨激昂的战前动员，没有视死如归的悲壮宣言，只有一种理所当然的平静。仿佛他们即将踏上的，不是遍布荆棘、杀机四伏的龙潭虎穴，而仅仅只是一处需要走过的寻常台阶。
此言一出，凌啸凡如遭雷击，身体猛地一晃，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还想再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扼住，连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在凌天罡那充满嘲讽、不屑以及计谋得逞的狞笑注视下，在全场数万人或惊疑不定、或怜悯叹息、或幸灾乐祸的复杂目光中，凌绝、云璃、蓝玲儿、凌天羽、凌海、凌山，这六道身影，如同饭后散步般，慢悠悠地，却又带着一种奇异而协调的韵律，踏上了通往那血腥气尚未散尽的巨大擂台的台阶。
他们的步伐并不快，甚至显得有些从容，但每一步落下，都仿佛精准地踩在了某种天地规则的节点上，与整个喧闹震天的演武场格格不入，自成一方静谧而危险的小天地。
凌家核心高台上，依旧一片沉默，无人出声阻止。家主凌天正眼眸开阖间，一丝难以察觉的精光一闪而逝，随即又恢复了古井无波。凌破军、凌啸雷等人，脸上那计谋得逞的冰冷笑意愈发明显，几乎要满溢出来。阻止？他们为何要阻止？他们费尽心机，不就是为了逼凌绝等人上台吗？正好可以借这“公平”的族比规则，名正言顺地将这几个心腹大患彻底废掉，甚至……让他们“意外”陨落！
当凌绝六人终于踏足那布满斑驳血迹、坑洼不平的青罡石擂台表面时，原本擂台上还在进行的零星战斗也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下意识地停了下来。近三百名凌家嫡系子弟，在凌天罡一个隐晦的手势下，如同演练过无数次般，迅速移动脚步，身形交错间，已然形成了一个巨大而严密的包围圈，如同一个不断收缩的死亡之环，将凌绝六人死死围在中心。
“嗡——！”
近三百道气息骤然爆发，彼此勾连，真元鼓荡，融合成一股庞大无比的无形压力，如同粘稠沉重的水银，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空气仿佛都凝滞了，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阳光照射在这片区域，似乎都变得黯淡扭曲。
这些嫡系子弟，修为最低也是合体境中期，其中大乘境不下数十人，更有几人气息晦涩深沉，眼中精光内敛，显然已达大乘境后期甚至巅峰。他们身着统一制式的符文战甲，流光闪烁，手持寒光凛冽的利刃兵戈，看向被围在中心的六人，尤其是凌绝、云璃、蓝玲儿这三个看起来只有大乘境初期波动的“弱者”，目光中充满了猫捉老鼠般的戏谑、残忍，以及一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在他们看来，这六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旁支废物，根本就是来自取其辱，是送上门的、可以随意揉捏的功绩。
凌天罡越众而出，双手抱胸，下巴高高抬起，用看死人般的目光扫视着凌绝六人，最终定格在凌天羽那压抑着怒火的脸上，嗤笑声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毒：
“凌天羽，看来你不仅骨头软，天生就是个跪着的贱种，连脑子也被狗吃了！带着这么几个歪瓜裂枣，就敢上来送死？也好，省得本少爷日后还要费心去找你清理门户。今天，就在这擂台上，当着全族上下的面，本少爷要亲手把你，还有你带来的这些垃圾，彻底打成废人！让你们连像狗一样苟延残喘的机会都没有！”
恶毒的话语如同毒针，狠狠刺向凌天羽的耳膜。他体内的怒火再次轰然上涌，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但这一次，他死死咬住了牙关，牙龈甚至渗出了血丝，强行将那几乎要破体而出的煞气压了下去。他只是用那双冰冷得如同万载玄冰的目光，死死回敬着凌天罡，那眼神中的杀意，几乎凝成了实质的刀锋，要将对方千刀万剐。
凌绝却仿佛根本没有听到凌天罡那聒噪的犬吠，他甚至没有去看那层层叠叠、杀气腾腾的嫡系子弟包围圈，只是微微偏过头，目光掠过身旁清冷如仙的云璃和灵动隐现星芒的蓝玲儿，再扫过身后蓄势待发的凌天羽、凌海、凌山，以一种平淡得近乎漠然的语气，清晰地吐出几个字：
“速战速决，不必留手。”
话音落下的瞬间——
异变陡生！石破天惊！
没有预兆，没有蓄力，没有一丝一毫的能量外泄前奏！凌绝的身影就在原地如同水波般模糊了一下，下一刹那，已然如同鬼魅穿透了空间的距离，凭空出现在嫡系子弟包围圈的最前沿！他甚至没有动用任何兵器，只是简简单单地，抬起右拳，向前一拳轰出！
“劫烬拳第一式——星火燎原！”
没有想象中惊天动地的爆鸣，没有璀璨夺目的光华炸裂，唯有一股仿佛源自宇宙开辟之初、万物终结之末，蕴含着最原始、最冰冷寂灭意志的灰红色拳意，如同沉睡的凶兽骤然苏醒，以他的拳头为原点，无声无息地骤然爆发！那拳劲并非直线冲击，而是诡异地化作亿万道细微如尘埃、却闪烁着灰红色死寂光芒的星火气流，它们仿佛拥有着自身的生命和意志，发出细微却令人头皮发麻的嘶啸，无视了空间的距离，无视了护体罡气的阻隔，如同无孔不入的死亡之雨，精准而迅猛地钻入了前方数十名嫡系子弟的体内！
“噗！”“噗嗤！”“咔嚓……”
一连串沉闷而令人牙酸的爆响，如同熟透的果子不堪重负纷纷坠地。那数十名之前还满脸狞笑、气势汹汹的嫡系子弟，脸上的表情甚至还没来得及从戏谑转变为惊愕，便只觉得体内气血如同被投入了烧红烙铁的冷水，瞬间疯狂逆冲、爆裂！他们苦心修炼的护体罡气，在这诡异的灰红色星火面前，脆弱得如同阳光下的肥皂泡，连一瞬都无法阻挡，便悄然破碎。经脉如同被无数细小的寂灭之刃寸寸切断，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殷红的鲜血混合着内脏碎片，如同失控的喷泉，不可抑制地从他们的七窍、从周身毛孔中狂涌而出！
“啊！”“不——！”
凄厉而短促的惨叫戛然而止。这数十人连一句完整的遗言都未能留下，便如同被无形巨手攫住的稻草人，身形扭曲着，带着漫天血雨，不受控制地倒飞出去，划过一道道凄惨而触目惊心的弧线，如同下饺子般，噼里啪啦地重重砸落在坚硬的擂台之外，溅起一片尘土，个个筋断骨折，气息奄奄，彻底失去了意识！
一击！仅仅是一击！甚至没人看清他是如何出手的！数十名修为至少在合体境、其中不乏大乘境的嫡系精英，瞬间溃败，生死不知！
这突如其来、近乎诡异和恐怖的一幕，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了每一个观战者的心脏上！整个足以容纳数万人的凌家演武场，瞬间陷入了一种绝对的死寂！落针可闻！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仿佛集体被扼住了喉咙，脸上写满了极致的震惊和难以置信！高台上，凌破军脸上的冷笑瞬间僵住，凌啸雷瞳孔骤缩，连家主凌天正，那一直微阖的眼眸也猛地睁开，闪过一丝惊疑！
然而，这令人心胆俱裂的一幕，仅仅是一场血腥风暴的开端！
几乎在凌绝身形模糊的同一瞬间，他身旁的云璃和蓝玲儿也动了！
云璃玉足在原地轻轻一点，身姿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裙袂飘飞间，不似临阵杀敌，反倒更像是在月下竹林翩翩起舞的仙子，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美感。她皓腕之上，那对流光溢彩的“流霜月魄环”同时发出一声清越悠扬、如同冰玉交击的嗡鸣，骤然脱手飞出，在空中划过两道完美的皎洁弧线，瞬间放大，化作两轮散发着彻骨寒意、清冷辉光的硕大月轮，一左一右，如同忠诚的护卫，环绕在她身周缓缓旋转。她素手轻抬，如玉的十指在空中结出一个玄奥的法印，樱唇轻启，清冷的声音如同冰泉流淌：
“霜凝破！”
嗡——！
月轮光华大盛，清冷澄澈的月华如同水银泻地，又似九天银河倒卷，瞬间笼罩了擂台左侧大片区域，将那一片试图趁机围攻上来的数十名嫡系子弟尽数覆盖！
月华所过之处，空间仿佛被瞬间冻结！那些嫡系子弟只觉得周身一僵，一股无法形容的极致寒意渗透护体罡气，直侵骨髓血脉，他们迅捷的动作瞬间变得如同陷入了万年玄冰之中，迟缓了十倍不止！连体内奔腾流转的真元，都似乎要被那无孔不入的寒气彻底冻彻、凝固！更让他们魂飞魄散的是，他们施展出的凌厉法术、挥舞出的灌注真元的兵器，在与那看似柔和的月华接触的刹那，其内部核心的能量结构竟被一股无形的净化之力强行冻结、瓦解，如同滚烫的烙铁插入冰雪，迅速消融、崩散，威力十不存一！
云璃的身影在清冷的月华中闪烁不定，如同月宫仙子临尘，缥缈莫测。她所过之处，那些被“霜凝破”领域严重影响、行动迟缓、真元运转不畅的嫡系子弟，如同变成了笨拙的木偶，被她看似轻飘飘的掌风、或是月轮边缘掠过，便如同被万钧巨锤击中，护体光罩应声破碎，骨骼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断裂脆响，纷纷口喷鲜血，如同断线风筝般倒飞而出，狼狈地跌落擂台，瞬间失去战斗力。她的攻击，精准、高效，带着一种净化世间一切污秽与邪恶的清冷与决绝，片尘不染，风华绝代。
另一侧，蓝玲儿的战斗方式则更为灵动、诡谲，充满了不可预测性。她施展出精妙身法“星痕步”，身形晃动间，化作一道道如梦似幻的湛蓝色残影，如同夜空下闪烁不定的星辰，在密集的人群缝隙中穿梭游走，轨迹莫测，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她光洁的额间，那枚进化后的本命法宝“星渊之眼”湛蓝光芒大盛，仿佛沟通了冥冥中的周天星力，引动得她周身空间都微微荡漾起涟漪。
“碧落星渊域——星坠！”
她娇叱一声，双手在胸前结出一个复杂古老的星印。霎时间，一个微缩的、仿佛蕴含着无尽星空旋涡、深邃如同归墟的湛蓝领域以她为中心骤然展开！虽然并未完全显化，但那领域之力却沉重如渊，带着湮灭物质的恐怖气息！数名冲在最前面、修为已达大乘境中期的嫡系子弟，只觉得周身空间骤然凝固，仿佛瞬间陷入了万丈海底的钢铁泥沼，举步维艰，连抬起手臂都变得无比困难！紧接着，一股无法形容的、仿佛来自天外的磅礴巨力凭空生成，如同真正的远古星辰挣脱束缚，轰然坠落，无视了空间的距离，狠狠砸在他们身上！
“轰！！”“轰隆隆——！”
那几名大乘境子弟甚至连惊骇的表情都来不及做出，他们身上闪烁的各色护身法宝光芒刚刚亮起，便如同风中残烛般瞬间黯淡、哀鸣、进而破碎！整个人如同被抡起的太古神山结结实实地砸中，护体罡气如同蛋壳般粉碎，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密集如爆豆般的碎裂声，鲜血如同喷泉般从口中狂喷而出，整个人如同陨石天降，被那股无法抗拒的巨力狠狠砸入坚硬无比的青罡石擂台地面，生生嵌入其中，砸出数个布满蛛网般裂痕的人形凹坑，烟尘弥漫，生死不知！
而凌天羽、凌海、凌山三人，虽然明面上展现的修为“仅”是大乘境初期或巅峰，但在凌绝那匪夷所思的疗伤手段和海量顶级资源的辅助、淬炼下，他们的根基之牢固、真元之精纯凝练，早已远超同阶，甚至足以媲美一些普通的嫡系天才。此刻含怒出手，更是将这段时日压抑的愤懑与杀意尽数倾泻，势如破竹！凌天羽拳风刚猛暴烈，每一拳都蕴含着破而后立、向死而生的惨烈煞气，他专门寻找那些气息较强、显然是头目身份的嫡系子弟硬碰硬，拳拳到肉，竟无人能正面抵挡其含怒一击！凌海、凌山则如同两柄配合默契的尖刀，紧随凌绝、云璃、蓝玲儿三人打开的缺口，专门清理那些试图重新组织阵型、或者从诡异角度偷袭的敌人，出手狠辣果决，毫不留情。
擂台之上，形势瞬间逆转，如同雪崩！
凌绝六人，如同六股来自九幽地狱、无可阻挡的毁灭洪流，悍然冲入了那三百嫡系子弟组成的、看似固若金汤的“铜墙铁壁”之中。所过之处，人仰马翻，惨叫连连，骨断筋折之声不绝于耳！鲜血如同廉价的颜料，肆意泼洒在古老的青罡石板上，迅速汇聚成一片片触目惊心的暗红。
凌绝的“劫烬拳”变幻莫测，信手拈来。时而如“星火燎原”，引爆内腑；时而化“焚身劫”，拳出烈焰缠臂，灼烧经脉；时而转“裂玉劫”，拳劲内蕴恐怖的碎玉震荡波，透体而过，震碎敌人周身筋骨，同时那毁灭性的能量又被噬灵根悄然吞噬，反哺自身……他如同闲庭信步，在密集的攻击浪潮中穿梭，那些嫡系子弟拼尽全力施展的凌厉剑气、狂暴拳罡、诡异法术，在靠近他身周三尺之地时，便会被一股无形无质、却真实存在的灰红色寂灭力场悄然吞噬、湮灭，化为最精纯的能量粒子，补充着他的消耗，连他的衣角都无法掀起半分。
云璃的月华领域在不断扩张，清冷的光辉所及，一切能量攻击被冻结净化，一切物理攻击被迟滞瓦解，她如同移动的绝对零度核心，将一片片区域化为生命的禁区。蓝玲儿的星渊之力神出鬼没，时而以“七星锁”定住数名强敌，时而引动“星坠”进行范围轰杀，将嫡系子弟勉强维持的战阵搅得七零八落，首尾不能相顾。
整个擂台，仿佛刮起了一阵由寂灭、冰寒、星坠组成的死亡旋风！灰红色的劫火、清冷皎洁的月华、深邃湛蓝的星旋，三种截然不同却同样恐怖的力量交织、碰撞、湮灭，产生的能量乱流扭曲了光线，吞噬了声音，使得擂台中央的景象变得模糊不清，唯有那不断倒飞出来的、如同破布娃娃般的嫡系子弟身影，以及那迅速蔓延开的浓重血腥气，在无声地诉说着战斗的惨烈。
遮天蔽日，日月无光！
一炷香？
不，甚至连半炷香的时间都不到！
当凌绝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毫无征兆地出现在最后负隅顽抗的、由十余名修为最高、均已达到大乘境后期甚至巅峰的嫡系核心子弟结成的、光华最盛的核心战阵前时，那战阵凝聚的磅礴能量光柱如同怒龙般向他轰来！
凌绝眼神依旧漠然，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聊。他再次简简单单地一拳轰出，这一次，拳锋之上灰红色光芒内敛到极致，仿佛蕴含着整个世界的终结。
“劫烬拳第三式——裂玉劫。”
“咔嚓——！”
一声清脆得令人心胆俱裂的碎裂声，仿佛琉璃玉器被重击粉碎。那凝聚了十余名大乘境后期、巅峰子弟全部力量的战阵光柱，在与那看似平淡无奇的拳头接触的刹那，竟如同遇到了克星，从接触点开始，瞬间布满了无数灰红色的裂纹，随即轰然炸裂！狂暴的能量尚未完全爆发，便被一股更恐怖的寂灭意志强行抚平、吞噬！
主持阵眼的那名嫡系天才，脸上还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便觉得一股无可抵御的震荡波透体而过。
“噗！”
他整个人如同被无形巨锤砸中的瓷器，周身爆出一团血雾，护身法宝瞬间灵光黯淡，经脉寸断，骨骼不知碎了多少，哼都未哼一声，便如同败絮般被轰得倒飞出去，连同他身后那十余名核心子弟，如同天女散花般，四散抛飞，重重砸落在地。
整个擂台，除了他们六人，再也看不到任何一个还能站着的嫡系子弟！
满地狼藉，哀鸿遍野。
近三百名凌家耗费无数资源培养的嫡系精英，此刻横七竖八地躺倒在擂台上或擂台之下，如同被狂风暴雨摧残过的稻田。人人带伤，骨断筋折者不计其数，气息萎靡到了极点，彻底失去了战斗力。暗红色的鲜血，几乎将偌大的擂台每一寸地面都染成了诡异的色彩，浓郁得化不开的血腥气混合着真元溃散的混乱气息，冲天而起，形成一股令人作呕的煞云，强烈地刺激着在场数万人的感官。
整个凌家演武场，陷入了一种极致的、死一般的寂静。
仿佛连风声都消失了。
所有人都如同被集体石化了，目瞪口呆地看着擂台上那六道依旧挺立、衣袂飘飞、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小事的身影，看着那如同炼狱修罗场般的惨烈场景，大脑一片空白，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凌天罡此刻如同一条死狗般瘫倒在擂台边缘，他离得最近，承受了凌绝最初、也最重的一击。他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直接飞出去，但此刻，他感觉比死了更难受千百倍！他体内的经脉，如同被无数细小的、带着最纯粹寂灭气息的刀刃反复切割、研磨过，已然寸寸断裂，彻底报废！全身的骨骼更是仿佛被无形的巨力碾磨过，布满了细密的裂纹，甚至有些关键部位的骨骼已经彻底粉碎！一股冰冷、死寂、代表着绝对终结与虚无的力量，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盘踞在他的丹田和识海深处，疯狂而顽固地侵蚀着他苦修得来的一切修为根基！
他张了张嘴，想要发出不甘的咆哮，或者恶毒的诅咒，却只能从喉咙深处挤出几声嗬嗬的、如同破旧风箱拉扯般的怪异声响，鲜血不断从嘴角溢出。他的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无法理解的难以置信、以及……彻底的、深渊般的绝望！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完了！彻底完了！废了！废得无比彻底！这种由内而外、伤及本源的恐怖伤势，这种蕴含着至高寂灭意志的道伤，绝非凌家库房里那些寻常丹药或治疗手段能够修复！凌绝，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给他任何机会，出手即是狠杀，断送了他的一切未来！
凌绝缓缓收拳，动作流畅自然，仿佛只是拂去了衣袖上不存在的灰尘。他负手而立，身姿依旧挺拔如松，目光平静地扫过台下那些如同泥塑木雕般的观众，掠过他们脸上残留的震惊、恐惧、茫然，最后，如同两柄无形的利剑，精准地落在了高台之上，那几位脸色已然铁青、眼神中充满了惊怒、杀意以及一丝难以掩饰震骇的凌家核心高层身上。
他的眼神，依旧古井无波，平静得令人心寒。但那深不见底的平静之下，却仿佛有万载玄冰在无声凝聚，有无尽劫火在悄然酝酿，更深处，似乎倒映着诸天星辰寂灭、万物归墟的终极景象。
雷霆出击，初露锋芒。
而这，仅仅只是他初返凌家，讨还一切的第一步。
高台上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寒潮，开始弥漫。而擂台上的少年，寂然而立，仿佛独立于另一个时空，静待着下一场风暴的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