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那场惊魂,如同冰冷的露水渗进了四合院。家家户户门窗紧闭,仿佛这样就能隔绝那血淋淋的亡灵带来的寒气。
可隔绝不了的是心头的恐惧和眼底浓得化不开的青黑——几乎所有人,眼睛都死死的盯着大门,耳朵都高高竖起生怕院子里再闹出动静,每个人都陷入一种极度疲惫又神经紧绷的状态中,迟迟无法入睡。
担心儿女,何大清和何雨柱直接就在正房中打起地铺,何雨水则是躺在床上,看似在闭目养神,实则强大的神识如同无形的蛛网,严密地笼罩着整个中院。
那个被系统召唤出来的“老贾”亡灵,像个断了线的木偶,依旧悬浮在原地,散发着淡淡的、毫无生气的光晕,一动不动。
贾张氏和贾东旭这对母子,昨晚几乎是互相拖拽着、连滚带爬地逃回了自家小屋。最初的恐惧过后,是死一般的沉寂和压抑的呜咽。直到后半夜,窗外惨淡的月光透过窗棂缝隙,在地面投下冰冷的光斑。
贾张氏趴在门缝上,贼溜溜的眼睛向外窥探。那光晕中的“老贾”像个木头桩子杵在那里,姿势都没变一下。她紧绷的神经稍微松懈了一丝,但心头的疑窦和贪婪却像野草般疯长。
“妈……妈……” 贾东旭蜷缩在炕角,用破被子蒙着头,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爸……爸走了没?” 他越想越怕,觉得都是他妈平时总念叨死人,才把亲爹给招上来了。
“闭嘴!嚎什么丧!” 贾张氏猛地回头,压低声音恶狠狠地训斥,唾沫星子差点喷到儿子脸上。
她烦躁地转回头,继续盯着窗外那个一动不动的光影,嘴里嘀嘀咕咕,像是在给自己壮胆,又像是在说服亡灵:“……我贾张氏……对得起你们老贾家!我给老贾生了儿子,养大了东旭,留了香火!我一个寡妇拉扯孩子容易吗?就算……就算我有时候占点小便宜,那也是为了这个家,为了你们老贾家的根儿!”
她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算计的光,“老贾啊……你要是真听我的,就……就回去吧!这大晚上的,吓着邻居多不好……”
她的话音刚落,仿佛真的得到了某种指令,院子中央那笼罩着“老贾”的淡淡光晕,如同被戳破的气泡,“噗”地一声轻响,瞬间消散无踪。亡灵彻底消失,只留下空荡荡、冰冷冷的院子。
何雨水的神识清晰地捕捉到了这一变化,心中了然:看来贾张氏作为系统宿主,对召唤出的亡灵拥有基础的“召回”权限。
这权限或许来源于她的意念,或许来源于她与系统某种浅层的绑定。
第二天。
日头升得老高,四合院才像一头受惊后慢慢苏醒的巨兽,小心翼翼地探出了触角。
最先出来的是几个胆大的男人,刘海中、许富贵等,他们装作若无其事,提着搪瓷脸盆,一步三回头地蹭到公用水龙头边。哗啦啦的水声打破了死寂,却压不住他们刻意压低的交谈。
“……真他娘的邪乎,昨晚愣是没合眼,一闭眼就是老贾那血呼啦的手……”
“谁说不是呢,我家那口子吓得直往我被窝里钻……”
“哎,你们说,贾张氏那老虔婆,不会真成仙婆了吧?以后……”
“嘘!快别说了!看那边!”
众人顺着目光望去,只见何大清提着一个网兜,里面装着几根油条和一小桶豆浆,脸色灰败,眼袋浮肿,显然也是一夜未眠。他闷头快步走回自家屋子,脚步沉重得像灌了铅。
何家屋内,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油条和豆浆放在桌上,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却没人有胃口。
何大清端起粗瓷碗,喝了一大口滚烫的豆浆,似乎想用这温度驱散心头的寒意。他放下碗,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看了看闷头啃油条的儿子,又看了看小口喝着豆浆的女儿,终于下定了决心,声音沙哑地开口:
“柱子,雨水,” 他顿了顿,喉结滚动了一下,“收拾收拾……跟我去保定。”
“噗——咳咳咳……” 何雨柱被这突如其来的话呛得直咳嗽,猛地抬起头,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和强烈的抗拒,“去保定?爸!我不去!我还要跟着师父学手艺呢!”
他上辈子蹉跎半生,最遗憾的就是没在丰泽楼学成出师,这辈子好不容易重来,拜了名师,前途就在眼前,怎么可能放弃?他梗着脖子,眼神倔强得像头小牛犊。
何雨水也适时地露出惊讶的表情,小嘴微张,清澈的大眼睛里流露出理解的神色。她知道何大清的恐惧,这四合院刚闹了“鬼”,他怎么可能放心把儿女留在这虎狼窝?
何大清看着儿子这油盐不进的样子,一股邪火“噌”地就上来了。
他“啪”地一拍桌子,震得碗碟叮当响,低吼道:“不去?你俩小兔崽子不要命了?昨晚上那场面,你们是没看见还是吓傻了?那贾张氏跟咱们就隔着一个院子!那老虔婆尝到了甜头,以后三天两头招魂怎么办?啊?”
他指着窗外,手指都在发抖,刻意压低的声音带着恐吓:“你们不怕?你们以为昨晚上那‘老贾’不动手,以后就不会了?”
“我告诉你们,那贾张氏是什么人?那就是个得寸进尺、吃人不吐骨头的货!她要是觉得这招好使,以后谁家让她不顺心了,她就招魂吓唬谁!到时候,第一个遭殃的就是你们两个!就你们这小身板,够那鬼东西塞牙缝的吗?”
何大清是真急了。他昨晚翻来覆去,脑子里全是儿女被鬼怪撕扯的画面。保定的白寡妇固然是个麻烦,但跟儿女的性命比起来,那都不算事儿!四九城再好,前途再光明,也得有命享!
何雨柱被父亲吼得脖子一缩,但重生的执念和对未来的规划让他无法妥协。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显得镇定些:“爸,昨晚上……一开始是挺吓人的。可后来您也瞧见了,雨水过去……那东西不也就那样?傻愣愣的,啥也没干。”
“我看啊,指不定就是贾叔……想贾婶子了,上来看看,没恶意。今早不就走了吗?真没啥好怕的了。” 他试图挤出一个轻松的笑容,却显得有些僵硬。
何雨水看着父亲焦急又心痛的眼神,心知必须下点猛药稳住他。她放下豆浆碗,小手托着下巴,大眼睛里闪烁着“求知”的光芒,用一种发现新大陆般的语气,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爸,您别着急。我昨晚回去琢磨了一宿。您知道吗?我在书上看过,国外有种新奇的玩意儿,叫什么……‘电影放映机’?能把画在纸片上的小人儿投到墙上,还会动呢!活灵活现的!”
她顿了顿,看着父亲被勾起的好奇心,继续煞有介事地分析,“您说……昨晚上那‘老贾’,会不会就是贾婶子找人搞的这么一出戏?故意弄些吓人的光影和声音,想吓唬我们,好把咱们家房子占了?”
“啊?” 何大清愣住了,这说法……太匪夷所思了,可看着女儿认真的小脸,又觉得似乎……有那么一点点道理?
何雨水趁热打铁,继续“编造证据”:“真的!您想想,最开始那‘老贾’多吓人?可等我走过去,离近了看,它是不是就傻愣愣不动弹了?我还感觉脚下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硬硬的,像是……像是电线接头?结果今早我偷偷去看,那东西就不见了!肯定是有人暗中操控的机关!”
她语气笃定,眼神“清澈”,将一个“发现真相”的聪明小姑娘演得活灵活现。
何雨柱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随即反应过来,妹妹这是在帮他解围啊!他立刻一拍大腿,脸上露出“恍然大悟”和“被愚弄的愤怒”:“对啊!爸!雨水说得太对了!我就说嘛,这世上哪来的真鬼!肯定是贾张氏那老虔婆搞的鬼!为了抢房子,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都用出来了!简直不要脸!”
他越说越气,猛地站起来,拳头攥得咯咯响,“看我找到机会,不弄死她……”
“闭嘴!你给我坐下!” 何大清吓得魂飞魄散,赶紧一把捂住儿子的嘴,紧张地看了看窗外,“不管真的假的!现在都不许说!更不许做!听到没?” 他虽然被女儿的说法动摇了,但骨子里对鬼神的敬畏和对贾张氏泼辣狠毒的忌惮还在。
看着儿女一个“分析得头头是道”,一个“义愤填膺”,何大清心里那根紧绷的弦终于松动了些。他疲惫地坐回凳子,长长叹了口气。儿女铁了心不走,房子也确实不能丢。他得在离开前,把一切都安排妥当,给儿女留下安身立命的根本。
接下来的大半天,何大清像一头不知疲倦的老黄牛,带着何雨柱和何雨水,在四九城奔波起来。他要把所有能想到的后路,都给一双儿女铺平。
第一站,街道办。刚进门就碰上了街道办王主任,是个干练的中年妇女,看到何大清带着儿女过来,有些诧异。
当何大清提出要把四合院的两间正房,一间过户给儿子何雨柱,一间过户给女儿何雨水时,王主任更是惊讶地推了推眼镜。
这年头,把房产分给女儿一份的,可真是凤毛麟角!她不由得对何大清投去赞许的目光:“何师傅,您这思想觉悟,可真是开明!雨水丫头有福气啊!”
她亲自安排人帮着办理了手续,盖上了鲜红的公章,两张薄薄的、承载着重要产权的纸片交到了何家兄妹手中。
接着,何大清又郑重地拜托王主任,以后他寄给女儿的生活费,直接寄到街道办,由王主任代收,何雨水每月按时来领取。
王主任满口答应,同时极力挽留:“何师傅,您这手艺,在四九城哪儿找不到好工作?非要跑保定去?留下来多好,街道办也能帮衬着点孩子们。”
何大清苦笑一声,摆摆手,理由说得滴水不漏:“王主任,您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我那工作关系在轧钢厂,想要留给柱子。现在直接跳到四九城其他大厂,这不是打轧钢厂的脸,让人戳脊梁骨说我忘恩负义吗?”
“再说了,保定那边纺织厂的食堂也正好缺人,那边……也有点关系,过去方便些。” 他含糊地带过了白寡妇的事,只强调了工作的合理性和“关系”。
王主任听着在理,轧钢厂确实是个大厂,规矩也多,何大清这么安排也说得过去。加上保定那边工作也落实了,她也不好再强留,只能叮嘱何雨水以后有事多来街道办。
第二站,红星轧钢厂。何大清领着儿女直奔人事科。
他找的是管人事的孙副主任,一个看起来颇为精明的中年男人。何大清把儿子推到前面,陪着笑:“孙主任,这是我儿子何雨柱,柱子。按规矩,我这工作以后得传给柱子。他现在才16,还不到接班年龄,正跟着丰泽楼的张大厨学手艺呢!那可是正经拜师的!”
“丰泽楼?” 孙副主任原本有些漫不经心的神情顿时郑重起来。丰泽楼在四九城餐饮界的地位,那是金字招牌!能在那里学厨,本身就是一种能力和资历的证明。
“对!丰泽楼!张大厨是我师兄弟,柱子算他正经徒弟。” 何大清赶紧补充,脸上带着自豪,“柱子这孩子还算有点灵性,他师父也看好。估摸着再有个一两年,等柱子满18岁,正好学成出师,到时候就能顺顺当当来咱厂接班了。您看,能不能先给备个案?免得中间……再出什么岔子?” 何大清话里有话,眼神恳切。
孙副主任立刻明白了。这是怕有人顶岗或者中间出变故。他哈哈一笑,拍了拍何大清的肩膀:
“老何啊,你放心!丰泽楼出来的徒弟,又是顶你老何家的岗,这板上钉钉的事儿!我给你记档里,重点备注!等何雨柱同志满了18,拿着丰泽楼的出师证明和户口本过来,直接办手续!保管没人能抢了去!以后进厂好好干,考个厨师等级,工资待遇肯定差不了!”
孙副主任的表态,给何雨柱未来的工作上了一道保险。
第三站,丰泽楼。何大清带着两瓶珍藏的西凤酒和一条“大前门”香烟,领着何雨柱拜见了他的师父——丰泽楼主厨之一的张师傅。张师傅身材高大,面容严肃,但看到何大清和何雨柱,眼中露出笑意。两人是同门师兄弟,情谊深厚。
“师兄,我这……得去保定待一阵子,两个孩子留在四九城,我这心里……” 何大清声音有些哽咽。
张师傅大手一挥,接过酒和烟,爽朗道:“大清,跟我还客气啥?柱子是我徒弟,那就是我半个儿子!雨水丫头也机灵,我看着就喜欢!你放心去,有我老张在,这俩孩子出不了岔子!柱子跟着我好好学,保管把他教成咱丰泽楼的顶梁柱!雨水丫头要是馋了,随时来后厨,管够!”
他拍着胸脯的保证,像一颗定心丸,让何大清悬着的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