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嬅的眼泪无声浸透了弘历的衣襟，每一滴都像滚烫的烙铁，烫得他心口发疼。
她蜷在他怀中，声音破碎不堪：“如果我能再谨慎一些……永琏就不会……海兰受罚又如何？我还是恨……我好恨啊……”话音未落，她身子一软，彻底晕厥过去。
“皇后！”弘历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厉声道，“传太医！”
青雀迅速指挥宫人退散，整个坤宁宫顿时肃静下来，只余琅嬅微弱而痛苦的呼吸声。
弘历握着她冰凉的手，看她紧闭双眼却仍不断落泪，嘴里还喃喃着“永琏……是皇额娘对不起你……”
他心如刀绞，后悔自己太过直接地将真相撕开——她原以为永琏只是体弱早夭，哪知竟是被人所害，而凶手害人的理由，竟还是怨皇后“不作为”！
这一刻，他真恨不得回到几个时辰前，掐死那个自以为“长痛不如短痛”的自己。
张太医赶来诊脉后神色凝重：“二阿哥去世后，皇后娘娘本就郁结于心，此番再受刺激，已损心脉……若再不静养，只怕于寿数有碍。”
静养？皇后静养？六宫事务、宗室宴请、皇子公主教养……哪一样不是沉甸甸压在她肩上？弘历眉头紧锁，最终只沉声道：“朕将皇后交给你，每日请脉，朕要亲自过目。”
琅嬅也不知何时醒过来，她面带苦涩，【她这个皇后终究是变成了摆设，以后连打理公务都做不到了，再也不能帮皇上管理后宫了，皇上，如果您早点回来多好…】
弘历目送太医离开，又见琅嬅睁着眼直愣愣的发呆，体贴的为她拢了拢被子，安慰道：“别想太多，好好养身体。”
“皇上，臣妾如今的身体也就这样了，这后宫宫务您看哪位妹妹……”她沙哑开口，每个字都像磨在砂纸上
她忽然哽咽，却仍强撑着说下去：“从臣妾嫁入紫禁城，终日忙于宫务，虽事情繁多琐碎，但臣妾很幸福，不是因为权利，而是管理后宫让臣妾觉得，臣妾不是一个依附于您的藤蔓，而是您的左膀右臂，与您共同作战的战友，让臣妾觉得这辈子活的有价值……如今，臣妾却连这点价值都没了。”
弘历从未听过她说这样的话。端庄持重的皇后皮囊下，原来藏着一个如此坚韧、渴望与他并肩的灵魂。
“别多想，”他替她拢好被角，语气不容置疑，“宫务暂交太后。你只管养好身子。朕的皇后，从来只有你一个。”
琅嬅闭上眼，泪痕未干。弘历悄悄将一枚仙界养身丸化入水中，小心喂她服下。看着她的睡颜，他低声喃喃：“是朕不好……朕一定会让你好起来。”
“皇上！臣妾要见皇上！”
“你这奴才也敢拦我？滚开！”
尖锐的女声穿透殿门，榻上沉睡的琅嬅不安地蹙眉。弘历眼神骤然一冷，轻轻放下她的手，大步向外走去。
一出正殿，就见如懿——如今的那拉贵人——正指着青雀的鼻子骂。她一身锦绣珠光晃得人眼晕，宝石指甲套几乎要戳到青雀脸上，气势汹汹如同斗鸡。
“娴贵妃娘娘，”青雀咬牙忍着怒，“皇后娘娘病着，皇上正在里头陪着，请您安静些！”
如懿嗤笑一声，声音扬得更高：“病得可真是时候！皇上一来就病？皇后娘娘真是好规矩、好教养！”
弘历面色一沉。好一个“好规矩”！这五年这肉身被剧情控制，到底把这女人纵容成了什么德行？
如懿一眼瞥见他，非但不收敛，反而梗着脖子斜眼看来，语带讥讽：“皇上总算肯出来了？臣妾还以为您要躲在里头一辈子呢！”
坤宁宫众人霎时跪了一地，屏息凝神。
弘历却不动怒，只缓步走上主位坐下，目光冷冽如冰：“娴贵妃？朕记得早已下旨，将那拉氏贬为贵人。青雀，你去教教那拉贵人如何行礼。”
青雀一怔，随即眼底闪过快意，上前道：“那拉贵人，请您行礼。”
如懿昂着头冷哼，理都不理。
弘历摩挲着玉扳指，忽然拿起茶盖，手腕一抖——
“啪”一声脆响，瓷盖精准砸在如懿膝窝！
她腿一软，“咚”地跪倒在地，疼得脸色发白，猛地抬头瞪向皇帝，眼中全是难以置信的愤怒：“你——！”
弘历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唇角勾起一丝冷笑：“怎么？贵人连跪都不会了？需不需要朕再教教你，什么叫规矩？”
如懿被他眼中的寒冰刺得一个激灵，满腔怒火硬生生憋成了委屈。
她勉强行了个礼，声音带着颤儿，却仍不忘给自己辩解：“皇上明鉴！臣妾岂敢窥伺帝踪？定是有人存心构陷！”她目光怨毒地扫向寝殿方向，“是谁在背后嚼舌根？臣妾愿与她当面对质！”
弘历看着她这副死不认账还倒打一耙的模样，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冲头顶。他冷笑一声，声音像淬了冰：“朕御前的李玉都成了你翊坤宫的传声筒！你敢朝朕身边伸手，就该想到有今天！贬为贵人已是开恩，别再得寸进尺！”
他神识扫过如懿，那点比旁人略盛的气运此刻看来如同风中残烛，再也无法像过去那样无声无息地扭曲他人的认知。弘历心中一定，这癔症光环，总算破了！
如懿却觉得自己冤枉透了，梗着脖子辩解：“李玉只是见您心情不佳，想请您来翊坤宫散心罢了！这怎能算窥伺帝踪？臣妾又何错之有？”她越说越觉得有理，腰杆又挺直了几分。
“闭嘴！”弘历猛地一拍桌案，震得茶盏哐当作响，“非要朕点明吗？你身边的惢心往李玉那儿送了多少东西？你私下找他打探过多少消息？真当朕是瞎子聋子？”
如懿闻言，反而露出一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清高模样，语气甚至带上了几分怜悯：“皇上，这后宫谁没给养心殿送过汤水？谁没打点过太监？都是为了讨您欢心，怎的到了臣妾这里，就成了十恶不赦的大罪？”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却选择默默承受，高昂着头：“臣妾不知究竟做错了什么，但清者自清。臣妾相信，总有一天，皇上会明白的。”那姿态，仿佛她才是那个众人皆浊我独清的殉道者。
弘历看着她这副油盐不进、自我感动的样子，气极反笑：“朕就是不罚别的嫔妃，单单就罚你，为什么呢？”
如懿不解地望来，眼神里甚至闪过一丝期待——她脑回路清奇地忽然甜蜜起来，声音都软了三分：“皇上……您莫非，是在跟李玉吃醋？”
弘历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他简直被这神奇的脑回路给震懵了！跟个太监吃醋？
他看着如懿那突然变得娇羞又自信的表情，瞬间什么火气都没了——只剩下一股深深的无力感。跟这种沉浸在自己逻辑里的恋爱脑较真，他怕不是也被传染了癔症！
他疲惫地挥挥手，像赶苍蝇一样：“不是让你搬去碎玉轩，赶紧滚回去，禁足一年！再让朕听到你在外头喧哗，贵人也别做了！”多看一眼都嫌辣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