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阿玛,”弘历看到雍正提笔写下解除二伯胤礽圈禁的旨意,忍不住提醒道,“二伯他……按时间推算,恐怕已经……”后面的话他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弘历心中暗叹:这位雍正爷表面冷心冷肺,夺嫡时对太子二伯也未见手软,没想到重活一世,他最先想起的兄弟是十三叔,紧接着就是这位废太子二伯。皇家的恩怨情仇,果然复杂难言。
“死了吗?”雍正执笔的手一顿,眼神有一瞬间的恍惚,掠过一丝弘历看不懂的深沉。
但很快,他用力摇头,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激动:“不对!这里是话本世界!‘胤禛’的记忆里,可没有二哥的死讯!弘历,你亲自去一趟咸安宫!如果……如果二哥还在,立刻带他回宫!如果他病重……”
雍正眼神锐利地看向弘历,“马上给他服下丹药!立刻!”
弘历震惊地看着雍正:“服丹药?改变二伯命数?!这……”这牵扯的因果可大了!
但触及雍正那不容置疑的坚持眼神,弘历只能把话咽回去。【行吧行吧,谁让您老现在是皇帝兼天道呢!您说了算!】他认命地领命。
咸安宫,萧瑟冷清。
九月的京城,午后仍带着燥热。
曾经的皇太子胤礽,形容枯槁地躺在槐树下的竹榻上,气息微弱。阳光透过稀疏的叶隙落在他苍白的脸上,带来些许暖意,却驱不散那深入骨髓的寒意。
“皇阿玛……儿子……很快就能去陪您了……”他喃喃着,视线开始模糊,仿佛看到云端浮现出温柔慈爱的身影,“皇额娘……儿子来了……”
就在意识即将沉入无边黑暗之际,一股冰凉滑腻的液体猛地灌入喉中!那寒意如同冰泉,瞬间炸开,迅猛无比地冲向四肢百骸!原本沉重的身体仿佛被注入一股沛然生机,沉重的眼皮陡然一轻!
眼前那温柔含笑、如同画中走出的“皇额娘”,竟开口了,声音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我儿……时候未到,回去吧……”
“皇额娘!皇额娘……”胤礽下意识地伸手去抓,急切呼唤。
弘历看着这位二伯对着自己又哭又喊“皇额娘”,嘴角忍不住抽搐:【得,看来丹药劲儿太大,给吃迷糊了?男女都不分了?】
“二伯!二伯!醒醒!是我,弘历!”他赶紧凑近,在胤礽耳边提高音量。
胤礽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在眼前英挺的少年脸上。
“弘历?”他声音嘶哑,带着久病的虚弱和浓浓的困惑,“不是老四……皇上在圆明园那个……”他下意识地嘟囔着记忆里的印象。
弘历额角滑下三道黑线:【……果然!皇家没有秘密!我这‘圆明园皇子’的‘光辉’出身,简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
“二伯,”弘历调整表情,恭敬道,“皇阿玛宣您即刻入宫觐见。”
眼看胤礽抚着额头,似乎还想找借口推脱,弘历立刻堵了他的后路,“您可千万别想着‘病体沉重’那一套!皇阿玛刚得了一颗能活死人肉白骨的‘延年益寿丹’,宝贝得紧,二话不说就让我给您送来了!您这会就是上山打虎都没问题。”
弘历对自己亲手炼制的丹药效果,那是十二万分的自信!
胤礽闻言,没好气地睨了他一眼。
他撑着竹榻,动作虽慢,却带着一种刻入骨髓的清贵优雅,缓缓站直了身体。
纵然衣衫陈旧布满褶皱,身形消瘦,那被精心培养了数十年、浸透在骨子里的储君气度,依旧如明珠蒙尘,光华难掩。
养心殿,御书房
不大的空间里,此刻已坐了三个人。气氛……相当微妙。
弘历带着焕然一新的胤礽刚踏进门,一个洪亮如钟的大嗓门就炸开了锅:
“他怎么来了?” 直郡王胤褆蹭地站起来,瞪着胤礽,眼神像见了鬼,又带着点老对手重逢的……激动。他性子向来是嘴巴跑得比脑子快,但此刻身处御书房,到底还知道压着点分寸,没直接骂出来。
“二哥!” 怡亲王胤祥反应最快,立刻起身,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脸上是纯粹的惊喜和关切,侠义心肠的他,对这位曾经尊贵无比的二哥,始终存着一份敬重。
胤礽对胤褆的咋呼置若罔闻,先朝御座上的雍正行了个礼,然后才施施然找了个空位坐下,姿态闲适得像在自己家书房。
“说吧,老四,”他开门见山,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把我们哥几个都叫来,所为何事?” 那份属于太子的骄傲和洞悉力,并未因岁月磨蚀。
雍正也不恼他直呼“老四”,直接将那厚厚一沓写好的圣旨递了过去:“几位兄弟先看看这个。”
弘历在一旁看得一头雾水:【皇阿玛这是唱哪出?嫔妃出轨这种皇家丑闻,还要先给兄弟们报备一下?】
胤褆性子最急,一把抓过圣旨就看了起来。刚看了几行,他蒲扇般的大手“砰”地一声狠狠拍在紫檀木茶几上,震得茶盏乱跳:
“岂有此理!简直胆大包天!秽乱后宫,谋夺皇位!皇上!您也太好性了!就只是满门抄斩?这种大逆不道的东西,就该灭他九族!诛十族!”他气得满脸通红,声若洪钟。
胤礽看得仔细,眉宇间凝着一丝冷意。他放下圣旨,目光锐利地看向雍正,用的是肯定句:“熹贵妃生的那对龙凤胎,是允礼的种?”
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呵,我们倒是小瞧了舒太妃那个外族女人!能让皇阿玛宠爱多年,还能让皇阿玛偏心小十七……果然所图甚大!他们这是想……窃国?”
雍正沉重地点点头:“所以,朕打算……把这窃‘国’的’道具‘还给他。”
“哼!”胤礽发出一声毫不掩饰的嗤笑,看向雍正的眼神带着恨铁不成钢的犀利,“这么多年了,胤禛!你还在不该心软的地方心软!不该守规矩的地方死守规矩!”
他言辞如刀,毫不留情,“人家都骑到你头上拉屎撒尿,谋你的皇位,给你戴绿帽子了!你还顾念那点可笑的‘血脉亲情’?要我说,就该一道旨意,把舒太妃、允礼、还有那两个孽种,统统赐死!永绝后患!”他骨子里的骄傲和决断显露无疑。
被二哥劈头盖脸一顿训斥,雍正竟罕见地没有反驳,反而像做错了事的学生,微微垂首,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
他从小在太子身边长大,受其教导颇多,那份对长兄的敬畏和依赖早已刻入骨髓。纵使眼前这位并非他世界的二哥,但那如出一辙的才华与骄傲,依旧让他愿意听教。
“是啊皇上,”胤褆虽然性子直,脑子转得慢点,但也知道事情严重性,他皱着眉,努力让自己的劝谏听起来柔和些。
“就算改了玉牒,可您膝下如今就剩这么两根苗儿。若允礼那小子贼心不死,暗中搞鬼……您这两个儿子,处境可就危险了!”他难得说了句明白话。
胤祥看看左边怒气未消的二哥,又看看右边忧心忡忡的大哥,霍然起身,抱拳朗声道:“皇上若有所顾虑,不愿下此狠手,臣弟愿效劳!此事,由臣弟来办!”他神情坚毅,侠肝义胆,是真敢为兄弟两肋插刀。
弘历在一旁看得暗自点头:【不愧是十三叔!有事儿他是真上!】
雍正看着眼前三位兄弟截然不同却都为他着想的反应,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真切的笑意。
他朝弘历招招手:“之前弘历还担心这几道圣旨有损皇家颜面,劝朕三思。朕也忧心几位兄弟会劝朕息事宁人,顾全大局……”
他指了指胤礽三人,“可瞧瞧!大哥觉得朕罚轻了!二哥嫌朕心太软!十三弟更是要亲自替朕动手!”
他顺势将弘历推到前面:“这是朕选定的继承人,爱新觉罗·弘历。”
【!!!】弘历内心瞬间炸锅:【大佬!抓壮丁之前好歹商量一下啊?这又是什么操作?】他面上却绷得死紧,努力维持恭敬:“弘历见过大伯、二伯、十三叔。”
胤礽挑剔的目光在弘历身上扫了一圈,还算满意地点点头:“眼神还算清明,资质尚可。跟我们说这些,怎么?”他挑眉看向雍正,“是希望我们哥几个,替你教儿子?”
雍正脸上堆满了真诚的笑容:“那倒不至于。只是想着……”他搓了搓手,语气变得无比诚恳,开始了他的“忽悠”大法,“各位兄弟也歇息得够久了,该回来……为国效力了!”
“大哥!”他看向胤褆,“军部,交给你!五年之内,朕要看到一支能纵横四海、令敌闻风丧胆的无敌水师!朕知道海外有座富得流油的岛,上面金山银山遍地!打下来,那岛就是你的封地!”
“二哥!”他又转向胤礽,“内阁,非你莫属!朕准备推行一系列新政,改土归流,摊丁入亩,利国利民!需要二哥这样的大才坐镇中枢,运筹帷幄!”
“十三弟!”他最后看向一脸感动的胤祥,“户部这个钱袋子,交给你朕最放心!替朕守好大清的粮仓银库!朕的江山稳固,就靠你了!”
三人被这突如其来的“重任”砸得有点懵。
胤褆瞪大了眼,一脸不敢置信:“老四!你……你没被气糊涂吧?让你大哥我……重掌兵部?你……你真放心?”他性子直,想到什么就问什么。
胤礽则用一种看疯子的眼神看着雍正,觉得这个四弟今天格外不正常。
胤祥却是眼圈微红,被这份毫无保留的信任感动得差点当场落泪,激动地抱拳:“臣弟……万死不辞!”
雍正见初步效果达到,立刻祭出“诉苦”+“戴高帽”大法!他叹了口气:“大哥、二哥、十三弟,可知朕登基那会儿,国库里还剩下多少银子?”
不等他们猜,他伸出两根手指比了个“七”,自问自答,语气沉痛无比:“不是七千万两!是区区七百万两!穷得叮当响啊!朕连选秀充门面的钱,都是靠年羹尧那奴才‘孝敬’的!一个臣子,比朕这个皇帝还有钱!你们说说,朕还能相信这些外人替朕管银子吗?朕还能指望这些外人替朕守江山吗?”
他猛地提高音量,目光灼灼地扫视三位兄弟,语气激昂:“正所谓,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我们爱新觉罗家的兄弟,哪个不是文能安邦、武能定国的英才?难道还比不上那些心怀鬼胎的外人?”
他继续许下重利,“大哥、二哥、十三弟,这么多兄弟,朕能相信的唯有三位!所以,朕决定!封三位为世袭罔替的铁帽子王!与国同休!几位兄弟,可愿……为朕分忧?为这大清江山,再拼一回?”
雍正如今也是会说话,就是二伯都快被忽悠瘸了,眼中的激动毫不掩饰。
弘历在一旁看得叹为观止:【高!实在是高!先诉苦博同情,再戴高帽激发荣誉感,最后画大饼,给实际好处!皇阿玛这抓壮丁的手段,简直炉火纯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