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关告急文书雪片般飞向岭南王府，满朝文武惶惶不可终日。
陈锋却将最后一封密报投入火盆，嘴角勾起冷笑：“跳梁小丑。”
夜色中，三支斥候小队如幽灵般翻越陡峭的鹰愁涧，直插蛮族腹地。
三日后，当蛮族精锐夜袭边城粮仓时，等待他们的是陌刀营森冷的刀阵和重弩营密集的箭雨。
火光中，陈锋抚摸着缴获的蛮族首领金刀，目光扫过刀柄上细微的中原纹饰：“京城的老鼠，终于按捺不住了？”
岭南王府，议事厅。
青铜兽首香炉里，上好的沉水香袅袅升腾，却压不住弥漫在空气里的紧绷。来自南疆边关的告急文书，一封比一封火急，几乎要将那张巨大的紫檀木案淹没。空气中仿佛凝结着无形的铁锈味，那是远方的烽烟透过文字传来的焦灼。
“大王！”兵曹参军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急促，将一份墨迹犹新的军报重重按在案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刚到的六百里加急！黑石堡守将王贲战报！昨日黄昏，赤蝎部三百精锐，趁我军换防间隙突袭烽燧台！守台弟兄猝不及防，苦战半个时辰…全部殉国！烽燧被焚！”
“咔嚓”一声轻响，侍立在陈锋身侧的一名年轻文吏手中的笔杆被生生捏断，墨汁溅上袖口，洇开一片污迹。他脸色瞬间惨白，却不敢动弹分毫。
厅内一片死寂。只余下火盆里木炭偶尔爆裂的“噼啪”声，和众人压抑的呼吸。
地图前，几位核心将领面色铁青。身材魁梧如铁塔的玄甲军统领尉迟霸，浓眉几乎拧成死结，拳头攥得咯咯作响：“赤蝎部…这群钻沙子的毒虫！专挑这种阴损手段！”他猛地一拳砸在地图边缘标注着“黑石堡”的位置，“大王！不能再忍了！让末将领玄甲精骑出去冲杀一阵，剁了这帮杂碎的爪子！”
负责南线防务的鹰扬郎将李牧，眼神锐利如鹰隼，指着地图上一条蜿蜒的墨线：“尉迟将军，稍安。赤蝎部突袭得手，立刻远遁，显然有备而来。他们选择的时机、路径，刁钻狠毒，绝非寻常蛮族袭扰。末将以为，背后恐有高人指点，意在激怒我军，诱我主力出城野战。”
“高人？”尉迟霸豹眼圆睁，须发戟张，“李将军是说那群穿兽皮的蛮子里面，还能出张良、诸葛亮不成？笑话！分明是欺我岭南无人！大王！”他转向一直沉默的主位，“您下令吧！末将愿立军令状！不斩下赤蝎族长的人头，提头来见！”
众人的目光，齐齐聚焦在那端坐于主位的身影上。
陈锋今日未着王袍，一身玄色劲装，更衬得身形挺拔如松。他手中正把玩着一枚小巧精致的青铜虎符，指腹缓缓摩挲着上面冰凉的饕餮纹路。案头堆积如山的告急文书，厅内将领们压抑的怒火与焦灼，似乎都未能穿透他周身那层无形的屏障。
他甚至连眼皮都未抬一下，仿佛尉迟霸那声震屋瓦的请战和李牧条分缕析的判断，都不过是清风过耳。
直到兵曹参军将那封染着烽燧台将士最后血迹的战报呈到他眼前，陈锋才微微侧目。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战报上那力透纸背、却字字泣血的描述——突袭、死战、焚毁、殉国…
没有震怒，没有急切。
陈锋伸出两根修长的手指，拈起那份沉甸甸的、仿佛还带着边关风沙与血腥气的战报，手臂随意地一扬。
一道微弱的弧线划过凝滞的空气。
“嗤啦——”
脆弱的纸张边缘触碰到火盆中跳跃的暗红色炭火，瞬间被贪婪的火焰舔舐、卷曲、焦黑，明亮的火苗猛地蹿升了一下，贪婪地吞噬着上面的墨字和承载的噩耗。几片带着火星的黑色灰烬飘飞起来，在香炉升腾的青烟中盘旋，最终化为虚无。
厅内落针可闻。将领们愕然地看着那封代表边关将士鲜血与屈辱的急报，被他们的王如此轻描淡写地付之一炬，一时间竟忘了呼吸。
“大王…这…”尉迟霸喉咙发干，后面的话卡在嗓子眼里。
火光在陈锋深不见底的瞳孔中明灭不定，映出一丝冰冷的、带着绝对掌控意味的嘲弄。
“赤蝎部？”他低沉的声音终于响起，不高，却瞬间压下了火盆里所有的杂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还有那躲在阴沟里煽风点火的‘高人’？”
他缓缓抬眸，目光如无形的冰锥，扫过厅中每一张或愤怒、或焦虑、或不解的面孔，最后定格在岭南疆域图上那片被标注得猩红的南疆区域。薄唇勾起，那弧度锋利如刀，吐出的话语却带着一种俯瞰蝼蚁般的漠然。
“跳梁小丑罢了。”
子时的梆子声，沉闷地穿透了岭南王府深沉的夜色。
书房内，灯烛通明，却静得能听到烛芯燃烧的细微声响。巨大的南疆及周边地形图在墙壁上铺展开来，山川河流、关隘部落，纤毫毕现。陈锋独自立于图前，身影被烛光拉长，投在冰冷的地面上。
他身上那件玄色劲装已换成了更为舒适的深青色常服，但那股无形的铁血气息并未因此减弱分毫。指尖在地图上游移，最终精准地落在一个极其险恶的标记上——鹰愁涧。
此处位于岭南与南疆犬牙交错的边界线深处。地图上，两道狰狞的墨色线条几乎垂直相交，勾勒出令人望而生畏的陡峭峡谷，下方一条代表河流的细线蜿蜒穿过，旁边用小字标注：“涧深百仞，猿猱难渡，湍急如沸。”
这是公认的天堑，是隔绝岭南与蛮族腹地的自然屏障，也是情报渗透的绝地。
陈锋的目光却死死锁住这片绝地，幽深如古井寒潭，仿佛能穿透地图的束缚，看到涧底奔腾咆哮的激流和两侧刀削斧劈般的峭壁。
“鹰愁涧…”他低声自语，指尖在那道象征深渊的墨线上重重一点，“天堑？哼，在绝对的力量和决心面前，天堑亦可变通途。”
“吱呀”一声轻响，书房厚重的梨木门被推开一条缝隙。一个全身笼罩在黑色紧身夜行衣中的身影，如同融化在门框的阴影里，无声无息地滑了进来，单膝跪地，动作干净利落，没有带起一丝风。
“影七，参见主上。”声音嘶哑低沉，仿佛砂纸摩擦。
陈锋没有回头，目光依旧钉在地图上：“‘夜枭’都醒了？”
“回主上，”影七的头颅低垂，声音毫无波澜，“甲、乙、丙三组，共九人，已按主上密令，于一个时辰前集结完毕。装备、干粮、攀援器具皆已齐备。全员状态巅峰。”
“很好。”陈锋终于转过身，烛光映亮他半边侧脸，线条冷硬如石雕，“目标：鹰愁涧。路线：丙三号备用密径。”
影七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震。丙三号密径！那是鹰愁涧最隐秘、也是公认最不可能通行的“死路”！地图上甚至没有标注，只存在于王府最核心的密档和“夜枭”这些非人存在的记忆中。那是一条需要连续穿越三道几乎垂直的瀑布湿滑岩壁、横跨三段无任何天然着力点的悬空断崖的绝命之路！
“主上，丙三号路径…是否过于凶险？乙字路径相对稳妥…”影七的声音依旧嘶哑，但语速快了一丝。
“凶险？”陈锋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眼神锐利如刀锋，直刺影七，“本王要的，就是他们的‘绝不可能’！蛮族以为鹰愁涧是铁壁，本王偏要从他们最意想不到的地方，把他们的心肝肺看个通透！”
他向前一步，无形的压力让跪在地上的影七几乎难以呼吸：“告诉那九只‘夜枭’，本王不管他们用什么法子，钻过去、爬过去、还是飞过去！三天！本王只给他们三天时间！赤蝎部、苍狼部、盘蛇部…那几个大族的核心营地，给本王钉死！任何风吹草动，尤其是…”
陈锋的声音骤然压低，带着一种洞穿阴谋的森然：“…任何与‘非蛮族’气息接触的蛛丝马迹，哪怕是一块布料的纹样，一句口音的异常，一只信鸽飞来的方向，都必须给本王挖出来！活着把情报带回来，本王重赏。若失败…你们知道规矩。”
“是！”影七的头颅重重磕在冰冷的地砖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无需更多言语，主上的意志就是他们存在的唯一意义。他身影一晃，如同来时一般，无声无息地融入门外的黑暗，仿佛从未出现过。
陈锋重新转向地图，目光越过鹰愁涧的险恶标记，投向更南边那片代表未知蛮族疆域的浓重阴影。他的手指在代表赤蝎部、苍狼部、盘蛇部可能活动区域的几个点上缓缓划过，最终停留在代表岭南西南最重要的屯粮据点之一——青岩谷的巨大仓廪标记上。
烛火跳动，将他眼中那簇冰冷的火焰映得更加炽烈。
“引蛇出洞？围点打援？”他喃喃自语，声音在空旷的书房里回荡，带着掌控全局的自信，“蛇，已经出洞了。现在，该看看是蛇毒，还是本王的刀更快了。”
岭南西南，青岩谷。
巨大的天然岩洞被人工开凿、加固，形成了连绵的仓储群。这里是支撑南线数万大军的重要命脉之一。尽管外面蛮族袭扰的消息不断，谷口营寨的守备明显加强了许多，刁斗森严，火把通明，巡逻士兵的脚步声和甲胄碰撞声在寂静的山谷中显得格外清晰。
然而，再严密的防守，也挡不住来自阴影中的恶意窥探。
距离谷口营寨约三里外，一片茂密的、散发着腐败潮湿气味的原始雨林中。参天巨木的枝叶遮天蔽日，即使在白天也光线昏暗，此刻在浓重的夜色下，更是伸手不见五指。无数扭曲虬结的藤蔓从树冠垂下，如同巨蟒，与厚厚的腐殖质层一起，构成了一张天然的死亡陷阱。
就在这片连本地猎户都轻易不敢深入的密林深处，却蛰伏着令人心悸的杀机。
数百名蛮族战士，如同幽灵般潜伏在黑暗里。他们裸露在外的皮肤涂抹着用深色泥土和草汁混合的伪装油彩，在微弱的星光下几乎与周围的树干、藤蔓融为一体。粗重的呼吸被刻意压制，只有一双双在黑暗中闪烁着野兽般嗜血光芒的眼睛，死死盯着青岩谷方向隐约透出的火光。
为首一人，身材异常高大魁梧，肌肉虬结如岩石，正是赤蝎部的族长——乌木剌。他脸上用赭石颜料画着象征死亡与复仇的赤蝎图腾，狰狞可怖。粗糙的大手紧握着一柄沉重无比的厚背鬼头刀，刀身隐现暗红血光。
“乌木剌族长，”一个身影如同滑腻的蛇，悄无声息地从旁边阴影里凑近，是盘蛇部的头人，毒牙。他声音尖细，带着毒蛇吐信般的嘶嘶声，“青岩谷…岭南人的粮仓，肥得流油！守军比上次多了不少，但都是些没打过硬仗的软脚羊。我们几部联手，又有苍狼兄弟的狼崽子们从侧翼配合，突袭进去，烧光他们的粮食，砍下守将的头！让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岭南王，痛得哭爹喊娘！”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中贪婪与残忍交织：“抢到的粮食、女人，按约定，我们盘蛇要三成！”
乌木剌喉咙里发出一声沉闷如野兽低咆的冷哼，看都没看毒牙一眼，布满血丝的双眼只盯着前方的火光：“粮食？女人？哼！老子要的是岭南人的血！是那个姓陈的脑袋！给死去的赤蝎勇士祭刀！”他猛地一挥手，鬼头刀在黑暗中划出一道微弱的寒芒，“都给我听好了！冲进去，只杀不抢！给老子烧！烧光！杀光！”
他身后数百名赤蝎部最凶悍的战士，喉咙里齐齐发出一阵压抑而狂热的低吼，如同即将扑向猎物的狼群。空气瞬间被暴戾的杀气充斥。
然而，就在这杀气即将沸腾到顶点的瞬间，异变陡生！
“呜——呜——呜——”
三声凄厉得足以撕裂夜幕的号角声，毫无征兆地从青岩谷营寨的方向冲天而起！那声音穿透力极强，带着金属般的冰冷质感，瞬间刺破了密林的死寂！
不是岭南军常用的牛角号！
乌木剌脸上的狰狞瞬间凝固，被惊愕取代。毒牙细长的眼睛猛地瞪圆，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恐慌：“怎么回事？哪来的号角？！”
下一刻，仿佛是为了回答他们的疑问。
“嗡——！”
一声低沉到令人心脏骤然收缩的弓弦齐鸣，如同地狱的叹息，从他们头顶上方、侧翼的黑暗中同时响起！
不是零星的箭矢，而是密集如飞蝗过境般的死亡风暴！无数特制的三棱破甲重矢，撕裂空气，带着刺耳的尖啸，从刁钻无比的角度——并非来自营寨方向，而是来自他们潜伏区域两侧的高坡密林！箭矢覆盖的范围精准得令人绝望，恰好将他们数百人的伏击队伍完全笼罩！
“噗噗噗噗！”
箭矢入肉的沉闷响声瞬间连成一片！惨嚎声、惊叫声、绝望的咒骂声如同沸腾的水，在蛮族战士中炸开！精心布置的伏击圈，瞬间变成了修罗场！
“敌袭！有埋伏！”乌木剌目眦欲裂，狂吼着挥动鬼头刀格挡，厚重的刀身磕飞几支劲矢，火星四溅。但他身边，数十名剽悍的战士在第一波箭雨下就变成了刺猬，连声音都未发出便颓然倒地。
“嗖！嗖！嗖！”
箭雨毫不停歇！第二波、第三波接踵而至！刁钻、精准、致命！蛮族战士赖以藏身的巨木和藤蔓，在特制的破甲重矢面前如同纸糊，不断有人被穿透树干或藤蔓的利箭钉死在地！
“退！向谷口方向冲！冲过去才有活路！”毒牙惊恐地尖叫，试图组织混乱的队伍。他看出来了，两侧的伏兵占据了地利，箭雨覆盖无死角，只有向前冲击谷口营寨，利用营寨前的开阔地让对方的箭阵失去角度，才有一线生机。
乌木剌也反应了过来，双眼赤红如血：“赤蝎的勇士们！跟老子冲！杀光这些只会放冷箭的汉狗！”
他爆发出惊人的凶性，鬼头刀舞成一团血光，硬是顶着箭雨，如同疯虎般带头向青岩谷营寨方向冲去！残余的蛮族战士也被激发了凶性，嚎叫着紧随其后，试图用人命趟开一条血路。
密集的箭雨果然被他们悍不畏死的冲锋甩开了一部分角度，伤亡稍减。眼看青岩谷营寨那由巨木和土石垒砌的寨墙就在前方，寨墙上人影晃动，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冲锋惊得有些混乱。
“杀！”乌木剌脸上露出狰狞的狂喜，仿佛已经看到寨门被冲破，火焰吞噬粮仓的景象。
然而，就在他们距离寨墙不足百步，进入相对开阔地带的一刹那——
“轰！”
青岩谷营寨紧闭的沉重寨门，猛地由内向外洞开！
没有预想中惊慌失措的守军，没有仓促射出的箭矢。
只有一片沉默的、令人窒息的钢铁丛林！
火光映照下，一排排身披玄色重甲、如同移动堡垒般的士兵，沉默地矗立在洞开的寨门之后。他们手中的兵器，不是寻常的刀枪剑戟，而是一柄柄刃长足有七尺、柄长亦有三尺的恐怖巨刃！
陌刀！
冰冷的刀锋在火光下连成一片令人心悸的死亡光墙，森然的杀气如同实质的寒潮，扑面而来！刀锋之后，是一双双冰冷、漠然，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眼睛。
为首一员大将，身形雄壮如山岳，正是陌刀营统领——罗烈！他手中那柄造型更加夸张、刀身隐有暗纹流转的巨型陌刀斜指地面，刀尖上一点寒芒，锁定了冲锋在最前、状若疯魔的乌木剌！
“陌刀营！”罗烈的声音如同滚雷，炸响在蛮族冲锋的浪潮之上，带着一种宣告死亡的冰冷威严，“前阵！进——”
“杀！！！”
山崩地裂般的怒吼从陌刀营士兵的胸腔中迸发！那沉默的钢铁丛林瞬间活了！前排士兵动作整齐划一，如同精密的战争机器，沉重的陌刀由斜指变为平举，巨大的刀锋组成一道无坚不摧的钢铁洪流，带着碾碎一切的气势，迎着蛮族冲锋的浪潮，沉稳而无可阻挡地向前踏进！
一步！刀阵如墙而进！
两步！杀气冲霄而起！
三步！刀光撕裂长夜！
“铛！咔嚓！噗嗤！”
鬼哭狼嚎之声瞬间取代了冲锋的呐喊！乌木剌那柄饱饮鲜血的沉重鬼头刀，与一柄同样势大力沉的陌刀狠狠撞击！金铁交鸣的巨响中，火星四溅！乌木剌只觉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从刀身传来，震得他双臂发麻，虎口瞬间崩裂！他引以为傲的力量，在这钢铁刀墙面前竟显得如此可笑！
更让他肝胆俱裂的是，他身边那些赤蝎部最勇猛的战士，他们的弯刀、长矛、战斧，撞上陌刀组成的刀墙，如同鸡蛋碰石头！弯刀折断！长矛崩飞！沉重的战斧被巨大的刀锋轻易荡开！然后，那无情的刀锋便顺势斩落！
鲜血如同最廉价的染料，在冰冷的刀锋和同样冰冷的玄甲上泼洒开来！残肢断臂与破碎的兵器一同飞上半空！陌刀斩过人体，如同热刀切过牛油！蛮族战士引以为傲的皮甲、甚至简陋的铁甲，在这专门为破甲而生的恐怖巨刃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
冲锋的势头被硬生生遏制、撞碎！蛮族战士的凶悍，在绝对的力量、绝对的纪律和绝对克制的恐怖兵器面前，瞬间被碾成了齑粉！开阔地上，陌刀营的钢铁方阵如同一台高效的绞肉机，沉稳地向前推进，所过之处，只留下一地狼藉的残骸和汇集成溪流的粘稠血浆！
“不！不可能！”毒牙看着眼前这如同地狱降临的一幕，彻底崩溃了。他亲眼看到一名盘蛇部最善战的勇士，用淬毒的匕首试图钻入陌刀阵的空隙，却被旁边一柄看似笨重的陌刀如同拍苍蝇般随意一扫，整个人连同匕首一起被拍飞出去，撞在岩石上变成了一滩模糊的血肉！
他尖叫着，转身就想往侧翼的黑暗里钻，试图逃离这修罗场。
然而，一道比夜色更幽暗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他逃窜的路线上。
刀光一闪！
快！准！狠！
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只有一道在火光照映下，冰冷得让人血液冻结的细长寒芒，如同毒蛇吐信，精准无比地掠过毒牙的脖颈。
毒牙前冲的身体骤然僵住，细长的眼睛瞪得滚圆，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茫然。他下意识地抬手捂住脖子，温热的液体却无法抑制地从指缝间喷涌而出。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身体软软地栽倒在地，抽搐几下，便再也不动。
那幽暗的身影——正是“夜枭”甲三，他看都没看脚下的尸体，冰冷的目光如同鹰隼，扫过混乱的战场，瞬间锁定了远处正被罗烈一柄陌刀逼得连连后退、浑身浴血却依然咆哮不止的乌木剌。他身影一晃，再次融入混乱的阴影，无声无息地向着下一个目标潜行而去。
青岩谷主仓廪的高台上。
夜风带着浓郁的血腥味和草木燃烧的焦糊气息，吹拂着陈锋的衣袂。他并未着甲，只是随意地披着一件墨色大氅，负手而立，俯瞰着下方那片如同炼狱般的战场。
火焰在谷口燃烧，照亮了陌刀如林的推进，照亮了蛮族战士在绝望中徒劳的挣扎，也照亮了玄甲重弩手在寨墙上如同死神镰刀般精准而高效的每一次齐射。
战场的喧嚣、金铁的交鸣、濒死的惨嚎，仿佛都成了遥远的背景音。
岭南王的目光沉静如水，不起波澜。直到罗烈魁梧的身影踏着粘稠的血泊走上高台，将一柄沉重无比、刀身宽阔、布满狰狞血槽的鬼头刀重重顿在地上。
“大王！赤蝎族长乌木剌的首级在此！盘蛇头人毒牙也已伏诛！此战，斩杀蛮族精锐四百余，俘获重伤者三十七人，我军伤亡不足百人！”罗烈的声音带着激战后的粗重喘息，却难掩亢奋。
陈锋的目光终于从那柄象征赤蝎部族权柄的鬼头刀上抬起，落在罗烈血迹斑斑的玄甲上，微微颔首：“辛苦了，罗统领。陌刀营，没让本王失望。”他的语气平淡，却蕴含着巨大的肯定。
罗烈胸膛一挺：“为大王效死！”
这时，一个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身影悄然出现在陈锋身后，单膝点地，无声无息。正是影七。他双手呈上一件东西。
陈锋没有回头，只是伸出手。
影七恭敬地将东西放在他掌心。
入手微沉，带着金属的冰冷。不是兵刃，而是一柄造型古朴的弯刀刀鞘。刀鞘本身并无特别，只是寻常的蛮族式样，以坚韧的硬木和兽皮鞣制而成。吸引陈锋目光的，是刀鞘尾端镶嵌的一个金属箍环。
火光跳跃，清晰地映照出箍环上镌刻的纹样——那并非蛮族常见的兽纹或自然图腾，而是极其精细、带着明显中原风格的缠枝云纹！线条流畅，构图严谨，透着一股匠气，绝非蛮族粗犷的手笔所能仿制！
陈锋修长的手指，缓缓抚过那冰冷光滑的金属箍环，指腹感受着那精致纹路的起伏。深不见底的瞳孔深处，仿佛有幽寒的冰川在无声地碰撞、碎裂，最终凝聚成一点足以冰封万物的锋芒。
他嘴角缓缓勾起，那笑容却比战场上的刀锋更冷，比子夜的寒风更凛冽。
“京城的老鼠…”低沉的声音如同淬毒的冰锥，在夜风中散开，带着洞悉一切的嘲弄与森然杀机，“终于…按捺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